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鳳凰心裡焦急,她有自己的小算計,恨不得把聖姑綁到國舅窗上,成了好事,自己也好名正言順的跟着過門。否則那個楊應龍虎視眈眈,應付起來也極費心力。因此她便建議,學習西廂記之故智,不過是張生、鶯鶯的位置要彼此顛倒一下。
任大小姐雖然對於這個建議不是太滿意,但想着先和國舅來個秉燭夜談也好,反正自己一身武功護身,難道還怕對方用強麼?她當然沒想到,藍鳳凰其實已經反水,等到見面後,就會直接把她麻翻,讓國舅生米煮成熟飯,有什麼事再說。可是她兩人到了地方纔發現,館驛四周戒備森嚴,鳥雀難渡,何況於人?
她們只得到這酒樓內暫時藏身,再找機會靠近。可是沒等她們想到辦法,風雲突變,下面已經大打出手,任盈盈認出了下面動手的人,居然是那位前男友胡云翼。她可不是傻子,自然不信胡云翼是爲她來殺國舅的。
又想到當初二人交往時,胡云翼總是心懷大志,想要做一番大事業,言語中總是以徐達、常遇春自比。如今想起來,他怕是要做那造反謀逆的勾當。那麼他之前討好自己,與其說是愛慕,不如說是看中了自己手頭的那份實力吧。
一想到胡云翼那廝,居然敢來欺騙集高貴美貌冰清玉潔於一身的自己,任盈盈不由將銀牙咬的咯吱做響。至於她自己琵琶別抱,心中早就想好了換人這事,那自然另當別論,任大小姐只是聖姑,不是聖人,別指望她有多自律。
依她本心,自然是拉着親兵隊衝出去把胡云翼先剁了再說。可是藍鳳凰卻死活拽住了她,這時候出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別?外面還有少林僧兵呢,當初日月神教均田免糧一出,最早受害的就是少林,兩下里仇深似海,河南又是少林勢力佔上風,泄露了蹤跡,那便是死路一條。
“我咽不下這口氣!”任盈盈怒道。
藍鳳凰在一旁勸解道:“我知道,可是眼下形勢比人強,可由不得聖姑去送死。等等吧,等將來你成了國舅的夫人,小小的胡云翼,還不是一手指頭就捏死了他?”
任盈盈想來,憑自己花容月貌,手上還有一筆龐大的資金,和可觀的人脈,正室娘子的地位還能跑?當下點頭道:“你說的對,等將來我做了國舅夫人,朝廷誥命,到時候我看看這姓胡的怎麼死!”
藍鳳凰心中卻比她明白,就自己這個出身,還想當正妻?聖姑做夢去吧。只聽任盈盈又吩咐道:“回頭聯絡下祖千秋,傳我的話,讓他如此如此,我倒要看看,這個國舅到底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繡花枕頭,還是真有料的人物。”
藍鳳凰急道:“那國舅要是不走那裡,你們兩人不就碰不見了?聖姑可要三思,這樣的金龜婿放走了,又去哪裡找?整個大明朝,可是再難找一個這樣的人了。再說,東方教主那邊咄咄逼人,大有讓您去和親楊應龍的想法,您也要早做準備。”
任盈盈道:“若是他不走那裡,就只能說明我們緣分還沒到,只能日後修到了緣分再說。你放心吧,看在你給我找來這麼好的人選份上,楊應龍那頭狗熊,休想把你這鳳凰肉吃到口,你的事我保了。東方……他若是始終不肯放鬆,那就只好抓破面皮,他有半斤,我也有八兩,未必就誰一定怕了誰。”
這場小規模行刺事件,雖然很快就被彈壓下去,但其卻如一塊巨石扔入了南陽官場這個水潭之中,餘波盪漾,經久不息。首先就是楊一魁聽到槍聲哨箭後,整頓兵馬前來救援,途中竟然也有刺客行刺。好在楊一魁身邊標營戰鬥力強,裝備也好,保衛自己主官更是用心。因此交鋒之下,雖然傷亡大,但是刺客也全部被殺,無一逃遁者。
