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寬甸諸堡被東海鎮軍隊攻陷,到消息傳到阿敏的手中,在這期間輾轉用了將近兩天。
阿敏在得知寬甸諸堡失陷的消息,他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因爲寬甸諸堡附近的兵馬,幾近被抽調一空。
寬甸諸堡的重要意義,身爲八旗核心的阿敏是非常清楚的,不管怎樣寬甸諸堡必須握在手中,但是想要收回失陷的寬甸諸堡,這並非是一件易事。
時間在焦慮中度過,此間距離寬甸諸堡失陷已過去五日,距離努爾哈赤奇襲前方防線已過去十一日,但是此次戰爭的局勢完全不受控制。
菱堡羣防線雙方至今在鏖戰,寬甸諸堡被東海鎮攻下,而趙宗武此刻更是率領麾下大軍,埋伏起來欲偷襲疾馳奔來的阿敏所部,你努爾哈赤想一戰定乾坤,老子偏偏就不讓你如願。
“伯爺!斥候已探明建奴先鋒,所部爲建奴鑲藍旗騎兵,看其勢沒有停歇之意,此刻距通遠堡應不足十五里。”馬世龍眼神中帶着銳意,躬身朝趙宗武講道。
趙宗武聽後冷哼一聲,眼神中閃爍着冷意,言語渾厚道:“他建奴想要踏過通遠堡,那也要看看本伯願意不願意!一切按計劃行事!”
馬世龍道:“是,伯爺!”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此戰趙宗武不打算親臨戰場,因爲在他看來這一戰十拿九穩,真正的主角應該是馬世龍。
因爲心憂戰事,阿敏與先鋒騎兵同行,在後則是兩萬餘衆鑲藍旗、漢軍八旗,按照原有的格局,一軍主帥不應該如此,但是當下局勢已非他能夠掌握的,寬甸諸堡實在是太重要了!
早在攻勢開始前,努爾哈赤他們似乎沒想到東海鎮會反奇襲,因爲按照他們的慣性思維,明軍不會這樣,但是他們顯然是低估了趙宗武,低估了東海鎮軍隊。
雖說東海鎮成軍不過兩年有餘,但作爲東海鎮軍隊的締造者,趙宗武當初在成軍時,便十分注重軍隊的內核,再加上持續不斷的血戰,這才最終造就了今日的東海鎮軍隊!
遼東平原適宜騎兵馳騁,但是分水嶺地理位置複雜,真要論起來並不適合騎兵馳騁,但是怎奈寬甸諸堡失陷,使得阿敏並不在意,當然也不是不在意,而是無暇顧及這些細節。
趙宗武就是準確的抓住了,阿敏的這一急迫心理,才完美搞出了這一情況。
“不管這次你建奴來的是誰,這一戰你就給本伯留下來吧!”看着遠去的馬世龍,趙宗武臉上帶有幾分蔑笑,這種情緒他很好的懟到了建奴之上。
東海鎮軍中不論資排輩,他的一切都是基於自身實力,如果自身本事不夠,那麼你就得不到晉升,想要獲取晉升,就必須得到過硬的功勳。
“這一戰都給老子好好打!滿桂、祖大壽、劉興祚、毛文龍他們都已經得到應有了功勳,此刻就差我部尚未證明自己,如果佔據這等天時地利人和,我等還不能取得最終勝利,那全部回家抱孩子!”
馬世龍眼神中帶着銳意,神情中散發着驚人戰意,強壓着心中的亢奮,對身邊的耿仲明、吳國勳等人說道。
是啊!
如果說這一戰沒能取得應有的戰果,那他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這樣的戰局,還是經過自家伯爺點撥的。
大地出現輕微的顫抖……
因爲在連山關已經休整,阿敏他們必然不會在通遠堡停靠。
雖說這期間阿敏對通遠堡,沒有按照規矩遣兵來詢有所疑問,但是他因爲心憂寬甸諸堡之事,因此對此事並未放在心中。
雖說在某一刻阿敏的心中,也曾出現過幾分狐疑,但是因爲更重要的事情在心中羈絆,這也就使得他最終選擇性的自我給遺忘了。
寬甸諸堡即將抵達,在這期間阿敏他們還需度過一個小山脈,接連越過草河、大蟲江,便可順勢抵近遼東邊牆,越位跨過寬甸諸堡!
