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返回坐船不久,鄭和、張熙童等人就赴宴回來了,夏潯聞訊以後,馬上派人請他們過來。
鄭和與張熙童飲宴剛回來,此地水酒雖然綿軟甘甜,不如中國酒水勁道十足,可是喝多了也頗有醉意,夏潯已叫人烹了茶,二人落座後,茶便端上來,三人邊喝茶邊敘話。
鄭和對夏潯道:“國公,今日在宴上,我們遇到幾位世居此地的漢商,早在百餘年前,他們的祖先就從中土遷居到了此處,這些人現在在此地均有相當大的勢力,一般都建有自己的山寨,他們大多仍以經商爲業,擁有自己的船隊和護航武裝。
不過,由於船隊的遠航能力不足,再加上海盜勢力猖獗,所以一直以來,他們的交易範圍都限於周圍的幾個小國,每隔幾年,彙集衆多商隊,組成一支龐大的商隊時,纔會遠洋一次。他們聽說我們的遠洋計劃以後,有意加入我們的船隊,不只是他們,還有本地土人富商也想加入,你看怎麼樣?”
張熙童補充道:“還有,我們的船隊中有些商賈對此地很有興趣,想重點發展在此地的貿易,所以想就此留下來。”
夏潯道:“好啊!來去自由,悉聽尊便。公公上一次來,是代表天子宣撫諸夷,是來建立朝貢貿易的,隊伍裡自然不能摻雜些普通商團,如今不同,公公雖然依舊負有聖命,但是隨艦隊而來的諸多商旅,僅僅是爲貿易而來,並不是朝廷使團的一員。所以,他們的去留,儘可由他們自己決定,只是,對加入船隊的人,要加強審查。還有,要收取費用,咱們可不能無償保護他們。”
“還要收取費用?”
一聽這話,鄭和跟張熙童兩個人都有些訝然,這是官員們的通病,君子不言利,何況是做官的君子。那些人歸附而來,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啊,還要跟他們收錢……
夏潯道:“不錯!要收錢!不管是祖上遷居於此的漢人富商,還是本地的土人富商,都要收錢。你們以爲,他們自己組船出海,僱傭龐大的護衛隊伍,不花錢麼?隨船而來的這些商賈出港進港都是納了稅的,怎麼對外人就無比慷慨起來了?
咱們的艦隊是朝廷的,可朝廷的錢也是百姓們納的稅,不能在外面扮大方,只落一個口頭上的好兒,那有什麼用處?咱們的艦隊出來一次所費不菲,所作貿易固然足以彌補消耗,可誰怕錢砸手啊?朝中還是有人反對出洋的,給朝廷多掙些錢,才能爭取多些官方出航的機會!”
這句話打動了鄭和,鄭和重重地點頭道:“國公說的極是!那就這麼辦,願意隨咱們的艦隊遠航的,一概允許,不過都要收取相應的費用。回頭我就叫人估算一下,他們自己出海,護衛力量所需花費是多少,然後酌情減少一些……”
夏潯擺手笑道:“不不不,不必酌情減少,他們自己出海要花多少護航費用,咱們就收多少,他們一趟來回,就能賺座金山回來,公公不必替他們省錢。他們花同樣的錢,自己組織護航,未必就能安全,可是跟着咱們走,那就絕對不用擔心被海盜打劫,沒有多收他們的,已經是相當大方了。”
鄭和笑道:“那就依了國公,呵呵,幸好國公沒去做生意呀,否則不消三年,就是一個陶朱公了。”
夏潯笑道:“這可不敢當,這是因爲咱們有強大的武力和遠洋能力,有此強大後盾,我纔有信心開價,而且保證他們會心甘情願地掏錢,如果讓我自己去做生意,可比不過這些商人的心機。呵呵,其實咱們叫這些本地商人加入進來,還有一樁好處。”
張熙童納罕地道:“除了收取護航費用,還有什麼好處?”
夏潯道:“他們對附近海域和周圍各國,遠比咱們熟悉。尤其是咱們上一次最遠只駛到了柯枝古裡一帶,再往西就不曾去過了。如果咱們一路吐故納新,不斷接收新的商隊進來,在咱們的艦隊之中,就總是有人熟悉前方的地理、水情、國度和民風,這樣咱們就能準確地遠航。
不要小看了這個作用,如此一來,第一,我們可以少走許多彎路,節省很多時間和旅途的消耗;第二,我們可能要走上三趟、五趟才能摸清楚的水域水情,可以通過他們的瞭解,一次就掌握到;第三,海上航行,雖然本來風雨莫測,可是當地人卻很清楚哪些路段更容易出現險情,如此一來,我們將可以減少許多傷亡和船隻損失!”
