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見是李景隆和謝雨霏在說話,連忙翻身下馬,走了過去。李景隆穿着一身常服,身邊幾個侍衛也都穿着尋常衣服,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保鏢護院,但是其機警謹慎自非尋常人可比,夏潯只一靠近,就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只不過他們看見夏潯穿着飛魚服,看品秩還是個總旗官,因此並未呵斥,只是向他申明自家主人的身份,低聲道:“前面是曹國公,無事迴避!”
夏潯微微一笑,說道:“‖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在下錦衣衛總旗官楊旭,奉命將隨曹國公往杭州一行,此番正要拜見國公爺。”
幾個侍衛聽了將信將疑地看了看他,夏潯亮出腰間腰牌,幾個侍衛這才閃開一條道路,讓他過去。
李景隆正在和謝雨霏說話,看其面色,有些不愉。
夏潯走近了,才發現謝雨霏身旁還站着一個女子,雖已年過中旬,卻是膚白如玉,鼻如膩脂,風韻姿容,不同凡響,當初謝雨霏陪她義母惜竹夫人去陽谷的時候,夏潯是見過她的,認得就是惜竹夫人。
只是惜竹夫人與她女兒一樣屬於嬌小型的身材,方纔被幾個大漢一擋,夏潯不曾看見。
夏潯走近了去,正聽見李景隆很是不悅地道:“謝姑娘,我李九江當朝一品,世襲國公,這等身份難道還配不上你?你是陳郡謝氏後人那不是正好,一正二平,是謂三妻。我李九江如今只有一位結髮妻子,你既是謝氏後人,我自然不能把你當妾侍對待,便納你爲平妻,以我國公爺的身份,也不算辱沒了你吧?姑娘何以再三推辭?”
謝雨霏好象被他糾纏的失去了耐性,板着臉道:“實不相瞞,小女子已經有了未婚夫婿,常言道好馬不配雙鞍,好女不嫁二夫。國公爺雖然身姿修偉,地位崇高,奈何小女子福薄,焉能別夫再嫁,相信那樣的女兒家,國公爺也是看不進眼裡去的,國公爺的美意,小女子實不敢當。”
李景隆拉長了臉道:“你頭梳三丫髻,分明是未嫁。若說果真已經許人,我李九江也不糾纏,可是方纔你義母與你一路同行,言辭教訓,聽她話語,分明說你尚未許人,姑娘可是巧言搪塞於我麼?”
原來惜竹夫人與謝雨霏今日剛剛回到金陵,惜竹夫人雖然認下了那個女婿,可女兒遠嫁他鄉,不能時常相見,終是心中不快,她也知道自己的乾女兒已經與楊家解除婚約的事,所以方纔一路走,一路教訓她,要她以後擇人嫁人不可學自己女兒一般自作主張,讓長輩傷心,不想這番話恰被從一家店鋪裡轉出來的李景隆聽到。
李景隆自上次與謝雨霏一別,便就此念念不忘,這位花花公子覺得自己害了相思病。其實原因也簡單,謝雨霏本來就相貌出衆,風情萬種,不是容易叫男人忘記的。她又捉弄過李景隆,讓他當衆出了一個大丑,那樣的場面,李景隆如何忘得了?因爲時常想起,他便一廂情願地認爲自己對這位謝姑娘已是難以割捨,如今剛回應天,偏又與她意外邂逅,這不是天意是甚麼?
所以李景隆馬匕攔住她,當場表示了自己的愛意,一開始雙方言語都還含蓄,奈何謝雨霏不爲所動,李景隆漸漸起了火氣,兩人便僵在這兒了。
謝雨霏板起俏臉道:“小女子確已許人,這等終身大事,豈是拿來說笑的,國公爺還請自重。”
李景隆勃然道:“好!九江冒昧,欲求婚書一看,若姑娘果已許人,李景隆二話不說,掉頭就走。若是姑娘未曾許人……”
謝雨霏家裡只有一份和離的文書,哪有甚麼婚書,聽到這裡不由猶豫,忙向義母望去,她二人師徒同心,惜竹夫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讓自己先行離去,幫寶貝徒兒造一份假婚書啊。
“唉!一個女兒,一個乾女兒,就沒一個省心的。”
惜竹夫人暗歎一嘆,就要藉故離去。
夏潯見李景隆咄咄相逼,謝雨霏有些招架不住,心裡頓時急了,經青州一事,他與謝雨霏彼此已是情意相屬,只差那一層窗戶紙尚未挑明而已。此番候她回來,夏潯便想先把親事重新定下來的,誰想到橫生枝節,這好花總有人拈記着,不早下手還真不成,他忙咳嗽一聲,說道:“卑職錦衣衛總旗楊旭,見過國公爺。”
李景隆、謝雨霏和惜竹夫人一齊向旁望來,就見夏潯抱拳道:“國公爺,謝姑娘呢,正是區區不才在下我的未婚娘子,不知卑職可以做這個人證麼?”
李景隆一怔,失聲道:“她是你的未婚娘子?不對吧,那位彭小娘子呢?被你休了?”
夏潯咳嗽一聲,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平妻,平妻啊國公爺,國公爺可以平妻,難道卑職就不可以嗎?”
謝雨霏一見夏潯便露出驚喜神色,這時聽到他這麼說,也不知是真害羞還是假害羞,總之好女孩兒應該矜持些的,她便往惜竹夫人身邊靠了靠,羞答答地低了頭不吱聲。
李景隆看看謝雨霏,又看看夏潯,再想想方纔惜竹夫人教訓謝雨霏的話,不禁疑心大起,說道:“好,你拿婚書來!”
