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不捉鞭,反拗楊柳枝。
蹀坐吹長笛,怨煞行客兒。
反覆品味這首樂府古詩,夏潯覺得,古人實在是太有學問了,吹簫而已,居然可以讓他們說得如此堂皇風雅。
想起昨夜閨中滋味,確是讓人回味無窮,謝謝還只是第一次,含羞帶怯,技藝生疏,就已那般**,略施小技,就讓他可憐數點菩提水,傾入紅脣兩瓣中,這要是熟諳了風雨滋味……
說不得,說不得,回味無窮!
彭梓祺剛剛離開家門的時候,很是傷心了一陣,不過這時卻在瞄着夏潯和謝雨霏,因爲她發現,這兩個人之間似乎有點不一樣的感覺,好象……應該……大概……可能……是發生了點什麼。
夏潯在閉目養神,嘴角還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而謝謝……,好象很害羞的樣子。尤其是一看到她時,眼光總是飄忽錯開,似乎有些不敢對視。
過了好久,她終於發現了一點點不同,謝謝已經換回了女裝,而她的髮髻是已婚婦人的髮式,彭梓祺悄悄靠近夏潯,在他腋下輕輕掐了一把,附耳過去,小聲道:“你把謝謝怎麼了,老實招來!”
“謝謝麼?”
夏潯張開了眼睛,他覺得也是時候告訴梓祺了,否則,可就太委屈了人家謝謝。夏潯看着難得羞到把頭埋到胸前的謝謝,柔聲說道:“謝謝,和你一樣,是我的妻,是我相伴一生的女人了……”
彭梓祺恍然大悟道:“喔……,你們昨晚……”
正埋着頭的謝雨霏呼地一下擡起頭來,大聲撇清道:“我們沒有!昨晚,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
夏潯在一旁咳嗽一聲,慢條斯理地給她撐腰:“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男歡女愛,天經地義嘛,有什麼好害羞的,謝謝,不用怕她笑你,梓祺嘛……也不是沒有做過……”
彭梓祺狐疑地看看道貌岸然的夏潯,又看看羞不可抑的謝謝,呆呆地問道:“我?我做什麼了?”
夏潯一行人沒有從陸路去江南,而是一路東去,準備從海路先去雙嶼。現在天下動盪,形勢雖然緊張,但是因爲大量官兵的調動、役夫的徵調、難民的流竄,以及許多士紳爲了避免戰禍牽連而南遷,官府沒有足夠的人力對地方進行控制,夏潯要往南去反而變得容易。
不過南去雖然容易,夏潯的目的卻不僅僅是到南方,他派遣的蔣夢熊等四人已經利用雄厚的資金實力和充足的人手在金陵打開了局面,但是想要與官紳階層建立聯繫,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這樣的話夏潯就得劍走偏鋒,才能迅速打開上層社會的門路。
這一點,如果讓蔣夢熊那幾位原本只是負責拿刀砍人的大哥去做,確實難爲了他們,角色轉換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事只好由夏潯親自來做,他已經想到了一個辦法,思路卻還不是太成熟。這件事,即便是精於騙術的謝謝,對他的設想也不太確定,因爲就連謝謝也沒有做過,甚至沒有想過這樣的事。
他們一路東去,在琅琊山重金租了一條船,沿海南下,到鹽官鎮,再與雙嶼島取得聯繫,由雙嶼的海船接上了雙嶼島。
“少爺,少爺!”
小荻像一隻快樂的海鷗,老遠就笑着、跳着撲出來,手裡還提着一根漁竿。
“小荻!”
夏潯揉揉她被海風吹得亂糟糟的頭髮,笑道:“你都快曬成黑炭頭啦,怎麼搞的?”
肖管事苦笑道:“這丫頭,現在迷上了釣魚,整天蹲在海灘上,又不知道打把傘……”
許滸拱手笑道:“楊老弟。”
夏潯忙也拱手笑道:“許大當家的。”
他往人羣裡溜了一眼,沒有看到蘇穎,微微有些失望,不禁問道:“三當家的不在島上麼?”
