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看着這番熱鬧景像,只是微微一笑,向許滸使個眼色,許滸會意,忙把官袍交給兒子,跟着夏潯走開。
海岸上,波濤一陣陣地翻涌上來,不斷地衝刷着海岸,夏潯和許滸就沿着長長的海岸線,緩緩地走開。
“許都司,有幾件事,我還得囑咐你一下。雖然以後還是有機會說,不過我覺得還是先提醒你一下比較好。”
“國公請講!”
現在正式成了朝廷的人,許滸對夏潯的態度比起以前也更顯尊敬。許滸比起他那些個性粗獷的部下,可是精細的多,眼前這個年青人,不僅僅是國公,他們是夏潯招安的,而且彼此間本來就有相當深厚的淵源,從此以後,夏潯就是他們在朝中的一個大靠山,這雙重的身份,許滸豈能不對他恭恭敬敬。
夏潯長長地吸了口帶些腥氣的海風,說道:“這第一個,就是你們販運走私的事。雙嶼只設衛所,沒有民政官員,這是一件好事,你們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自由,不過,你要記住,不可以太囂張,走私是爲了謀生,是不得已,卻不要以爲以後自己就是官,就可以爲所欲爲。”
夏潯神情嚴肅起來:“來此之前,這些事,我也對皇上提過,當然,說的比較含糊,在皇上想來,你們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給一家人掙口飯吃,不會想到你們有這麼大的規模,所以皇上沒往心裡去,也沒提過嚴禁。”
他又盯了許滸一眼,說道:“我知道,朝廷禁海,沿海百姓都是不願意的,從廣東到遼東,從南海到東海、黃海,都有走私存在,你們不做,別人也會去做,禁是禁不住的。所以我纔想用疏的辦法,能夠進行管理和控制,總比自由發展的好。這是我爲你爭取機會的緣由。”
許滸感激地道:“是,國公是瞭解這裡情形的,老老少少全算上,七八萬人口,如果光靠吃軍餉,我們養活不起這麼多人,這島上,也種不得地。”
夏潯“嗯”了一聲,又道:“我知道,不只是沿海百姓暗中走私,沿海的官員爲了政績、爲了民生、爲了繳得起朝廷徵收的稅賦,其實一直也是默許、縱容你們走私的。換個角度看,也沒甚麼,靠海哪能不讓吃海,放着這麼一個聚寶盆、一棵搖錢樹棄而不用,那也不是道理。
不過,這畢竟是朝廷不允許的,雖然你們從此以後就是駐守雙嶼的官兵,沿海地方官府的人其實也非常照拂,可你是盜的時候走私沒關係,是兵的時候走私,一旦被人捉住痛腳,舉報彈劾上去,那就……”
許滸也嚴肅起來:“卑職明白。”
夏潯笑笑:“你是個明白人,一點就透,我也不用說太多了。這件事,你自己把握,如果真被人捅上去,掌握了真憑實據,我也救不了你。”
“是!”
“第二個,是倭寇。”
夏潯的神情也嚴肅起來:“當海盜,是以打打殺殺爲業,當兵,也是以打打殺殺爲業。兩者最大的區別,就是爲了什麼而打!海盜只需要爲他自己,而當兵,就必須得負起責任,從今以後,你在這裡是爲了守護,守護的不再只是你以及你的家人,你是大明的軍人,就要守護大明的百姓。
我知道,你們不怕與倭人作戰,我擔心的是,你或者你的部下,雖然穿上了官袍,這屁股卻坐不準位置,你要知道,軍法無情,如果外敵入侵而守軍龜縮不出、袖手不理,坐視百姓遭殃,那後果和你們做海盜是不同的。做海盜的,如果哪位島主這麼幹了,你可能要罵他貪生怕死、不講義氣,和他劃地絕交,而當了兵,誰這麼幹,那就得拿人頭祭旗!”
“卑職明白!”
“第三個……”
夏潯站住腳步,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們以前,畢竟是海盜,如今又是獨立成軍,軍中也好、官場也罷,總是有些山頭派系的,對你們這外來戶,其他衛所乃至你們的上司,都要有個認識、接納的過程。你不能指望馬上就得到他們的認可。
或許,這其中會有人刁難你,甚至排擠、打壓你們,我希望你能忍耐一下,因爲這也是人之常情,剛剛你們還是他們在抓的人,突然就變成了自己人,換了誰都要有個過程。對輕蔑,用戰功來證實!對敵意,用誠意來接納!”
“國公放心,許滸既然答應接受招安,對這一點,也是考慮過的。”
“嗯,你,我當然是放心的,可是你手下的那些頭領,現在卻只想到了風光,是不會意識到這一點的,我怕真的遇上了事情,你被他們從中慫恿,一旦叛出朝廷,想再回頭,那就難了。”
“是!”