馬世龍他們的埋伏,就在阿敏所部途經的小山脈。
“報……前方十里處有亂石相隔!”在前探查的斥候,在得知前線複雜的情況後,便第一時間飛馬來報。
馳援大軍想要前去草河,前面被堵的地方就是最近的,如果前去其他地方繞行,最少耽誤半天都時間。
本身就心憂寬甸諸堡,阿敏在得知此消息後,那心中更是生出了不好的感覺,但是內心出現的急迫,使得他沒有像以往理智的分析。
“快馬抵近,給本貝勒清除障礙!”阿敏的眼神中閃爍着銳意,這一時間不管是誰,都不能耽誤他去奪回寬甸諸堡。
大軍所需補給輜重,有三分之一皆來自於寬甸諸堡,如果丟掉了寬甸諸堡,大軍以後征戰都會受到限制。
近了,近了,更近了。
眼前的亂石,像極了滑坡所致,雖然說有些棘手,但是折騰一會兒就能清除一條能夠通行的道路。
“給本貝勒清除路障!快……”阿敏的神情有些猙獰,馬鞭指着前方的亂石怒喝道,此時萬不能招惹的就是他!
阿敏的軍令下達,很快就從隊伍中分出一支三百多人的騎兵,只見他們翻身下馬在前快速搬運,儘管他們已經出現了些許的疲勞,但是軍令的威嚴,使得他們強逼着自己做事。
雖說該地並非是險峻的一線天山脈,但是埋伏在遠處的馬世龍,在知曉建奴所部抵近前位時,便測算着時間,因爲他需要發射信號彈!
按照最緊迫的搬運方式,只需要盞茶時間,建奴的兵馬就能發現,被埋藏在亂石底下的帶有文字的木板。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度過,馬世龍的內心顯得很是焦慮。
另一端,就在阿敏麾下將士搬運時,很快就發現了埋藏在亂石下的木板,上面更是寫着:天火降臨,萬物皆沒,東海鎮陸軍在此恭候多時!
帶有這樣字眼的木板被發現,那建奴第一時間送到阿敏手中,阿敏在看到那木板後,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接着便怒睜雙眸喝喊道:“撤退!撤退!快……”
與此同時在心中暗罵:“孃的!中了明軍的奸計,通遠堡有詐!!!”
但是殊不知騎兵先鋒就算是再調動,那一切也都在趙宗武的盤算之中。
如果阿敏懂得趙宗武的心思,選擇直接衝過去,而不是選擇後退,那麼阿敏所部絕不會受到半點損失。
但是人在危機狀態下,心中更是焦慮不斷的情況下,唯一的本能反應就是後撤,有多遠撤多遠!
正是抓住這一心理,趙宗武便佈下了一個反陣。
“時間到了!”馬世龍惡狠狠的說道,掏出懷中的特製火銃,沖天便是一發,帶有獨特火焰的彈丸向天上迸射,刺耳的聲音更是響徹雲霄!
埋伏在阿敏所部撤退的東海鎮軍隊,在見到信號彈響起時,便第一時間點燃了火捻,在這個特有的通道上,趙宗武讓人埋下了數百斤的炸藥,阿敏麾下這兩千餘衆騎兵隊伍,就算是插上了翅膀,此刻也來不及飛走了!
“圈套!這是圈套!”
阿敏怒睜着雙眸,眼神中閃爍着驚天煞氣,內心深處出現惶恐,這樣一種情況下想要脫離險境,似乎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
肝膽俱裂!
當真是肝膽俱裂!
但是一切顯然都晚了,濃烈的火藥味開始出現,隨着第一批次的火藥羣被引燃,附帶連續關係的第二批次、第三批次等等火藥羣,開始被接連引燃!