鄭和與張熙童拍手叫好:“不錯不錯!這許多好處,我們怎就沒有想到,好好好,如此看來,沿途下去,還真要多多吸納當地商團纔是。”欣喜不已地定下了吸收當地商團參與航程的事情之後,鄭和又問:“國公要我二人前來,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夏潯神情一肅,道:“是這樣,今日我攜家眷上岸觀光,碰到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本身並沒有什麼,不過由此我卻是想到了一件被咱們疏忽了的事。”
夏潯把那暹羅商人與水師官兵爭風吃醋的事情說了一遍,又道:“滿剌加原本向暹羅王稱臣,並受其管轄,我們如今奉了天子詔書,立滿剌加王,以暹羅國力,是斷然不敢抗拒我天朝聖命的,可是驟然失去對滿剌加的統治,雖然滿剌加每年只是上供區區四十兩黃金,他們卻一定會心生不滿。”
張熙童道:“不滿那是一定的,雖然滿剌加每年只上供四十兩黃金,可是他們在滿剌加經商貿易,一概不用納稅,這筆錢可不少,咱們現在等於是硬生生地從他們手中搶了一塊肥肉下來,他們能高興纔怪。不過,他們不願意又能如何?”
鄭和卻聽出夏潯有更深的考慮,輕輕點頭道:“不知國公對此有何考慮?”
夏潯道:“我朝對南洋諸國,一向是恩威並重,分而治之。如今交趾的陳季擴剛剛兵敗被擒,該地暫時得以平靜,這時如果交趾有個對我大明心懷不滿的鄰居,他們不敢明着反抗我大明,卻難保不會借刀泄憤。如果他們暗中資助安南反軍……”
鄭和動容道:“不錯,國公所慮甚是!只是,允許滿剌加立國,封其王,乃是陛下的旨意,再者,我朝既然定下開海通商,貫通東西貿易的國策,這滿剌加於我大明就有莫大的利益,這個地方,必須得掌握在我們手中,如此……該如何是好?”
夏潯微微一笑,道:“滿剌加當然要控制在朝廷手裡,皇上的聖旨也斷然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不過,對暹羅,卻也不妨用些手段,叫他們安份下來。我回來以後,已經仔細想過暹羅如今的情形,想出了一些計策。”
這時張熙童也慎重起來,拱手道:“願聞其詳!”
夏潯道:“暹羅國貿易,多賴中華。如果咱們大明不買他們的商品,他們的黃速香、降真香、沉香、花梨木、血竭、象牙等物就很難賣上價錢,以前他們多以朝貢貿易和走私的方式與我大明貿易,對這一塊已是非常倚重,現如今我大明開自由貿易,對他們來說就更加成了不可或缺的重要市場。
本來,我們是打算回程時再訪暹羅的,現如今卻不妨先派一支船隊往暹羅去,把我大明開海貿易的旨意傳達給他們,他們雖然丟了滿剌加,卻得到了我大明市場,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經濟上的損失,便也補回了大半。利益所在,這是羈縻之策。
再者,示之以恩。暹羅人一直受高棉人侵掠,雙方戰事不斷。我們派去使節,可以居中調停,叫高棉人莫生戰亂,這也符合皇上恩夷懷遠、天下一家的政策。高棉王對皇上的旨意斷然不敢違抗的,至少他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與暹羅大打出手。
如此一來,當可邀暹羅軍民之心,息其怨憤。占城與交趾一向爲仇,是全心全意希望朝廷納交趾於治下的,如果暹羅也不對安南動動手腳。安南有異心者,內有大軍鎮壓,外無一兵一卒、粒米之援,還能折騰起什麼風浪來?張輔、沐晟兩位將軍治理安南,便少了許多麻煩。”
鄭和欣然道:“國公深謀遠慮,鄭和贊同這個意見!”
鄭和下西洋斯間,永樂皇帝給了他幾道空白聖旨,這是對鄭和莫大的信任,卻也是考慮到西行的實際情況。這許多年來,大明對外界的消息一向比較閉塞,就連近在咫尺的日本,當初都能把懷仁親王誤當作國王呢,更不要說極西之地了。
這大明艦隊一路西去,也不知道會行駛到多遠的地方,遇到些什麼國家,碰到些什麼情形,皇帝是無法事先寫好聖旨,以便同所逢國家交流的。故而只能授鄭和便宜之權,賜他幾道空白聖旨,叫他一路下去,依據形勢而使用,如今卻正好用上。
鄭和道:“此事確是急切,這樣吧,張大人正好也在,咱們好好商量一下,商量妥當,便由張大人執筆,擬一份詔書。”
剛說到這兒,有人叩門報進,說是有一個西洋人持了腰牌找上門來,要找夏潯夏掌櫃的。旁人不知夏潯身份,這艘船上的人卻知道,這兒都是雙嶼衛的人,且一向與水師其他官兵水火不容,不虞消息外泄,再說有蘇三姐在此,誰還不知道她男人是誰?想瞞也瞞不過的。
夏潯對那士兵吩咐道:“這人以後就是船上乘客了,給他安排個住處,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打發了那士兵下去,夏潯又與鄭和、張熙童繼續商議,議論半晌,三人陸續提出一些要點,然後由張熙童執筆措辭,洋洋灑灑寫下一份聖旨。他是禮部中人,寫這種公文最是拿手,寫完之後宣讀一遍,二人聽了,又仔細推敲一番,修正了一些疏漏,最後把正式內容謄寫在只蓋了御璽的空白聖旨上。
寫好聖旨,鄭和道:“國公你看,派哪位大人往暹羅一行?”