夏潯笑道:“呵呵,當然,我並不是要你一味的忍。我從來不贊成什麼百忍成金那種狗屁道理,人要是活得沒有一點血性,那還活個什麼勁兒?但是也不能炮仗脾氣,一點就着。如果真有解決不了的麻煩,派人到京裡來找我。”
這回,許滸真的感動了,夏潯先爲他爭取到那麼高的官位,又處心積慮地爲他解決後顧之憂,現在又能爲他考慮的這麼周詳,以夏潯今時今日的地位,需要這麼籠絡他麼?
如果許滸最初對夏潯有些親近是因爲老幫主的女兒與他關係匪淺,後來對他心生敬意着意地巴結是因爲想攀上這座靠山,現在因爲這一番話,卻是死心踏地的願意追隨他了。
許滸鄭重地道:“國公請放心,有您今天這番推心置腹的話,許滸絕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現什麼不可料的事,許滸也一定會聽國公給句話兒,斷不會做出什麼決絕的事情來!我們江湖上的漢子,吐口唾沫就是釘兒,絕不食言!”
夏潯欣然點了點頭,他看得出,許滸說的是心理話。朱棣及時給功臣們敲了一記警鐘,他現在及時給許滸敲敲警鐘,確也是出於愛護之意。
夏潯道:“好了,這兒,你是地主,今晚的盛宴,還要你來張羅,我就不拉着你不放了,你去忙活吧,今晚,咱們好好喝上兩杯。”
兩個人相視一笑,許滸向他抱了抱拳,轉身離去。
看看時間尚早,夏潯便回了自己住處,一進院子,就見思潯和思楊正在院裡玩耍,在夏潯層出不窮的禮物攻勢和蘇穎、謝謝、梓祺、小荻幾人的輪番轟炸下,兩個小丫頭已經認了爹,尤其是思潯,畢竟年紀小,易於接受,思楊見了夏潯還是有些靦腆害羞,思潯見了他卻已親熱的很了。
一見夏潯進來,思潯立刻張開雙臂跑過來,甜甜地叫:“爹爹抱!”
“噯,我的心肝寶貝兒!”
夏潯把她抱起來,在紅蘋果似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又一把攬過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親近又害羞的大閨女,一手抱着一個高高興興往屋裡走。
“相公!”
謝謝迎上來,把小的從他懷裡接過去,一起進了屋,哄了一會兒孩子,讓她們一邊玩耍去了,謝謝便道:“相公,咱們明日便要回金陵了,一會兒,我得先去一趟羊角島,大哥還在那邊,我事先徵詢過他的意思,他不想回去了,有些事我得跟大哥好好安排安排,今晚上怕回不來。”
夏潯的潛龍秘諜培訓基地就設在羊角島,夏潯自然明白她所謂的安排是指什麼,便笑道:“好,你去吧,相公今晚正要歇歇。”
謝謝聽了俏臉不由一紅,白了他一眼,嬌嗔道:“還以爲你是鐵打的呢,逮着人家就沒夠,哼,你也有不行的時候呀?”
夏潯抻個懶腰,乜着她道:“耶?竟敢渺視你家相公,時間還早,來,你看本大人行是不行,別跑!”
夏潯一伸手沒抓着,謝謝纖腰一扭便閃了出去,咭咭地笑着,回頭向他扮着鬼臉道:“不好意思,本姑娘這就要出發了,去找你的穎夫人吧,我的國公大人。”
帶着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謝謝纖腰款擺,那風情……禍國殃民地就去了。
連着幾天夜夜春宵,其實夏潯也有些累了,方纔只是與愛妻開個玩笑,見她走了,夏潯哈哈一笑,也站起身來,剛剛邁步出了房間,正想跟閨女再膩一會兒,就見彭梓祺站在她的房間裡,正向自己悄悄招手。
夏潯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不曉得有什麼機密事兒,看看左右沒人,一個箭步便躥進了她的房中,小聲問道:“什麼事?”
“相公……”
尾音嫋嫋的,有種異樣的感覺,有古怪!堂堂彭女俠怎麼用這種腔調說話,夏潯登時戒心大起:“嗯?”
“人家……結束了……”
“喔?”
“哦什麼哦!”彭梓祺俏眼一瞪,欲喜又嗔:“聽懂了沒有呀?”
“懂了,懂了……”夏潯忙不迭點頭,點到一半忽然驚呼一聲:“啊!懂了……”
彭梓祺輕輕咬咬嘴脣,火辣辣的目光瞟着他,波光盪漾:“今天晚上,你可是我的!”
“……”
“幹嘛,不情願啊?”彭梓祺繃起了俏臉。
夏潯趕緊道:“沒有!沒有沒有!爲了我的祺祺小娘子,爲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還差不多。”
彭梓祺“咭”地一聲笑,搡他一把道:“好啦,先不纏着你了,快去看看穎姐吧,她好象不願意跟咱們一起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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