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衆人動身,曲非煙一聽說能遊山逛景,便歡喜的不得了。賴在姐夫身邊,片刻也不肯離開。一衆錦衣裡有老成的,早已看出門道,但礙着面子,誰敢說破,惟有偷笑而已。
待到了山腳下,高明根和陸大有先行上峰報訊,過了半個多時辰,華山派其餘二十多名弟子都迎下峰來,拜見師父。這些弟子年紀大的已過三旬,年幼的不過十五六歲,其中有六名女弟子,都在妙齡,生的皆有姿色,讓人眼前一亮。一見到嶽靈珊,便圍過去,咭咭咯咯的說個不休。嶽不羣急忙替鄭國寶一一介紹。這些全都是華山派的內門弟子,享受傳承,與勞德諾、高根明等人無二。
鄭國寶發現,這華山派似乎內門弟子格外多些,話說回來,自己就沒見華山派有外門弟子,不知原因爲何。一般門派裡固然離不開傳承道統,繼承衣鉢的內門弟子,但更多的則是充當炮灰、冤大頭的外門弟子。似華山派這種搞法,錢從哪來,如何養活這上下幾十號人馬啊。
本地衙門早就派了民夫,備了滑竿,把國舅曲非煙擡着上山。曲非煙沿途觀景,倒也是極有興趣,大呼小叫個不停。但見山勢險峻,樹木清幽,鳥鳴嚶嚶,流水淙淙,果真是好景色。行了一陣,眼前四五座粉牆大屋依着山坡或高或低的構築。鄭國寶剛下了滑竿,只見一個三十許人,雲鬢高髻,身着一件淺粉色大袖衫,下着長裙,腰間配一口古劍,風華絕代的美婦緩步走近。
嶽靈珊飛奔着過去,撲入她的懷中,叫了聲:“娘!”就撲到母親懷中,放聲大哭起來。那婦人笑道:“挺大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沒的讓人笑話。”
嶽不羣上前引見:“師妹,這便是鄭國舅。國舅,這便是拙荊。”
那位美婦見這英俊少年就是國舅,也不敢怠慢,急忙施一禮道:“民婦寧氏,見過國舅。外子沿途多蒙國舅照顧,民婦在此先謝過了。”
鄭國寶也算是極有見識的主,在京裡的命婦貴媛也見過許多,前不久更是品嚐了當朝首輔千金的滋味。但是見這美貌絕倫,雄姿英發的寧氏夫人,只覺得如同皓月凌空!其容貌雖不是當世第一,但這氣質卻足以壓蓋羣雌。自己生平所遇的女子之中,若論女人味,論英氣,實無一人能與之比肩。
這位美婦想必就是昔日寧鐵面的千金,聽練天風說,似乎她的閨名本名寧凝霜,後改名甯中則,在江湖上有個無雙女的綽號。她父親素以神憎鬼厭聞名,號稱人莫敢近,但她給人的感覺,卻如那當空明月,散發着一種淡淡溫馨的氣場,讓人有莫名的親近感。
他一時間竟是忘了回話,過了片刻,才醒悟失禮,急忙道:“嫂嫂不必多禮,快快起來講話。”他又轉頭對嶽不羣道:“嶽兄,你這朋友,我交定了!”
這兩夫妻自然聽不懂,國舅言中之意。甯中則向嶽不羣笑道:“你下山一次,若不蒐羅幾件寶貝回來,一定不過癮。這一次衡山大會,我猜想你至少要收三四個弟子,怎麼一個不見?”
嶽不羣笑道:“我知道師妹你的心善,總想把這天下失祜的孤兒都收養過來,只是這一次甚是匆忙,可是來不及了。咱們有話進去說。”
甯中則笑道:“是啊,我也是一時急了,竟忘了請國舅等人進來休息,實在是罪過。山居簡陋,還望國舅不要見怪。”
鄭國寶笑道:“您說的哪裡話來?我與嶽掌門既稱兄弟,彼此便是一家,哪有什麼簡陋不簡陋的,您再這麼說,便是不拿我當自己人看待了。”
嶽不羣也不知國舅爲什麼就對自己態度轉變,但是這總歸是好事,忙笑道:“多謝國舅誇獎,請!”