在頃刻之間,這個看起來並不小的山脈通道,並不可能被當做埋伏地的地方,就這樣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兩千餘衆騎兵在這裡肆意疾馳,躁動的戰馬在咆哮,建奴在怒吼,但是付出極高代價的東海鎮陸軍,想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在死亡的威脅面前,不管之前擁有怎樣的身份,怎樣尊崇的地位,此刻都會遇到滅頂之災,很顯然阿敏的氣運,早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用光了。
被密密麻麻鋪設了炸藥,阿敏躲過了前期的炸裂,但是最終還是被途中的炸藥炸傷,爆炸產生的巨大動能,使得該地區地理環境十分地不穩定,被炸掉雙腿的阿敏嘶吼着,但一切都顯得很是徒勞。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出現的爆炸必然會引起在後追趕的建奴注意,突如其來的改變,必然是引起他們的警覺,但是自家貝勒爺就在前面,不管是怎樣的危機,他們都必須衝上前去。
但是更大的危機,也在他們奔行的過程中緩緩而來。
停了大概三盞茶的時間,馬世龍在耿仲明、吳國勳他們的保護下,快速進入到戰場之中,雖然說這可能會有未引爆的炸藥威脅,但是儘快收割戰場上的建奴生命,那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屍橫遍野,鮮血橫流……
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到處都是被炸裂的血肉,兵器、甲具散佈各地,在這過程中千餘衆東海鎮將士,快速且冷漠的收割着建奴生命。
原本在這地區就沒有埋伏過多軍隊,但由於該地區實在是太重要了,啓動炸藥的成功與否,將直接關係到這場戰爭的走勢,所以馬世龍他必須親自到場!
“報……發現建奴貝勒,鑲藍旗旗主,阿敏!”在前搏殺的將士,很快發現了阿敏這條大魚,在準備戰爭期間,東海鎮軍中無時無刻不宣揚着,建奴高級將領的基本信息,相關肖像情況。
目的就是爲了能在戰場上,不漏下一個可能擊殺的建奴高層。
聽到這消息後,馬世龍的心中滿是震驚,他萬沒有想到阿敏居然會在此,這一次當真是釣到大魚了,那麼接下來的戰鬥必然能取得勝利!
“快帶本帥前去!”語氣中帶有急切,馬世龍便驅使人前去。
泥濘不堪的戰場上,在左右將士的保護下,馬世龍很快就見到了,已經被炸斷雙腿的阿敏!
阿敏的狀態非常不好,因爲流血過多,使得他此刻身體十分的虛弱,眼看着進氣少出氣多,明眼人都能看出阿敏他距離死亡已經不遠了,只是因爲心中放不下,一直吊着一口氣,這也就使得他苦苦支持着。
“你就是阿敏?”馬世龍言語中帶着輕蔑,居高臨下的看着即將掛掉的阿敏,用渾厚的建州語詢問道。
既然當了軍隊的高層,那麼必要的語言技能還是要掌握的,想要了解建奴的第一手情報,那麼自己詢問出來的纔是最真實有效的,這也是興華講武堂的標杆準則。
“本貝勒正是!”強壓着疼痛,阿敏似乎想保留最後一分尊嚴,咬緊牙關怒視馬世龍道。
雖然說在戰場上他們是生死仇敵,但是此刻局勢已然明確,對於阿敏的堅持,馬世龍還是比較尊重的,雖然說他心中很是厭惡建奴。
似乎知道阿敏想要說什麼,馬世龍言語中帶着幾分輕鬆道:“寬甸諸堡已經被我軍攻陷,你部在此遭遇埋伏,也是我軍精心之作。
你心中不要有任何的不甘心,爲了能夠幹掉你,我東海鎮可謂是損失了很大的代價,你阿敏能讓我家伯爺親臨通遠堡,你應該感到榮幸之至!”
聽到馬世龍講的這些,阿敏眼神中閃爍着震驚,他怎麼也沒想到與之擦肩而過的通遠堡,居然藏着東海鎮的定遼伯,如果在剛纔他沒有選擇疾馳,而是選擇進入通遠堡休整,那麼……
與建奴爭鬥這麼長時間,已然是沒有所謂的平淡與否,真正想結束戰鬥,除非一方徹底熄火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