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他二人帶到衙門後,曲正豪和徐成望便先進了百戶大堂,唯留下陳嘯庭二人站在外面。
今天的事有些嚴重,以至於那些要辦事的校尉和差役們,寧願繞路也不願靠近招惹是非。
若犯事的是普通校尉,或許還有人來看熱鬧,但今天卻是陳嘯庭和章橙。
沒過一會兒,便見曲正豪和徐成望陰沉着臉出來,顯然在裡面捱了罵。
“你們兩個,進去!”徐成望冷聲道,隨後和曲正豪越過陳嘯庭兩人離開。
連上司都捱罵了,接下來這關肯定不好過,章橙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反倒是陳嘯庭不以爲意,這件事從根兒上來說,還是因爲林家的假藥引起,所以他並沒有什麼過錯。
更何況今日大鬧一場,並未造成實質上的損失,想來讓周文柱出了氣就好。
上次衙門內鬥造成的惡果,讓周文柱吃夠了苦頭,所以對內鬥之事深惡痛絕也很正常。
只要他一口咬定林家賣假藥,並且事先對章橙與林家的關係不知情,那挑事的就是章橙了。
他二人還沒跨入大堂,便看見大堂上首坐着的周文柱,此時正陰沉着臉看着他們。
陳嘯庭二人隨即低頭,這時候與周文柱對視,那是找死的行爲。
“卑職陳嘯庭(章橙),參見百戶大人!”
單膝跪地,陳嘯庭與章橙都低着頭,等待着周文柱的訓斥。
大堂上首,周文柱瞪着下面兩人,陰沉的臉幾乎要滴出水來。
“你們兩個,可真給本官長臉了!”周文柱語氣低沉道,聲音卻有些平靜。
陳嘯庭兩人都知道,這時候不是說話的時機,所以他們把頭垂得更低。
“帶着校尉差役,在外人面前對峙……你們是覺得,本官這張臉不夠被你們丟盡嗎?”
這一句話,周文柱幾乎是吼出來的,可想而知他如今心中的憤怒。
“說話……都啞巴了?你們不是挺能鬧騰嗎?”周文柱厲聲道。
“大人……卑職等行事卻有欠妥,但陳嘯庭他欺人太甚,卑職……”
章橙還沒把話說完,便被周文柱打斷道:“所以你就帶人去和他對峙?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
這時,陳嘯庭心裡已經笑開花了,章橙這話算是把自己推到溝裡去了。
所以這時,陳嘯庭決定再推他一把,於是他便開口道:“大人,林家藥鋪販賣假藥,我父親吃了他家的藥差點兒送了命,卑職氣不過才帶人上門討個說法……”
“若事先知道林家和章小旗爲親家,卑職定不會如此魯莽行事……”
說道這裡,陳嘯庭還叩首道:“一切罪責都在卑職,還請大人責罰,莫要錯怪了章小旗!”
這話雖是在給章橙求情,但陳嘯庭卻說自己不知情而章橙知情,已將自己裝扮得很是無辜。
雖然陳嘯庭的話很假,但明顯比章橙順耳了許多,周文柱也就越發看章橙不順眼。
陳嘯庭都知道主動擔責,章橙卻還想要狡辯,難道當他這個做百戶的是瞎子?
“你倒是會做人,既然會做人……章橙帶人來後,你怎麼要和他相持不下?”周文柱冷聲問道。
這話不太好回答,順着往下解釋的話,很可能會和章橙一樣掉溝裡。
於是陳嘯庭便道:“大人,卑職知錯,還請大人責罰……”
陳嘯庭這麼幹脆認錯,倒讓周文柱有些無奈,還有好多話他都沒罵出來。
“既然你要領罰,那從這個月起,半年之內就不要領俸祿了!”周文柱冷冷道。
這個懲罰嚴不嚴重?咋陳嘯庭看來這就是重拿輕放,畢竟小旗官半年俸祿也不到二十兩。
周文柱說的是罰俸,可沒說把其他進項也罰了,所以陳嘯庭心裡還算慶幸。
陳嘯庭正的受罰,跪在一旁的章橙不由竊喜,姓陳的現在就囂張不起來了。
可這時,只聽周文柱道:“章橙,你呢?”
章橙一個激靈,叩首道:“卑職但憑大人處置!”
周文柱不由冷笑道:“但憑處置……陳嘯庭在你家買的藥,差點兒吃死了人,你怎麼說?”
