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教?”
雖然心中已經想到,夏潯臉上還是掠過一絲訝異。
唐姚舉微笑道:“不錯,正是白蓮教。如果不是楊兄弟如今已是這般身份,你我雖有過命交情,哥哥也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你,更不會拉你入夥。哥哥不圖你什麼,只是想幫你。可是唯有讓你成爲我教中兄弟,我纔可以請動教中幾位護法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改頭換面,從此活得逍遙自在,再不怕被朝廷通緝。”
夏潯如今已經明白護法是怎麼回事兒了,護法並不像武俠小說裡的所謂護法,都是武功傑出了得的英雄人物,平時又不擔任教派或幫會中的行政職務,這纔給個只有尊號的護法。其實所謂的護法就是對教會幫派貢獻較多、所以威望地位高人一等的信徒。
唐姚舉敢包庇他,並且自信能包庇他,那麼唐姚舉所在的教壇在地方上必然已經擁有相當大的潛勢力,當地至少有些有名望有地位的鄉紳和官府中人,已經成了他們教中弟子。不過如今的夏潯可不是朝廷的緝匪專使,聞此消息只能推卻道:“多謝哥哥美意,不過兄弟並不想入教……”
唐姚舉臉色一變,不悅地道:“怎麼,難道楊兄弟信不過我,你真認爲,我白蓮教像朝廷宣揚的那樣,是什麼男盜女娼無惡不作的邪教麼?”
夏潯忙道:“不不不,唐大哥誤會了,兄弟有家有業,有了家眷,如今早已安排在妥當的地方,過不了多久,兄弟就得去見她們,不可能再此久留的。”
唐姚舉一聽大失所望,夏潯想了想,又提醒道:“唐大哥,只是在教也沒甚麼,我知道,自南宋時候至今,白蓮教在天下各地開枝散葉,代代相傳,也未見得就一定搞出什麼事端,不過自陝西白蓮教造反之後,朝廷緝拿白蓮教徒甚嚴,唐大哥若只是傳教授徒,香火相繼也就罷了,千萬不要學那陝西田九成、濟南牛不野,不然,必定惹禍上身。”
唐姚舉臉上熱切的神情冷淡下來,輕輕嘆息一聲道:“楊兄弟文武雙全,我本有心接納。如今天下大亂,正是我輩英雄大展身手之際,想不到楊兄弟卻要歸隱了,罷了,人各有志,我也不強求於你。”
夏潯臉色微微一變,急問道:“大展身手?唐大哥想做甚麼?聽兄弟良言相勸,唐大哥萬勿有所圖謀,白蓮教一旦想趁亂起兵,不只朝廷方面要嚴厲圍剿,就是燕軍到了,也必然是絕不相饒,如今的亂象只是朱明皇室內部之爭,不管哪一方,他們都絕不會容許白蓮教趁火打動,動大明江山的主意,尤其是此刻,朝廷兵馬大量集結于山東府,稍有風吹草動,立即就是滅頂之災啊。”
唐姚舉哈哈一笑:“兄弟,你多慮了,我說大展身手,只是趁着天下混亂多吸納些教衆,結衆自保罷了,哪裡是想要造反了?你沒見我把老婆孩子都帶來了,有這樣造反的麼?”
夏潯一聽也是道理,這才釋然一笑……
“本王收到確切消息,李九江預定於明年四月再攻北平,目前,他正在德州修築十二連城,看起來,他已經不再抱着一戰功成的打算,這是要與我們長期對峙了。”
張玉聽了朱棣所言,有些擔心地道:“朝廷富擁有四海,兵員、物資源源不斷,而我們所擁有的資源有限,一旦長期對耗,與我們大大不利。”
“本王自然知道。”
朱棣冷冷一笑:“李景隆沒有這樣的見識,這定是……嘿”
他知道,這定是他的大舅子徐輝祖給李景隆出謀畫策,恨得牙根癢癢的,卻又不願當衆說出來,雖然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明明白白地講自己的親大舅子堅定地站在皇帝一邊與他爲難,終究是一件泄氣的事情。
朱能道:“這樣的話,殿下,咱們也該抓緊時間,加固北平城防,同時,應該趁着他們還沒有出兵,儘快平定後方,免得與李景隆交戰之際,後方不斷受到襲擾。”
朱棣頷首道:“本王正有此意,欲鞏固後方,那就有兩個選擇,一是攻打遼東,二是攻打宣府。一個東北、一個西北,都可以在關鍵時刻,在本王腹背插上一刀,此乃心腹大患,本王欲與諸位計議一番,看看,攻打哪裡妥當。”
衆將一聽,立即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各抒己見,爭論的十分熱鬧,朱棣和道衍和尚坐在上首,只是聽着,並不言語。
寧王朱權自恃身份,一開始也未發言,到後來見衆將相持不下,難有定論,這纔對朱棣拱手言道:“四哥,我以爲,咱們可以攻打遼東。遼東兵馬隨時可以出山海關,直逼北平,疾患最大。山海關雖然險不可破,但是鬆亭關現在卻在咱們手中,只要咱們自鬆亭關出塞,到了關外再東向攻打遼東,山海關移不得動不得,縱然險要,又有何用?”
