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浪潮,總是會在他最恰當的時候出現。
在這個時間節點,壓力最大的,不是那位昏倒在牀上的努爾哈赤,壓力最大的,不是那位在後方觀看戰事的趙宗武,壓力最大的,是此刻照料努爾哈赤的代善,因爲他想得到的東西有很多!
而就在這個時間節點,索尼出現了。
沒錯!
就是那個康麻子的老丈人,現在的索尼那絕對是年輕氣盛,再加上人家本身就有幾分能力,只不過他這個年齡,在已經固化的八旗階級中,尤其還是兩黃旗中,想年紀輕輕就向上爬?
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其實早在退守遼陽城時,索尼就想過向努爾哈赤進言,進言早些結束戰鬥,快速率部撤離出來,因爲明賊根本就不想他們當初想的那麼弱,但是那時的努爾哈赤,根本就不想聽這些!
以至於原本還挺受寵信的索尼,被暴怒不已的努爾哈赤一貶到底,成爲了一名正黃旗的旗丁。
在此之後,索尼感受到了人間冷暖……
而方纔發生的一切事情,索尼恰好在場。
不甘心的索尼,在腦海中經歷了鬥爭以後,最終做出了最大膽的決定!
不怪事情爲什麼都凝聚在一起,只怪趙宗武把戰事搞得太過於緊迫,他這種壓迫式的進攻,根本就不給遼陽城建奴絲毫喘息的機會,所以說就會感覺一切都發生在一團……
於是乎,就在代善焦頭爛額的時候,索尼的來投,讓代善能夠很清晰的理清楚接下來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雖然努爾哈赤在大金的威望很高,但是已經病入膏肓的老汗王,與即將要明確身份的新汗王,這樣的對比是一件非常清楚的事情。
和代善講述完所有要發生的一切後,索尼也是咬着牙,硬着頭講道:“貝勒爺!奴才斗膽諫言!貝勒爺應早做打算,現如今老汗已病入膏肓,城外明賊攻勢灼灼逼人!如果說貝勒爺不早日擺脫困境的話,恐我大金精銳將會盡喪遼陽城!”
既然他已經跳出來了,那他的命運,實際上已經牢牢和代善粘在了一起,只有代善能確保權勢,那麼索尼他才能得到應有的地位,否則這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過是空談罷了!
想到這一點後,代善看了眼昏迷的努爾哈赤,隨後眼神變得愈發凌厲,道:“好!索尼,本貝勒能相信你嗎?”
索尼聽到代善的話,臉上先是一喜,接着便道:“奴才願爲貝勒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哪怕是貝勒爺要奴才的性命!”
既然是表效忠,那肯定要好好表現啊,肯定把各種該說的話都講出來才行。
對於索尼的話,代善表示很欣慰,在點了點頭後講道:“好!那本貝勒就交給你一項重要差事,此事的完成與否,將關係到後續汗位繼承!”
現階段遼陽城的戰事會變得愈發焦灼,那麼奮戰在遼陽城的兵馬肯定是不能動的,但是代善想要在這等危機的情況下確保自己的權勢,那麼他手中必須要掌握更多的軍隊,尤其是在當前的遼陽城就更是這樣了。
如此一來能夠操縱的,恐怕就只有被阿濟格任性帶下來的鑲白旗,只要能夠拿下鑲白旗的兵馬,那大事可圖!!
得到代善密令後,索尼便懷揣着戰意前去,此次若能順利解決鑲白旗,幫助代善拿下應得的權勢,那麼他以後的地位必然保住!
時間兜兜轉轉,在煎熬中過去了三日……
在這三日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從進攻態勢上來說,雖然趙宗武暫緩了整體進攻規模,但那是因爲趙宗武不想以麾下將士爲代價來攻城,俘虜的三萬餘衆終於還是消耗完了,火炮、拋石機、猛火油彈那一個個不間斷進攻着。
同樣來說統率遼陽城正面兵馬的豪格,在這期間也是備受煎熬,因爲撲面而來的壓力,壓的他快喘不過來了,此時的他纔算明白先前自家二叔經歷的是怎樣的壓力,由此也讓他擁有着很大的銳變。
當然了藉助這三天時間的緩衝,代善算是徹底穩定了心神,同時也掌握了城內的基本大勢,最重要的是,索尼出手,竟讓阿濟格宣佈投效,多爾袞被軟禁起來了,這玩的實在是太花了……
“多爾袞,多爾袞……給阿瑪拿刀來,阿瑪要斬殺了這個逆子!”躺在牀上的努爾哈赤,虎目怒睜,額頭處的青筋暴起,但是因爲身體過於虛弱,使得他根本就站不起來,這也使得他只能躺在牀上,眼睜睜的看着悠然自得的代善。
看着憤慨的努爾哈赤,代善端着手中的茶碗,悠然自得的自飲,縱使努爾哈赤表現的在憤怒,他的內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阿瑪……
多麼親切的稱呼。
如果說是以前,代善還會因爲努爾哈赤的偏愛而憤慨,但是已經想開這些東西的代善,對於這種偏愛表示不屑。
既然老子得不到這種東西了,那就讓老子來成爲獨尊吧!