夏潯道:“卑職與謝姑娘兩情相悅,已然議及婚嫁,不過這婚書麼,卻還不曾立下。”
李景隆拂然變色:“那麼你就是敷衍我了?”
夏潯正色道:“卑職不敢,國公爺若是不信,可以問一問謝姑娘,她與我是否兩情相悅,是否已議及婚嫁。”
夏潯只是個七品的總旗,在當朝一品世襲國公的李景隆面前,這樣的官兒屁都不是,可他卻敢毫無顧忌地當衆表示自己是他的女人。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前程,他是個男人,男人無不以功業爲重,可在他心裡,自己比他的前程重要百倍。
想至此處,榭雨霏心潮澎湃,歡喜得好象胸膛都要炸開來,只覺自己爲他這麼多年來所受的全部苦楚都值得了,一個女人,有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家託付終身,還有甚麼不滿足的?她淚光瑩然地看了夏潯一眼,輕輕的、卻也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看到這個妖嬈嬌麗的羔人兒對夏潯和對自己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李景隆妒火中燒,再也顧不得甚麼狗屁風度了,他冷笑道:“兩情相悅是個甚麼東西?女子嫁人,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證,方纔作準!”
夏潯眉尖一挑道:“這有何難?卑職馬上與謝姑娘定親事,過婚書!”
李景隆和謝雨霏、惜竹夫人齊齊一怔,在這大街之上,如何定親?
夏潯昂然站定,朗聲道:“心中有情,何須月老爲媒。一念赤誠,天地可以做證!楊某人就請天爲媒!”
謝雨霏癡癡地望着他,抑不住歡喜和激動,情不自禁地踏前一步,低聲而堅定地道:“那小女子就請地爲媒!”
李景隆見他二人一唱一和,臉上掛不住,青一陣、紅一陣的,卻還硬撐着冷笑道:“男有天爲媒,女有地爲媒,三媒還缺一媒,這中媒何在?”
夏潯四下一看,大步走去,到了路邊攤上便扯起一個蹲在那兒賣炮仗的老漢,夏潯上下班經常從這條道兒路過,自家新居落成和過大年的時候都從這攤位上買過炮仗,和這老頭兒熟着呢,這老頭兒叫羊魅,原來是火丵藥局的一個師傅,後來年紀大了,才由兒子接了他的班,自己回家鼓搗些爆竹做點小生意。老頭兒耳朵不太好使,跟他扯着喉嚨大聲說話,十有八九也是雞同鴨講,不知所謂。
也不知夏潯和他比比劃1劃地說了些甚麼,老頭兒滿臉帶笑,連連點頭,夏潯便把他扯過來,笑道:“國公爺,您瞧,這三媒,已經齊了。”
說完夏潯轉身又走,片刻的功夫,他就從市場上搜羅了一堆東西來,一個鬥、一把尺、一杆秤、一把剪子、一面鏡子、一個算盤1這就是六證,六證齊全。緊接着路邊又有個擺攤賣字兒的被夏潯交待幾句,便鋪開紅紙刷刷刷地就寫起了婚書。
這賣字兒的可不認識李景隆,要是知道站在大街上,臉都氣青了的那個傢伙是位國公爺,沒準這賣字兒的能嚇暈過去,可他只道李景隆是位富家少爺,而夏潯”人家身穿飛魚袍,肋下繡春刀,誰惹得起這位總旗爺?
婚書寫罷,六證齊全。
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不管你說什麼他都只會點頭兒的羊大爺站在當中,夏潯神色鄭重地道:“大茶小禮,三媒六證,樣樣齊全。楊旭父母雙亡,自家婚事,自家作主。謝姑娘父母亦已早亡,全由義母照顧,義母對謝姑娘恩同再造,這婚姻大事,理應請義母作主。”
他左右看看,大踏步走去,一伸手便從一個賣山珍野味的人攤位上抓起一頭大雁,那個做買賣的眼巴巴地看着,一聲都沒敢吭。錦衣衛雖然是沒了牙的老虎,可小老百姓還是怕的,如果是一個精神不太正常的錦衣衛,那麼他們“更是怕的,他們只敢遠遠地圍在那兒看,都不敢靠近過來。
夏潯捧起大雁,走到惜竹夫人身旁,躬身道:“謝氏有佳女,楊旭久仰之,願娶爲妻,白頭偕老,還請義母應允。”
惜竹夫人看看謝雨霏,謝雨霏被這浪漫的一幕感動得一塌糊塗,只是抹眼淚兒,話都說不出來了。惜竹夫人嘆了口氣,感慨地道:“唉!我那窩囊女婿,若有你一半勇氣,老孃也不會整治他了。”
說着,便接過了大雁。
李景隆目欲噴火,把牙咬得咯咯直響:“好!你好!楊旭啊楊旭,你很好,咱們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他把袖子一拂,轉身就走,謝雨霏眼裡漾着幸福的淚花兒,走到夏潯身邊,牽起他的袖子,破啼爲笑道:“咱不用怕他,哈,反正你也不歸他管。”‖百‖度※錦‖衣‖夜‖行‖吧※首‖發‖
夏潯嘴角飛快地抽搐了一下,說道:“嗯,是啊……”
PS:求票票,爲可憐的小潯潯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