張熙童主動請纓道:“我去吧,往暹羅去的話,距咱們接下來的航線並不遠,我再率艦隊追趕你們!”
夏潯和鄭和聽了點頭答應下來。
這支龐大的艦隊並不是所有艦船同進同退,一刻不離的,如果那樣,這支艦隊的西行之路就太沒有效率了,在本來的計劃中,接下來他們也是要分路而行的,像周滿、洪保、周聞、楊慶等人都要獨擋一面,率一支艦隊分別趕往不同的地方。
他們的使命不只是和不同的國家打交道,還包括探索這個對大明來說還很陌生的海外世界,進行天文研究和地理測繪,各個分隊完成使命之後,再沿主力艦隊的行動路線追上去。所以,接下來他們將在這裡分手,分別駛向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支艦隊將因此發現澳大利亞,而另外一支船隊將一直向南,直至駛入南極圈,每一支艦隊的旅程單獨拿出來,都是一個精彩紛呈的故事。鄭和的主力艦隊是要一直往西去的,張熙童做爲副使,傳達完旨意之後也將追趕這支主力艦隊。
他們剛剛商定由張熙童赴暹羅,艙門又叩響了,這回進來的卻是雙嶼衛的指揮使許滸,夏潯以爲他是來找自己的,眉梢向他揚了揚,許滸低聲道:“國公、鄭公公、張大人,鄭公公座艦上的小姬公公引了一位使節來,說是奉了渤林邦國國王之命,求見鄭公公。”
“哦!渤林邦國?”
夏潯笑道:“我們下一站本來定的就是渤林邦,想不到他們國王聞訊,已經主動派人來促請了。呵呵,那你們二位就見見來使吧,我且迴避一下!”
鄭和點頭答應,夏潯離開船艙後,鄭和便叫人去請那番使進見。
夏潯出了船艙,向人一問費英倫的安置之處,卻是在最底層。那時洋人是沒地位的,兵哥哥們可沒把他們放在眼裡,若非夏潯吩咐給他安置個住處,恐怕就讓他睡甲板了。
夏潯沿舷梯下去,走到底層甲板上時,就見那費英倫正在甲板上東摸摸、西看看,一臉興奮,時不時地站住,嘖嘖稱奇一番。那位通譯站在一旁,微微撇着嘴,好象面前是一個從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見夏潯走來,費英倫讚不絕口地道:“太棒了,原來在岸上的時候看的不甚清楚,登上這船才發現它是那麼的巨大,在我們西方,沒有比我們國家更強大的艦隊,但是我們國家最大的船,放在你們這支艦隊裡面,那差距也像鵪鶉站到火雞面前一般渺小。不過,我聽翻譯先生說,你們的艦船是平底的?這恐怕不利於深海航行啊。”
夏潯笑道:“不,我們的海船大部分是尖底的,不管是戰艦還是商船。只有少數幾艘最龐大的船才採用平底,因爲我們的艦隊太大,需要載運的東西太多,平底船載重量大,可以在水淺的航道上航行。否則以我們這樣的鉅艦,如果用尖底,當今世上找不到幾處港口可以叫我們駛進去。”
夏潯向費英倫簡單地介紹了幾句,便不再多言。實際上鄭和上一次從西洋回來時,也曾帶回過幾艘西洋式艦船,在龍江船廠,工匠們曾經分解了這些木帆船,仔細研究過西洋人的船隻,發現他們的尖底木帆船沒有龍骨,龍骨可以使艦船的平穩性和堅固性大幅提高,中國的尖底海船從宋朝早期就有龍骨了。
同時,我們的艦船板材採用平接技術,而西洋船採用的還是比較落後的搭接方法,這也影響了船的堅固性。另外,工匠們還注意到,西洋船的最寬處在船體中部靠前的位置,像魚的形狀,而中國海船的船型像蹼足的水鳥,船型最寬處在中部靠後的地方,故而在靈活性和速度上要勝西洋船一籌。
至於帆,中國帆船的帆是橫向用竹竿加固的“硬篷”,這種平衡縱帆,操作靈便,能承受各個方向的風力,這一點也是西洋船比不上的。另外就是密封艙技術,西洋帆船同樣沒有,最終的評定結果是,中國帆船的性能遠遠領先於西洋帆船,這幾艘西洋船可供借鑑的技術非常少。
這是事實,西洋帆船的性能是從十六世紀才大幅度提高的,其中龍骨技術的發明和船體最寬處後移可使船行更加靈活的技術關鍵更是在幾百年後才得以發現。夏潯可不想向費英倫炫耀這些先進技術,這些技術之關鍵在於發明,而不是製造,如果讓他知道了其中關鍵並透露給西方人,一番摸索就能製造出來。
夏潯就像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吝嗇如命的葛朗臺,西洋科技但凡有一點先進的地方,他都想馬上學過來,可自己的長處麼……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好爲人師的臭毛病,夏潯從來都沒有。
夏潯隨意介紹兩句,便岔開話題,笑問道:“你的住處安排好了?還滿意麼?”