張玉想了想,卻道:“寧王殿下,臣以爲,還是攻打宣府最有妥當。”
寧王對遼東方面比較熟悉,有把握把遼東打下來,所以對張玉所言很不服氣,睨了他一眼,問道:“何以見得?”
張玉道:“原因很簡單,遼東兵馬的給養主要依賴關內運送,殿下起兵靖難之後,已經切斷了中原與遼東的聯繫,遼東現在完全是靠以前積蓄的糧米和從女真諸部那裡盤剝來的物資維持,無力南下攻我北平,他們只有守的力量,並無攻的力量,不是當務之急。”
寧王道:“那麼,宣府大同一帶,就是咱們的強大威脅了?須知遼東與宣府不同。遼王是主動投向朝廷的,他的舊部兵馬自然聽從朝廷調遣。宣府卻不然,如今如果代王在,由他領兵攻我北平,那纔是咱們的心腹大患,可惜呀,代王在我和四哥之前就已遭了皇帝的毒手,現在一家老少都囚居在四川呢。
代王在宣府的舊部,皇帝不敢用;朝廷在宣府的兵馬,又得用來制衡監視代王舊部,這種情況下,西北出兵攻我北平腹心的可能,並不比遼東大多少。”
張玉微微一笑,頷首道:“寧王殿下所言甚是,單從威脅上來說,打遼東亦或打西北,對咱們來說,都是一樣的,臣之所以認爲該打西北,是因爲,打西北,好處更多。”
寧王奇道:“打西北有什麼特別的……啊,是了。”
寧王並非平庸之輩,實際上智穎絕頂,比起張玉,他所欠缺的是實戰的磨鍊而已,話剛說到一半,他就明白過來,東北當時是貧瘠之地,駐防官兵的糧草輜重主要來自關內供應,宣府則不然,山西一帶少經戰事,中原諸雄爭霸死傷慘重的時候,西北一帶就一直太平無事,後來之所以從山西大量向山東移民,就是因爲山西人口繁衍旺盛,沒有受到兵災影響的緣故。
西北地區農耕業也比較發達,雖然不及蘇湖魚米之鄉,但是長期的太平和農耕業的發展,再加上朝廷在那邊減免租稅、屯田墾荒、救災復業,邊軍屯田,因此在糧米方面絕無問題,而制約北平方面的最嚴重問題正是糧食。
朱棣聽了他們議論,不禁微笑起來,其實他的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問計與諸將,只是要通過這個辯論的過程統一衆將的認識。另外,也是他培養將領的一個方法。
若說朝中缺少可以擔當大任的將領,實也不然,老帥上將們雖然死得差不多了,可是當年追隨他們東征西討百戰沙場的中生代將領現在都已成熟起來,其中不乏將帥之才,如果從這些人中選一個來統領那五十萬大軍,朱棣絕不會有現在這般幸運的處境。
幸運的是,皇帝派來了李景隆,更幸運的是,李景隆五十萬大軍一敗塗地,居然沒有被免職問罪,他又成了六十萬大軍的三軍統帥,可李景隆手下那些將領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皆非易與之輩呀。
讓燕王啼笑皆非的是,人人都想打勝仗,可他現在居然有些怕打勝仗,因爲他只要再打一次大勝仗,李景隆這頭豬恐怕就很難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坐下去了,隨便換一個真正帶過兵的將領出來,倚仗如此懸殊的雄厚實力,對他朱棣都是個極大的威脅。
反觀燕王這邊有什麼?他手下將領中職務最高的五軍都指揮張玉,原本只是統領燕山三護衛中左護衛的一個衛指揮,最多隻帶過區區三千兵馬,他比朝廷那些將領更高明?此次聚集於德州的徐輝祖、瞿能、平保兒、俞通淵、滕聚,任哪一個都是比他只強不弱的老將,又擁有優勢兵力,朱棣必須一步步培養自己的將領,把手下將領都培養成能獨擋一面的名將。
名將,沒有生來就是名將的,他們都是在實戰中成長起來的。
見衆將已經初步達成共識,朱棣這才微微一笑,說道:“世美言之有理,那咱們就利用這段時間,一方面加強北平防務,另一方面,攻打宣府,以戰養戰。此外麼,你們就沒想到,如何利用這一仗,給咱們再爭取一些其它的好處?”
