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委屈一下
羊儀怒道:“我若在場,豈能任由他殺害我阿嗒。陛下,葫蘆寨那天的事情,是因他而起,所有人都看到我阿嗒死在趙胤的刀下。”
光啓帝不徐不急,冷聲問:“所有人,是指何人?人證何在?物證可有?”
羊儀一聽,一張臉便漲紅了,咬牙恨恨道:“如果不是趙胤使詐潛入葫蘆寨,我阿嗒就不會死。陛下對此不聞不問,卻問民女要人證物證,分明就是想包庇趙胤。”
光啓帝淡淡一笑,“此言差矣。凡有兇案,必使得證物俱全,方可問刑。你無憑無證,讓朕如何爲你申冤?若天下臣民都單憑一張嘴給人定罪,朕的江山豈不大亂?朕若如此偏聽偏信,又怎配爲萬民之君?”
羊儀瞪大了眼睛,“陛下,你怎可——”
“妹妹。”敖田飛快伸手拉住羊儀,示意她坐下。
羊儀有些不服,氣得臉紅脖子粗。她認死理,但口舌卻不靈光,被光啓帝幾句搶白,她便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狀,光啓帝柔和一笑。
“朕從不偏私任何人。葫蘆寨一案,也有差人多方走訪。現有證物表明,殺害刀戎者乃是通寧遠督撫朱弘濟之子,朱宜年……”
說到這裡,光啓帝臉色厲了厲。
“朕可是得知,這個朱宜年乃是你的相好?他與你同吃同睡,雙宿雙飛,他爲何殺你父親,想必你會比旁人更爲清楚?”
羊儀沒有想到皇帝竟然會將這髒水潑到她自己的頭上,頓時瞪大了眼睛。
“朱宜年恩將仇報,處心積慮地殺我阿嗒,我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哪裡會知情?”
光啓帝笑了起來,眉目比方纔更爲溫和。
“你也說了,是朱宜年殺害刀戎。既如此,事情就明朗了。朱宜年殺人償命,現已伏誅,也算惡有惡報。至於錦城王……”
皇帝停頓一下,突然沉下臉來,冷冷盯着羊儀道:“你與兇徒同睡共枕尚且不知他有殺人之念,錦城王又如何能知?你不是朱宜年肚子裡的蛔蟲,莫非錦城王就是了?”
天子之怒,肅然可怕,令人生懼。
羊儀被反覆質問,再被皇帝逼視,那口氣突然便泄了下去,光啓帝說的句句在理,她腦子空白了片刻,別說同皇帝爭辯,連怎麼爲自己開脫都忘了,只漲紅了臉看着皇帝,傻傻呆呆。
光啓帝見好就收,朗聲笑道:“誤會嘛,解開了就好。來,衆位愛卿,喝酒。”
氣氛緩和了下來。
衆臣紛紛笑着敬酒,說起討喜的吉利話。白馬扶舟目光掠掠掃過趙胤,淺淺帶笑,而趙胤始終緘默不語,仿若一個置身世外之人。
酒過三巡,敖田膽子大了些,突然站起身來,說出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陛下,敖田斗膽,還有一個請求。”
光啓帝並不意外,放下酒杯淡淡地笑道:“愛卿請說。”
敖田看了一眼跪坐在旁的女子,大聲道:“既有陛下調停,我土司城與錦城王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如是,敖田想請陛下做主,讓土司城與錦城王聯姻,如此一來,我土司城可與錦城王共戍西南,爲大晏堅固城邦。”
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就不像是敖田這種五大三粗的愣頭漢子說得出來的。
一聽便是有人授意。
顯然,土司們都知道趙胤對趙炔的重要性,知道這一趟敖田入京,最後的結果是被調解,所以早早就有了備選之策——與錦城王聯姻,且是合情合理的聯姻。
與皇族結親,一來彰顯土司的地位,二來也是一種精神勝利。
自大晏立朝以來,土司素有蠻荒之名,一直被京中貴族們瞧不起。一旦土司城的女子嫁給了皇室子弟,再育有子嗣,他們的地位自然不同。
那麼,這樁恩怨也就實實在在的化解了。
這是謀士們商議過的,他們認爲於情於理光啓帝和錦城王都不會拒絕。
貴人們的後宅多一個女子而已,給個臉面的事,不算大事。
敖田說完,就看着光啓帝,等待他的回答。
可光啓帝的思考比所有人料想中的都要來得久。
他握住酒杯,眉頭微蹙,似在思考。
四周有小聲的竊竊,敖田看一眼沉默的趙胤,以爲皇帝誤會了他的意思,再次拱手,大聲補充道:“陛下,敖田知道錦城王已有婚配,王府有一位溫柔賢淑的錦城王妃。鄙城女子容色粗陋,也不敢存那非分之想,只是想要錦城王納入府中,做一個如夫人便可。”
如夫人,說好聽點是側室,說難聽點還是妾。
這土司城的要求已經如此卑微,如果皇帝和趙胤再拒絕,就有些不合情理了。
對時下男子而言,收一個女子,納一房侍妾,如同飲一餐酒吃一頓飯那麼容易。
可是,敖田話落許久,光啓帝仍未開口,而當事人趙胤也是面無表情,彷彿與他無關一般。
白馬扶舟眯起眼來,含笑而望。
大殿上的衆臣們面面相覷,各有猜度。
敖田有點下不來臺,他對着皇帝深深做個揖禮,“請陛下成全土司城的心意,若與皇族結親,我刀家世代必會固守通寧遠,爲國朝盡忠。”
敖田旁邊那小姑娘,也順着敖田的話,羞答答地望了趙胤一眼。
光啓帝終於側過臉去,將視線望向了趙胤,“錦城王,你意下如何?”
