蘇宛深吸一口氣,忍氣道:“是我的錯,沒徵得你的同意取用了你的東西。我很抱歉,不知這地瓜價值幾何,我願意出錢問你買。”
“你要買我就要賣?”楚之晏挑眉,一副無賴的模樣,“就算是做生意,也沒你這樣強買的不是?再說了,你的銀子,恐怕也是我的吧。”
這人還有完沒完了!蘇宛心中窩火,不就是私自用了他兩個地瓜一些蔗糖嘛,還是她問過廚房管事,人家同意了她才取用的。到了他這裡,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不就是仗着她這條命捏在他手裡,她得罪不起他嗎?
要不是因爲這個,誰會呆在這裡受他的窩囊氣,早就反擊了。
除了“雜種”,小偷這個詞,也曾跟着蘇宛很長一段時間。上高中時,有個同學丟了錢,當時所有同學都去上體育課了,她因爲身體不舒服便請了假呆在教室裡。就因此,那位同學就認定是她偷了他的錢。只因爲她窮,她就有了偷錢的動機!
“你想怎麼樣?”蘇宛心中再是如何提醒自己不要動怒不要生氣,出口的話仍是不可避免的帶了火藥味。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若非隱忍是上輩子好不容易學會的一項技能,她此時只怕早就發作了。
“生氣啦?”楚之晏嬉皮笑臉的盯着她,很是無辜的說道:“我也沒說什麼嘛,你有什麼好氣的。”
蘇宛咬着牙,皮笑肉不笑:“是啊,神醫大人不過說我是賊而已!”
他姥爺的,從他嘴裡說出這話來,倒弄得像是她在無理取鬧一樣!
“開個玩笑嘛,你不會連個玩笑都開不起吧。”楚之晏一張美麗囂張的臉上帶着促狹與得意,“你要是很介意,大不了我跟你說對不起好了。”
蘇宛怒極反笑,她徑直取過一雙筷子,將手裡的拔絲地瓜放到小諾手中,“小諾乖,先去外面吃着,娘一會來找你。”
小諾本就是敏感的孩子,哪裡敢走開,眼巴巴的瞧着她:“娘……”
“聽話。”蘇宛加重了語氣。
小諾抿脣,只好端着青花瓷盤子一步一回頭的往院門口走去。
待小諾出去後,蘇宛才收回目光,笑吟吟的瞧着漫不經心的楚之晏,“其實方纔神醫教訓的是,我的確不該不問過主人就自作主張。”
“就是嘛,雖然只是不值錢的地瓜,但再不值錢也是我……啊!你做什麼!你瘋了不成,還不快住手!”楚之晏洋洋得意的話語被掐斷,氣急敗壞的邊跳邊叫。
蘇宛以氣衝霄漢的氣勢,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衝到桌邊,抓起盤子就往楚之晏身上招呼。
她眼快手快,等楚之晏回過神來,身上已經掛滿了紅紅白白的食物,湯水滴答,好不噁心。
一旁的醉墨早就看傻了眼,不久前他還在爲蘇宛默哀,而現在,他的少爺成了被默哀的對象。
醉墨很快回過神來,忙上前阻攔,心疼的道:“哎喲你這是幹嘛啊,再是如何你也不能拿吃的撒氣啊。”
還是這麼好吃的,哎喲心疼死他了。他一邊虛趴在桌上護着剩下的唯一一道菜,一邊叫嚷着:“你實在要撒氣,我去給你尋別的來,可千萬別再砸了啊。”
他可還一口都沒吃到呢!
還在跳腳的楚之晏:“……”
總有一天他要把這混賬東西發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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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扔盤子卻被醉墨攔下來的蘇宛:“……”
身爲楚之晏的小廝,他該緊張的是自己的主子而不是吃的吧!
扔東西也是個體力活,被醉墨這麼一打岔,蘇宛也就順勢住手了,她微微喘着氣,神氣活現的盯着氣的臉色煞紅的楚之晏,“我剛纔手滑了。”
看來她的忍氣功夫還是不到家啊,可要她那樣憋屈死了,還不如這樣痛快反擊呢。若真因此這人就拒絕爲自己治療,她也認了!
楚之晏氣的跳腳大罵:“你那是手滑嗎?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開個玩笑罷了,神醫不會這點度量都沒有吧?”蘇宛攤手,一臉無辜,心裡卻是暗爽極了。
叫你這變態唧唧歪歪沒完沒了,使出渾身解數爲他做了這麼一桌子菜餚,道謝沒有一句就算了,還敢說她是賊!