他這一問,雙嶼島衆人臉上都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氣,許滸頓了一頓,摸着鼻子乾笑道:“阿妹呀,呵呵,她現在……現在在羊角山呢,一時半晌的,怕是抽不出身過來。咱們別在這兒站着了,聚義廳裡已經爲你們擺下了接風宴,請請請,咱們上山,邊喝邊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一邊說着一邊往島上走。小荻玩心雖重,卻最是倚賴她的少爺,眼看自己還沒說幾句話,便被別人擠到了後邊,小丫頭急得又蹦又跳,最後拼命擠到前面去,用屁股拱開她老爹,把釣魚杆往老爹手裡一塞,小嘴便像機關槍似的嘟嘟起來。
“少爺,我剛來島上時,整天聽着潮聲,覺都睡不好,後來聽習慣了,一聽潮水聲睡的特別甜。”
“哈哈,那是好事呀……”
“少爺,我在海邊釣魚,釣到一隻特別好看的海螺,你看你看,粉紅色的,就像一隻鸚鵡,這是眼睛,這是嘴巴,這是羽毛……”
小荻從懷裡掏出一隻海螺向少爺獻寶:“島上的好多人說,他們也沒見過這種海螺呢,稀罕吧?我本來想等少爺回來一起嚐嚐稀罕的,可惜左等你不回來,右等你不回來,海螺都死了,我怕螺肉放臭了,就把它吃了,感覺味道也一般,就剩下這隻海螺,我特意留着,送給少爺的。”
許滸和肖管事等人,以及故意落後幾步,給他們讓出位置的彭梓祺和謝雨霏見到小荻的孩子氣,都不禁莞爾,夏潯不經意地瞟了眼小荻手中的海螺,卻不禁吃了一驚,趕緊拿過來看看,果然是鸚鵡螺,而且在鸚鵡螺中也算是極品。
夏潯看了小獲一眼,心中好不惋惜:“這張小嘴,還真是金貴,十幾萬美金吶,讓她一口就給吞了……”
小荻只道他喜歡,得意洋洋地道:“好看吧,我也最喜歡啦,我把它送給少爺。”
夏潯笑着摸摸她的頭,把鸚鵡螺揣在了懷中。一路下來,就只聽小荻向他講東講西、問南問北,夏潯偶爾講述幾句,許滸和肖管事等人都聽得聳然變色,只有小荻面不改色,因爲她根本想像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狀況。在她眼裡,她的少爺是最有本事的,又有什麼難處能難得了他?
難怪她雖思念少爺,但是在島上吃得飽、睡得香,小臉都變成了可愛的紅蘋果,因爲在她的心裡,根本不以爲有什麼困難是能難爲了她的少爺的。夏潯見此情況,沒有再往深裡講,不知人間險惡,未嘗不是一種幸福,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風波險惡都經歷的越少越好。
小獲好久沒看見夏潯了,恨不得把自己想得起來的一切都告訴他,說來說去,她終於說到了蘇穎:“少爺,蘇三姐姐現在在羊角山呢,前幾天呀,我……”
小荻還沒說完,方纔已識趣地閃到一邊,任由她扯着夏潯說個不停的許滸和肖管事同時搶了上來,肖管事一把拉開小荻,許滸則把住了夏潯的手臂,高聲打個哈哈,氣宇軒昂地道:“啊,楊老弟!來來來,就在前邊,哈哈哈,兄弟們都等着給你接風洗塵呢,請,請請請……”
小荻愣愣地看着他們,很困惑地對肖管事道:“爹,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小荻!”
酒宴散了,夏潯回到住處,先與肖管事和一同上島來的幾個親近家人聊了一陣兒,等到大家各自散去,夏潯便悄然轉到了肖荻的住處。
“少爺!”
小荻剛剛點着燈在牀邊坐下,忽見夏潯來了,又欣喜地跳起來。
她比在金陵分手時,似乎又長高了小半頭,在島上這半年多,曬得黑了,卻也結實了,依然是眉彎嘴小,宜喜宜嗔,臉蛋雖然有些圓潤,但那是健康、圓潤的味道,少女時候嬰兒肥的身材,正漸漸出挑得婀娜健美,只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是那麼天真無邪。
她的天地很小,在青州只是一條玉皇街,在金陵,只是一個秣陵鎮;她的心靈也很小,只有一個楊府,住着她的父母爹孃,還有她的少爺,以及……小窩小狗,現在則變成了一條釣杆。所以她的眸子始終澄澈如水,就像不曾受市俗污染的嬰兒。
夏潯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小荻很溫馴,很享受,就像她撫摸她的小狗狗。
“小荻,你剛纔說,蘇三當家的,怎麼了?”
小荻面有難色:“我剛纔就想說的呀,可爹爹不讓我說,是不是……我不應該說?”
夏潯心中疑慮更濃,便微笑着道:“唔,那大概的因爲不方便當衆說吧,我是你的少爺,可不是外人,對我說沒問題的。”
小荻想了想確實如此,不禁展顏笑道:“對呀,有什麼事不好說給別人聽,說給少爺聽總是不妨事的。當然,有些事連少爺也不能說的,比如說……大上個月開始,我來天葵了呢,頭一回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爲生了病,馬上要死了,哭着去找我娘。嗯……,我娘特意囑咐我,這種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對爹爹、對少爺,都不可以提。”
夏潯很囧,這個天然呆的丫頭!
本來夏潯還覺得她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其實反比大多數人要快樂的多,不過現在他卻覺得,還是應該讓她經歷些人間百態,要不然……
看到夏潯臉上的窘態,小荻總算是意識到自己又習慣性地跑題了,她吐了吐舌頭,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這才很詭秘地向夏潯打小報告:“少爺,蘇三姐姐有小寶寶啦!”
“什麼?”
夏潯大吃一驚,瞪起眼睛道:“她有孩子了?”
“嗯!”
小荻使勁點頭:“肚子裡頭一個,肚子外頭一個!真能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