對於此事,章橙一直認爲是陳嘯庭找茬,可當他對上週文柱的目光後,卻知道自己只能認下此事。
章橙便道:“卑職回去之後,定會讓林家嚴查此事,並讓他們備上厚禮,想陳小旗賠禮致歉!”
這對陳嘯庭是個交代,但對章橙來說卻是奇恥大辱,偏偏還要他自己的說出來。
周文柱居然信了陳嘯庭的鬼話,還直接讓他給個說法,章橙覺得很是不公。
這時,只聽周文柱又道:“陳嘯庭不知林家與你的關係也就罷了,得知此事後你爲何不往上報?”
“私自帶人就去阻攔,這衙門是你家開的?你眼裡還有規矩二字?”周文柱暴怒道。
本以爲這事了了,誰知道周文柱突然又發難,一是讓章橙不知所措。
什麼叫陳嘯庭不知道就罷了,百戶大人偏幫的行爲也太明顯了些,章橙在憤怒的同時也感到委屈。
一個巴掌拍不響,陳嘯庭不也直接帶人去去找麻煩,要是他能主動撤下,這事能鬧得不可收場嗎?
可這時章橙不敢爲自己的辯解,那樣只會更加觸怒周文柱,於是他便叩首道:“卑職有罪,請大人懲處!”
若是他最開始就認錯,周文柱還不會如此大怒,可惜章橙的錯失了機會。
這次事件影響惡劣,周文柱總是要處置人的,纔會對章橙步步緊逼。
陳嘯庭畢竟是千戶沈嶽看重的人,所以周文柱只能對他重拿輕放,倒黴的就只能是章橙了。
所以,陳嘯庭方纔耍的那些心眼,並沒有左右到周文柱的判斷,一切都只因爲……章橙背後沒有陳嘯庭這樣硬的靠山。
隨後,便聽周文柱冷冷道:“小旗的差事你先放下,這半個月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吧!”
這句話,讓章橙如遭雷擊,周文柱一句話就讓他回家了。
其懲罰不可謂不重,遠遠超出了章橙的預想,失去了權力於他而言就失去了一切,他就是章家的罪人。
但章橙依然不敢爲自己的辯解,現在他是被暫時停止了職務,若是再觸怒周文柱的話,那半個月之期就可能成爲永久。
“多謝大人寬宥,卑職必在家中好好反省,再不敢胡作非爲!”章橙再次叩首道。
便聽周文柱道:“出去吧!”
“是!”應了這聲後,章橙才站起身來,緩緩退了出去。
他沒有多留一刻,也沒再多看陳嘯庭一眼,現在的他就像是受驚了的小白兔,只想回到家中歸於安寧。
待章橙離開後,周文柱才黑着臉道:“剛剛這戲看的是不是很舒服?”
陳嘯庭心裡當然是舒服的,但他嘴裡則道:“大人,卑職有罪!”
這時周文柱臉色已沒那麼陰沉,甚至還恢復了一絲淡然,只聽他道:“你有什麼罪?”
現在不是油嘴滑舌的時候,陳嘯庭便老實道:“卑職罪一,不該與章小旗的人對峙,丟了百戶所的顏面!”
“罪二,不該忤逆上司,只爲一時之氣!”
忤逆上司的事,陳嘯庭相信曲正豪兩人肯定會說,所以他乾脆也認了。
要知道,章橙連認錯的資格都沒有,陳嘯庭可不能不知好歹。
“林家假藥的事是真的?”周文柱問道。
周文柱沒有再追究的意思,陳嘯庭心裡才鬆了口氣,這一關算是過了。
“,林家不能倒,你知道嗎?”周文柱道。
陳嘯庭當然知道,林家給百戶所貢獻這麼多,周文柱怎麼會願意讓他倒呢!
士紳們的錢不好摳出來,只有像林大富這樣毫無背景的商人,纔是最好壓榨的。
“卑職知道了!”陳嘯庭沉聲道。
“起來吧!”
跪了這麼久,陳嘯庭腿都有些麻了,但他站起來後仍恭謹道:“謝大人寬宥,卑職往後定不再犯!”
周文柱點了點頭,苦口婆心道:“你知道就好,千戶大人看重你,你更要自己珍惜自己!”
陳嘯庭身形一震,這次他第一次從官方口中,正式得知沈嶽對自己的看重。
於是他肅然道:“大人教誨,卑職謹記!”
但他心裡卻樂開了花,章橙憑什麼和他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