就別怪她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
楚之晏噎住,目光含怒,怒火盛炙,幾欲燎原般瞪着得意洋洋的蘇宛。
“神醫要是很介意,大不了我跟你說對不起好了。”蘇宛將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你,你這個——”風姿綽約的楚神醫第一次被人氣的說不出話來,扭曲着一張俊臉,那根好看的食指抖抖索索的指向蘇。
“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就不要生氣了吧,不好讓別人知道神醫原來是氣量狹小之人,有礙神醫的臉面啊。”蘇宛一斂方纔的囂張得意,態度誠懇的叫人挑不出錯來。
楚之晏何時被人這樣對待過,不說他這無雙容貌,顯赫家世,只憑這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對着他都要客氣那麼三分!
偏偏這個女人,他不過跟她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她竟就敢對自己動上手了!
“你,你還要不要命了?”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蘇宛的臉上浮出果然如此的嘲諷之色,譏誚道:“你也不過是仗着別人對你有所求,便肆意侮辱踐踏他人!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醫者,醫術醫德不可分。病家求醫,寄以生死,性命攸關之事,卻被你這盛名在外的醫者以爲玩笑,肆意拿捏。這等醫德,實在叫人不齒!”
楚之晏神色變了又變,氣息愈發急促。
蘇宛彈一彈衣角,老神在在,“名醫藥王孫思邈曾有云,‘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冤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這等醫德與修爲,纔有資格謂之神醫。你——天下人都認你這神醫,卻休想我認你!”
楚之晏秀眉入鬢的眉毛一蹙,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慢慢揚起一雙漆黑的眼睛,那裡面卻罩着迷茫的神色,“孫思邈是誰?”
蘇宛一窒,藥王孫思邈他竟沒聽說過?
她知道這大周與她所知的歷史都對不上號,但是,名醫藥王孫思邈,竟然也沒有嗎?
賊老天,這到底是個什麼世界啊?
“既然你這麼推崇這個什麼孫思邈,那你去找他啊。又何必屈就我這個無德無爲之人?”楚之晏被氣的狠了,見蘇宛只顧着發愣,憤恨的加重了語氣。
蘇宛動手時,就已經料到了會有的後果,這會兒她也不急不惱,“我也不放心將性命交給這樣任性妄爲的醫者,告辭!”
蘇宛說完,轉身就要走,卻瞥見醉墨一臉惋惜欲哭無淚的對着桌上狼狽的杯盤碗筷發呆。
她頓一頓,笑着對醉墨道:“我做菜的時候多做了些,廚房應該還有剩的。”
她話音才落,雙眼發亮的醉墨腳下抹油準備開溜。
“你給我站住!”楚之晏一聲大喝。
醉墨腳下一頓,委屈的回頭,卻發現主子根本沒看他,這話也不是對着他喊的,再不遲疑,順着牆根兒撒腿往廚房狂奔而去。
“神醫還有何指教?”蘇宛頭一偏,眼風斜着飄過來,似有些不耐煩。
而那一聲神醫,明明白白含了譏嘲的意思。
楚之晏如何聽不出來,胸口更是窒悶了,偏他那一聲大喝根本就是不假思索喊出來的,見蘇宛站住了,他反倒有些語塞,頓了片刻才道:“我允許你走了嗎?”
蘇宛挑眉。
楚之晏恨恨盯她一眼,“你要走可以,小諾得留下!”
蘇宛好笑的瞧着他:“若我沒記錯,小諾是我的兒子,跟神醫沒什麼關係吧。”
楚之晏真是恨不得上前捂住她的嘴,勒令她不許再叫他神醫。
他從前怎麼從來沒覺得這兩字這樣刺耳呢?
他氣不順的胡攪蠻纏:“誰說沒關係的,我們十分投契,剛纔已經成了忘年之交。小諾答應我,下午陪我下棋的,所以你不能帶他走!”
“我要先問過小諾的意見。”
“問什麼問。”楚之晏叫嚷道,“他陪我玩了那麼久,還沒吃飯呢,我要請小諾吃飯!”
蘇宛正要說話,小諾怯怯的聲音自柱子後傳了來,“神醫叔叔,可不可以請我娘一起吃飯?我娘也沒有吃飯,她爲了幫你做飯忙了好久呢。”
“隨便吧,她愛留就留。”楚之晏似負氣的背過身去,“就怕人家瞧不上我這樣無德無爲的人!”
小諾連忙小跑到蘇宛身邊,哀求的拉着她的衣角,擔憂的喊她:“娘。”
蘇宛的心頓時就軟了,小諾擔心她跟這變態神醫鬧翻了,他真的拒絕爲她治病。她不忍瞧見那張小心翼翼帶着期冀的臉變作失望,於是點了點頭,“好吧。”
楚神醫背對着他們,貌似無所謂,卻是豎起了耳朵在聽母子兩個的動靜。
聞言,喊了人去廚房重新整治一桌席面來,他則快步回屋換衣裳去了。
嘖,真是噁心。
他是怎麼容忍這些髒東西在他身上停留這樣久的?都怪那個囂張的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