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中則聽他說有嫂子在旁邊,心裡莫名的竟有一絲慌亂,臉上微微發燒,半晌才道:“國寶兄弟。你在陝西也玩了不少日子了,還是趕緊回京吧。我聽說你與申閣的千金還定了親事,還是趕緊回京完婚要緊。將來帶着申小姐來華山,再遊山玩水,也不爲遲。功夫也好,劍術也罷,對你而言,全都沒什麼用處。你的根子,還是在京裡。我聽說來了塘報,河南怎麼還出了兵變?這麼大的事,你難道不去處理?”
鄭國寶笑道:“嫂子,河南兵變那事,沒什麼大不了的。甲字四營雖反,但是朝廷的兵力還是佔優,再說這事有河南巡撫,不歸我管。您的好意我知道,您說的也對。不過麼,我這次身上還有訪查魔教的差使,正好藉着與你們多走動,訪訪魔教妖人。萬一被我把黑木崖的所在查出來,帶起兵馬前去抄拿,立下奇功。到時候你和嶽兄,都是功臣。”
甯中則正想着該用什麼樣的說辭,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把這個國舅爺趕走,卻聽嶽靈珊的聲音傳來:“娘!娘!你在這邊麼?”
甯中則雖然與鄭國寶只是規矩的說話練劍,可一聽女兒前來,彷彿還是做了什麼錯事被捉住一樣。向後退了兩步,道:“珊兒,我在這。”
嶽靈珊一溜小跑,來到千丈坪前,先給鄭國寶施了禮,然後到甯中則面前道:“娘啊,華陰縣那邊有信送來,似乎是水姐姐、黛姐姐她們送來的,好象是有什麼大事。”
當年甯中則單劍震華陰,與丐幫大戰小戰數十戰,纔算救下了幾十個被拐的孩子。其中大部分都記不清家鄉住處,便由甯中則收養。令狐沖、陸大有乃至華山六靈等人,全是出自那一波孤兒。還有幾個則是或身有殘缺,或根骨限制,根本練不得武功,只好由甯中則出錢,讓他們在華陰縣居住,併爲他們安排營生。水、黛二女,都是那一波孩子裡的女娃,身體虛弱,不能習武,便在華陰縣內買了房子住下,每月由甯中則供養。現在年歲也都到了十五、六,是該出嫁的年紀。一聽她們來信,甯中則急忙道:“送信人和信呢?”
嶽靈珊道:“信是由貨郎送來的,人已經走了。信在這,我剛纔看了,乃是丐幫中人意圖在華陰縣二次開山立櫃,前幾天還打傷了石頭哥哥。水、黛二位姐姐怕是丐幫弟子前來尋過去的仇恨,便連親都不敢成了。請娘前去救命。”
說來,當初那一戰,甯中則對上丐幫,這事華山派本身並不支持,屬於她個人行爲。以她一人而對丐幫陝西分舵,慢說是甯中則,便是任我行、東方不敗這等狠人,都不敢說有勝算。
不過好在,她主要的對手是丐幫華陰分舵,這與陝西一省的乞丐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再者,就是丐幫人多勢大,但戰鬥力低。畢竟所謂幾百萬幫衆,那是把全國乞丐都算了進去。可是丐幫中人不一定都是乞丐,反過來乞丐也不一定是丐幫中人。扣掉水分,真正丐幫子弟,能有十幾萬也就不錯。裡面還要扣除掉老、幼、病、殘,四肢完好,正在壯年的,數量就更少。
而且有手有腳,身體強壯卻安心當乞丐的,又大多是懶鬼,這樣的人你不能指望他在戰鬥裡發揮多大作用。那些充當打手,用以殘酷剝削普通乞丐以及作奸犯科的,才能算是丐幫的基本戰兵。
但這些戰兵屬於勇於欺軟怕硬,怯於流血犧牲。打老頭踹孩童,個個都能以一當十,但是真要去拼命,都各自往後退。丐幫當時又已經引入了先進的泰西管理模式,自幼丐主,一人一票。像對甯中則的報復問題,就得先開會研究研究,討論討論,商量商量,表決表決。我們要的是丐意,至於幫派利益,那又是什麼東西?怎麼比的上丐意來的重要?