費英倫忙不迭點頭:“滿意!滿意!非常滿意!住處寬敞、乾淨、明亮,通風也好,牀鋪也舒適,比起我以前乘船所住的狗窩似的地方可強得太多了。啊,夏潯先生……”
費英倫靠近夏潯,小聲地道:“您在船上非常有地位吧?我發現這艘船的船長,那位掌管着數百名士兵的將軍,住處都沒有您的地方寬敞、華麗。”
夏潯眉頭微微一挑,笑道:“哦?看來你已經參觀了整艘船了?不錯,因爲某些緣故,那位將軍比較尊敬我。”
“啊哈,明白,明白!”
見夏潯一副語焉不詳的樣子,費英倫向他擠擠眼睛,狡黠地笑起來,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麼。
夏潯看着他捲曲的頭髮、蓬亂的鬍子,還有頰上那道深深的刀痕,總覺得如果給他頭上系一塊花裡呼哨的頭巾,套一件皺皺巴巴的襯衫,眼睛上再蒙一個黑色的獨眼罩,腰帶上挎一口刺劍,完全就是一個海盜。
夏潯能夠感覺出來,這是一個很有故事的西洋人,絕不像他自己所說的經歷那麼簡單。夏潯正想旁敲側擊地探問一下他的情況,鄭和已親自送了那位渤林幫國的使節出來,那位使節站在舷梯旁,非常客氣地向鄭和鞠躬施禮,請他留步。
鄭和微笑着站住,又對那人說了幾句什麼,那人才欠身離船。
費英倫手搭涼蓬看着那位使者,納罕地問夏潯:“夏潯先生,那是什麼人吶?”
夏潯隨口答道:“那是渤林邦國國王派來的使者,我想應該是邀請我們的艦隊訪問該國吧!”
“渤林邦國?”費英倫臉色攸地一變。
夏潯並沒注意他的神色,說道:“我上去問問情形。”說完便向舷梯處走去。
費英倫伸出手去似欲阻止,可是看見夏潯已舉步踏上舷梯,略一猶豫,又閉上了嘴巴。
夏潯登上頂艙,回到船室,鄭和一見他來,立即笑吟吟地道:“國公,你猜那渤林邦國國王是什麼人?”
夏潯心中一奇,鄭和不說該國使者所來何意,卻問他該國國王身份,莫非這人是自己認識的,他認識的什麼人能跑到南洋爲王?你當你是虯髯客麼?你要是虯髯客,那我豈不成了李靖?
想到這裡,夏潯不禁啞然失笑,便對鄭和道:“公公莫要打啞謎了,我實在是猜不出來,這位國王到底是誰啊?”
鄭和哈哈笑道:“當年國公奉旨剿寇,收服了雙嶼羣盜,與南洋大盜陳祖義亦曾小有交手。之後,雙嶼羣盜成了我大明官兵,如今乃是保護國公下西洋的兵馬,那南洋大盜陳祖義呢?都以爲他銷聲匿跡了,誰曉得,他竟成了渤林邦國之主!”
夏潯大吃一驚:“什麼?陳祖義怎就成了一國之主?”
鄭和從案上拿起一封書信,說道:“陳祖義乃朝廷通緝要犯,他知道我大明艦隊浩蕩而來的消息,十分驚恐,唯恐身份敗露,受到天兵討伐。當初他做海盜時,可以駕船逃逸,深入大海以避戰,如今他是一國之主,能往哪裡躲呢?是以遣使來降,主動請罪,願就此臣服大明,永爲大明藩屬!哈哈,國公啊,我們此來,尚未踏上西洋地界,便立一王,降一王,皇上知道,一定會龍顏大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