趙胤右手撫袖,將酒杯放下,好像這纔回神一般,“共守西南,爲國戍疆,是臣之心願。盼與土司同踐此諾。至於聯姻則是不必了。”
敖田的臉,沉了下去。
衆臣也有些意外,目光紛紛落在趙胤身上。
本來刀戎的事,能這樣解決已是敖田的讓步,是土司們的讓步。納一個女子就換來天下安定,哪個臣子又會不願?且不說那小姑娘長得也鮮嫩水靈,就算錦城王不喜,娶回去放在家裡,要怎麼做還不是他的事情,誰能管得着?
何苦駁了皇帝和敖田的面子,讓本來可以平息的事情,再起爭端?
一個個滿臉狐疑,敖田除了懷疑自己的耳朵,也有些懷疑趙胤是不是沒有聽清楚。
“殿下,敖田誠心結交。我堂妹也只求一個如夫人之位,而已。”
他加重了“而已”兩個字的語氣,然後死死盯着趙胤。
“殿下是當真不願?”
在通寧遠,敖田有三十幾個妾室,在敖田的思維裡,如今趙胤連給他的堂妹一個妾室名分都不肯,那就當真是看不起他,看不起土司城,看不起天下土司,那今天的和談,就算是告吹了。哪怕爲了這口氣,他們也得同朝廷幹到底。
“不是不願——”
趙胤沉默片刻,幽幽涼涼地一笑。
“土司厚愛,本王本無回拒之理,只因家有悍妻,本王是——不敢。”
不是不願,是不敢?
大殿上衆人譁然。
這天底下有懼內之人,可當衆承認,當着皇帝承認,當着衆臣承認,當着所有人的面承認自己“懼內”的男人,從來沒有見過。
敖田震驚地看着他,忘了迴應。
趙胤勾了勾脣,又道:“依本王看來,令妹國色天香,給本王做如夫人,實在是委屈了。”他眼睛一轉,望了望高坐龍椅的趙炔。
“我朝多年不曾選秀,陛下後宮空虛,久無新人,依我看,令妹可入得宮門,堪爲帝王嬪妃。”
土司們要的是看重,要的是臉面。
那他,就給他們臉面。
一個王爺的如夫人,哪有皇帝的嬪妃來得尊貴?
趙胤有此一說,敖田和全臣都沒有反應過來,而光啓帝也怔愕當場。
“咳!”
光啓帝輕咳一聲,回過神來,瞪了趙胤一眼。
“朕已到知命之年,此舉不妥……”
“陛下正是龍精虎猛之年,當納新妃,充盈後宮,爲大晏開枝散葉。”趙胤起身,朝皇帝深深一揖,“萬請陛下成全土司一番心意。”
光啓帝眯起了眼。
他想到五天前在幹清宮裡與趙胤的談話。
那天他說,阿胤恐怕要委屈一下了,趙胤當時半聲都沒有反駁,只是幽幽地一嘆,說道:“陛下更委屈。”
光啓帝以爲趙胤是指因爲各地土司以刀戎一案相要挾,迫使他爲了安定而妥協。
哪裡會想到,趙胤那句話裡挖的坑,居然是在這兒等着他呢?
“呵!”光啓帝笑了起來,“錦城王所言有理,如此,朕便笑納了。”
這就笑納了?敖田和那女子還怔在當場。
衆人都在發懵。
光啓帝卻淡淡地問:“敖田,你可有異議?”
趙胤看皇帝的臉上分明寫滿了“你快點有異議吧”,然而,敖田反應過來卻是狂喜,連忙拖着他那個愣愣的堂妹走到大殿中間,朝光啓帝下跪。
“敖田謝主隆恩。”
“愛卿免禮。”
光啓帝淡淡一笑,又掃趙胤一眼,這笑容就變了點味道,像是咬緊了牙關。
這一回,陛下確實更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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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