反正遼陽城已經保不住了,反正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解決,那老子就藉助這次機會,好好懲治一番那些想看老子笑話的人!
“父汗,你不用再這般怒吼了。”似乎是看努爾哈赤喊累了,代善悠然自得的說道:“多爾袞已經被兒子派到戰場上搏殺去了,既然是父汗最喜愛的兒子,那肯定深得父汗的傳承,想必神勇是必然的。”
努爾哈赤聽到代善的話後,那胸膛中的怒火就更盛了,戰場這麼危險,怎麼能讓多爾袞輕易上戰場啊!
“你個逆子!怎麼能讓你弟弟上戰場!”作爲努爾哈赤最寵愛的兒子,多爾袞可以說就是他的心頭肉,聽到代善說的這些話,就忍不住叱責起來。
“哈哈……!”
“哈哈!”
在聽到努爾哈赤的叱責後,代善捧着茶碗仰天大笑,那笑聲充斥整個殿宇,那旋即只聽砰的一聲,代善手中的茶碗四裂,那凌厲的眼神看向努爾哈赤,震聲喝道:“爲什麼他就不能上戰場?
難道說只有多爾袞,纔是你努爾哈赤的兒子嗎?!
難道說只有多爾袞,纔會被殺死嗎?!
我代善到底做了什麼事情,能讓你努爾哈赤這般欺辱,讓你努爾哈赤這般壓制!
我代善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既然已經決定撕破臉皮了,那代善他根本就沒打算再給自家父汗絲毫的面子可言,亦或者說從他想當上汗王的那一刻開始,自家父汗就已經在他心中死掉了。
從未有過的咆哮。
從未有過的頂撞。
讓原本心中憤怒的努爾哈赤反而平靜了下來,因爲他從代善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機,沒錯,就是殺機!
征戰沙場這麼多年,他看到過太多太多這樣的眼神。
從褚英的眼神中他看到過。
從舒爾哈齊的眼神中他看到過。
所以他們無一例外都被他給殺死了。
他最信任、最親近的子嗣、弟弟,居然想殺死自己,這對於掌控欲極強的努爾哈赤來說,是絕對不能忍受的事情!
因爲這對於他來說就是一種背叛。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努爾哈赤突然明白,自己的命似乎捏在了眼前這個想殺死自己的兒子手中。
不能動的身軀,日漸強烈的暈眩,讓努爾哈赤知道自己的時日恐怕是真的不多了。
“呵呵……真沒想到,舒爾哈齊死之前的詛咒居然成真了。”一瞬間想到更多的努爾哈赤笑了起來,那笑聲要比想象中的悲涼。
“不愧是我愛新覺羅的子嗣,說來我愛新覺羅子嗣,就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爭權了,本汗老了,在見到代善你眼神中的殺機,而本汗卻不能殺死你的時候,本汗就知道自己已經老了,屬於本汗的時候已經不多了,本汗到現在也清楚你想要什麼,不就是想要這大金汗王的王座嗎?”
沒有想象當中的暴怒,沒有想象當中的劍拔弩張,努爾哈赤居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靜,甚至於在說完這些後,他的心情甚至有些愉悅。
身體的限制,使得他格外享受這種靈魂的飛躍。
代善道:“沒錯!沒有人不想得到這個王座,但是當前八旗面臨的困境,絕不是多爾袞這位年輕的孩子所能掌握的!”
努爾哈赤臉上帶着笑意,道:“你說的沒錯,如果不是讓本汗見到你眼神中的殺機,本汗會堅持自己的主見,但是這一刻本汗改變想法了,既然你們一個個都想坐上這個王座,那本汗就成全你的願望,從即刻起你代善就是我大金的汗王了,代表汗王的龍符就在本汗懷中!”
前所未有的順利,這種順利讓代善都不敢相信。
代善默言了。
“你也不懂覺得本汗變化很大,代善,等你當上大金的汗王,你就清楚本汗昔日的種種變化了。”說完這一句話後,努爾哈赤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倦意。
他只想睡覺,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但是無盡的黑暗就這樣侵蝕了他……
天啓六年4月17日,八旗締造者,大金汗王,努爾哈赤死在了征戰遼東的途中,在歷史上留有很大爭議的他,永遠的倒下了。
因爲趙宗武的緣故,使得努爾哈赤比歷史上早死了五個月,但這不同的死,也讓建奴擁有的態勢徹底發生了改變。
同樣繼承者也有着很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