甯中則見了曲非煙那粉雕玉琢的模樣,也甚歡喜。初時疑她是欽差內寵,可仔細看去,卻又不像。還是嶽不羣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她似乎才聽明白,只是不住的叫着:“可憐,可憐。”
衆人進了廳堂,分賓主落座,嶽不羣看了看左右,見令狐沖在一旁侍立,忽而勃然道:“令狐沖,我來問你,你可知罪?”
鄭國寶見這令狐沖二十出頭,玉面薄脣,是個英俊後生,聽說他是華山大弟子,卻不知他居然比二弟子勞德諾年輕這許多。令狐沖對嶽不羣甚爲敬畏,聞言急忙跪倒道:“弟子知罪。回雁樓殺羅人傑,救恆山師妹,言語無狀,乃至在羣玉院藏身,辱了師門名頭。”
嶽不羣道:“你知道就好!你既是華山派首徒,便是一衆師弟師妹的表率,你這表率便是這麼當的?如今青城派與南少林火併,你格殺青城弟子之事,一不留神,被有心之人利用,你可知是多大的禍患麼?”
就在這段時間,青城與南少林的矛盾,終於發展到刀兵相見的地步。初時南少林僧兵能戰,打的青城派落花流水,所得之地盡數失去,門中好手損失慘重。南少林復奪福建之後,得隴望蜀,便尋思着要去光復全川。這便下了一手昏棋。
要說在福建本土,他們迎頭痛擊青城派,這事與別家關係不大。可是攻打四川本土,就等於是要從別人碗裡奪肉,這便是四川武林人人得而誅之的行爲。如今四川之內,唐門、青城、峨眉鼎足三分,乃是個三雄並立的局面。若是南少林攙和進來,誰的利益能不受影響?
峨眉金光大師雖然也是佛門一脈,但他知道,南少林的僧人搶起自己的產業來,決不會因爲自己是和尚而手下留情的。而且別家若是敗於南少林之手,損失的只是基業,自己損失的怕是整個佛門傳承,連衣鉢都不能存。
因此他積極出面,組織了抗閩保川聯軍,糾合各路人馬,陳兵省界,大有痛毆來犯外敵的架勢。偏生在這個時候,南少林後方又出了問題。福建是福建人的福建這話,被南少林的佃戶們得知,當即便活學活用,高喊:“莆田是莆田人的莆田。”要把南少林的外來僧人盡數驅逐,並且拒絕繳納地租。
這於南少林而言,這抗租鬧佃,乃是第一等的浩劫,比魔教來襲都要嚴重。畢竟魔教只是搶秘籍,這算個毛球事?可是全寺上下這麼多張嘴,沒了地租大家吃什麼?泥腿子鬧佃,這事在南少林歷史上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但是這種有組織有紀律,有明確口號的鬧佃,卻不多見。南少林方丈方德大師,親自拍板,把這次的事件,定義爲魔教從中參與組織並負責實施的魔教向名門正派挑釁事件。命令飛調僧兵,回寺護法救駕,誅殺魔頭,保衛佛寺。
方德大師乃是南少林近百年來,少有的鐵腕人物,自他上位以來,或驅或殺,將南少林原本二十六名方字輩僧人,收拾得只剩他和他親兄弟方仁大師二人而已。因此他一句話,根本就不需要下面的僧人再研究研究,再討論討論,再琢磨琢磨,而是直接執行。
南少林僧兵既回,青城派死中得活,總算能喘口氣。下面就是如何與南少林解決爭端的問題。兩個大派不能一直火併下去,這不符合武林的利益。青城派不能一直和一個自己無法戰勝的敵人火併下去,這不符合青城派的利益。但是主動輸誠納款,則又不符合餘滄海的利益,這便需要找中間人調停了。
正如另一個位面裡,“我大清”喜歡找洋人當中間人一樣,在他們眼裡,列強和列強總是能好好溝通的。在餘滄海眼裡,和尚和和尚總是能互相理解的。於是他便託到了峨眉門上。請了峨眉三上人,金光、金聲、金影三位大師出面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