事後,從那些刺客的死屍上,所搜檢到的兵器,發現全都出自鎮嵩軍。這一下子問題就嚴重了,這批刺客全都是死士,打仗時悍不畏死,而一旦行動失手,就拼着同歸於盡。好不容易有幾個活捉的,也都早咬破了事先準備好的毒藥自盡。這種組織力度,絕非是散兵遊勇,土匪趟將可比,怎麼看,怎麼像是魔教反賊。
鎮嵩軍本身的出身又是亂軍,屬於招安的部隊,在朝廷體系裡不受信任,出了這檔子事,楊一魁頓時便緊張起來。撫標營全軍集結,整裝待發,又飛調寧字營、寶字營前來,擺開要武力平叛的架勢。
鄭國寶聽說此事,急忙找上門去,勸楊一魁道:“軍門,這事不能這麼個辦法。鎮嵩軍這羣人又不是傻蛋,做這事,哪有留下這麼大破綻的道理?我也明白您的苦衷,左右得有人背鍋,讓他們背,總比讓別人背好。可是鎮嵩兩營,有小五千戰兵,真要逼反了,到時候怕是個大簍子!左右京裡也派御史下來查他們,這事依我之見,不如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知道軍門意下如何?”
楊一魁何嘗不知道鎮嵩軍難以對付?若真是能一鼓剿滅,他也早就動手了。如今河南財政緊張,有限的資金基本都投入到了河工上,八營兵基本都有欠餉,衛所兵又不堪用,唯一靠的住的,就是自己的撫標。因此能不打,他還是希望不打。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如果不做出一些表示,又難免有瀆職之嫌,因此故意大造聲勢,卻並無動作,等的就是一個臺階。
既然國舅都把臺階給了,自己再不跟着走,不是徹頭徹尾的蠢貨?當下忙道:“國舅高見,國舅高見。下官愚頓,牧守無方,導致地面匪盜橫行,此事一了,下官自當上本請罪,該我承擔的責任,絕不推脫。”
言下之意,就是楊一魁楊巡撫表示,這事跟我有個毛球關係?我決不肯背這個鍋!
鄭國寶點頭道:“楊軍門,你放心,任誰也別想把髒水潑到你的身上。這次這事,左右是些小賊貪圖我的財物,前來劫奪。還要多虧楊軍門調度有方,備寇得力,才能大破賊匪。這事上你有功無過,我自當上本朝廷,爲你分說明白,決不能讓忠良受了不白之冤。”
要知招安鎮嵩軍,這事裡牽扯了朝堂上幾個派系,而鎮嵩軍後來又結交張鯨,可以說於朝堂上屬於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隨便就把他們逼反了,那就說明,是那些大佬們都錯了,這是什麼性質?這還要不要閣臣了?還要不要規矩了?
楊一魁這點身家,還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而不論是他倒臺,還是鎮嵩軍的事引發廟堂動盪,鄭國寶及鄭娘娘都很難從其中得到什麼好處。因此,在鄭國寶想來,還是安撫爲上。賣軍械這種事,不獨鎮嵩軍在做,河南八營,誰不賣?只是鎮嵩軍在裡面做的比較過分,屬於冒尖的那一夥。
這次朝堂上派御史下來查,說穿了,也屬於鎮嵩軍替他鄭國舅擋了子彈。那麼他也就沒必要非再拉個楊一魁陪斬。御史來,鎮嵩軍肯定是要出問題,但是問題多大,以及性質多麼嚴重,這個得把握在可控範圍內。楊一魁也是一省巡撫,如果通過這件事,把他拉攏到鄭家派系裡面來,這纔是鄭家最大的利益。畢竟像他們這種新紮貴戚,缺的就是根基,少的就是支持,能拉幾個還是多拉幾個。
只是,如果他並不清楚,負責查辦河南的巡按御史,乃是日後東林八君子一的顧允成。朝廷裡一等一的仁人君子,有這麼個大能來處理鎮嵩軍的問題,又怎麼可能按他心意,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