“還有好處?”
衆將甚爲驚訝,紛紛環顧左右,卻並不見有人答得出來,道衍和尚這才呵呵一笑,撫須道:“諸位將軍,李景隆正在整軍備戰,準備四月初發兵攻我北平,這仗怎麼打、何時打,難道咱們一定得按他的約定來?我們攻打宣府,李景隆的兵馬最近,他發不發兵援助呢?如今天氣苦寒,牽着他勞師動衆地往西北走一圈,就算他仍能於四月發兵,到那時,他的大軍豈非疲憊不堪?”
“着哇!”衆將如夢初醒,一個個摩拳擦掌,兩眼放光。
朱棣笑道:“咱們出戰,也不能讓他閒着,就遛遛他李九江的腿腳,讓他跟着走一遭吧!”
老賈氣極攻心,當面罵了夏掌櫃的,悻悻然回到家裡,剪了個小人便開始戳戳戳,小紙人戳爛了以後突然回過味兒來,那是他的衣食父母呀,得罪了人家,以後上哪兒掙錢養家餬口?
老賈着起慌來,忙又靦着臉跑到百泉渾堂向掌櫃的說小話兒,夏潯正忙着啓用第二方案,哪有閒功夫理他,順手把他趕了出去,老賈大怒,回到家裡又剪了個紙人,繼續拿納鞋底子的大針戳戳戳……
如是者一直戳到初七,百泉渾堂開工了,老賈厚着臉皮蹭到那兒,驚奇地發現,掌櫃的居然換人了。向旁人一打聽,老賈這才曉得,據說夏掌櫃的老父親重病,所以夏掌櫃的急急把渾堂盤出去,急三火四地趕回北方去了。老賈大樂,沒想到戳小人竟有這般奇效。
新掌櫃的姓徐,叫徐姜,看起來不像夏潯那麼好說話,可老賈臊眉搭眼地說了一通,徐姜竟然許他在這兒上工了,老賈大喜,飯碗總算是保住了,唯一讓他惆悵難言的是:那年輕水靈的小姨子啊,一去不復返……
德州碼頭,距德州城十里,這個地方漕運時節船來船往十分的熱鬧,行商客旅、裝卸工人,龍蛇混雜最爲混亂。一到了寒冬,漕運停了,這地方反而更不清靜,遠處官道上,一隊隊身穿鴛鴦戰襖的明軍士兵來來去去,時而又夾雜着扛着鍬鎬的役夫,而碼頭上卻是價錢低廉的妓館、烏煙瘴氣半公開的賭坊熱熱鬧鬧。
時而會有換了便服的軍卒偷些軍用物資,先到碼頭一排貨倉後邊的黑市裡換點錢,然後一頭扎進賭坊,輸了的兩手空空、沒精打彩地回營房,贏了的出了賭坊的門又一頭扎進妓院的門,最後也是兩手空空、“沒精”打采地回營房。
“給我盯着鮑家城工地的那個唐姚舉,對!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是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地下賭坊與半掩門的妓院中間,一間小小的屋子裡,夏潯吩咐一聲,一個手下便匆匆走了出去。夏潯不放心,如果利用明軍和燕軍之間的大戰,山東再鬧了什麼響馬賊或者教匪,那就真的禍國殃民了,唐姚舉或許並不壞,但是誰要是指望那些老百姓出身的所謂義軍真的比官兵更守規矩,那就是腦袋讓驢踢了,這種事絕不能讓他發生。
“唉,這邊正圖謀着燕王的大事,白蓮教又來插上一腳,真是添亂吶!”
夏潯剛剛感慨了一句,就聽左邊的木板牆後邊傳來一個風騷之極、妖嬈之極的聲音:“啊、啊~~啊~~~,好哥哥,好漢子,用力,用力,奴家好快活!”緊接着右邊木板牆後邊就傳來一羣男人的狂呼亂叫聲:“擲個豹子,大小通殺,殺、殺、殺!”
“靠,這是給我找的什麼地方呀!唉,我這幫子飛龍密諜,還是缺調教啊……”
夏潯苦笑着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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