通過開會,乞丐們分析出,甯中則踹的是華陰分舵,打的是華陰分舵的臉,那麼其他分舵有什麼必要參與進來?便是僱刀客,買殺手,也要看誰出的錢不是?華縣本地的丐幫,又抱着寧給外寇,不予家奴的思想,堅決不肯讓出華陰利益,最後導致了丐幫內部的火併與利益分割。後來又爲了善後,居然以華陰縣丐幫銷聲匿跡,甯中則完勝告終。
這個勝利固然有甯中則寸步不讓,堅持不放鬆的原因,也是丐幫內部利益整合,鷸蚌相爭,魚翁得利的結果。但不管怎麼說,那次的事件,也算做華山派的巨大勝利,是丐幫的巨大失利,甯中則這一原本的個人行爲,在五嶽內部也成爲了在五嶽聯盟各掌門前輩的英明領導下,在華山派氣宗各前輩的關懷下,取得的一次輝煌的勝利。這個勝利屬於五嶽聯盟,屬於華山氣宗……。那也算是華山派最後的一次輝煌,從那之後的華山整體上步入低谷,再也沒有這種露臉的戰績傳出。
但是事過十幾年,怎麼如今丐幫又擡頭了?看這意思,還要反攻倒算?甯中則自己無所出,對那些救回來的被拐男女,全當子女愛護。一聽說小石頭被打傷,不由怒道:“好大的膽子!他們大概是忘了,當初被我打成什麼慘樣。我這就找師兄去,帶人馬下山,與那些花子們見個高低。”
要論人數,華山派之於丐幫,肯定是處於絕對劣勢。但若論戰力,卻未必差這麼多。畢竟丐幫現在是搞自幼丐主,票選長老。大家各自都是考慮自己的山頭利益,千方百計的爲自己多弄幾張鐵票,多積攢一些力量,沒人肯爲幫裡的公益賣命。華山派這幫內門弟子裡,孤兒系本就佔了多數,他們與丐幫屬於宿怨,不用動員就能拼命,兩下消長,甯中則倒還真不怕他們。
鄭國寶道:“嫂子且慢。這事還真得仔細計議計議,我在西安府時,曾與錦衣千戶將岸吩咐過,要好好關注一下西安的社會秩序,尤其對沿街乞討,妨礙市容者,要重點整頓。從常理看,現在是丐幫走背字的時候,這麼高調明顯不正常。”
他當初在西安府,確實提過兩句,要關注一下西安的社會秩序,要重點整頓一下西安府的乞丐問題。雖然好似只是閒話,但問題是他是國舅,是錦衣衛的指揮使,他說的話,就沒有閒話。將岸是老錦衣,怎麼可能不明白,領導關注的小問題,就不能當小問題來看。按照常理推斷,一場雷厲風行的打擊乞討的專項整治活動,應該已經緊鑼密鼓的開展,乞丐們跑路都來不及,哪還敢在這個時候冒頭作死?
甯中則道:“原來國舅也不喜歡乞丐?這幫花子爲非作歹,作奸犯科,早就該收拾一下了。只是西安府也好,華陰縣也罷,全都坐視不理,纔有今日這局面。”
鄭國寶道:“說來,我想天下大多數腦子沒毛病的人,都不會去喜歡乞丐。不過是犯的上或犯不上與他們計較而已。我是聽練天風說,當年他們做了許多不法之事,便尋思着給他們個教訓。這事麼,也算我一個好了。”
嶽靈珊因爲碧水劍的事,與令狐沖鬧了齟齬,覺得大師兄也不像以往想的那麼好,連帶着也就覺得國舅不像以往想象的那麼壞。聽到國舅肯參與,頓時喜道:“如此就最好不過了,有國舅爺出面,還怕那些花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