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不羣身形再次直取鄭國寶,甯中則卻依舊攔在路上,手中的劍垂指地面,既然不能面對這個男人,又不能捨棄自己的真心,那還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嶽不羣卻覺得身後金風響動,忙回劍一格,將餘滄海刺來的這一記暗劍擋開。“餘滄海,你敢算計我!”
“嶽不羣,你自己想死,不要拉我下水。我還沒活夠呢。我來投奔張鯨,是想求條活路,東山再起,不是來求死的。刺死國舅,我們還能活麼?你能不能別他孃的發瘋了。”
就在這個當口,遼東兵丁,已經四下圍攏過來。在自己確定的死人堆裡,居然蹦出兩個活人,這簡直就是當面打臉。李如梓面色鐵青,盯着那幾個負責集中屍體的家丁“給我撲上去,弄死這個殘廢。我保你們家人一份鐵桿錢糧,你們幾個都能算做陣亡。”
按照李家的規矩,這幾個家丁屬於嚴重失職,應該處死。若是那樣,則任何撫卹燒埋全都沒有,家裡的人,也就沒了收入來源。李如梓這話,等於是承認他們陣亡,有撫卹有燒埋,家裡還可以分一塊田地,不至於有生活上的困難。幾個家丁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錯,難逃一死,有此結局,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跪地磕頭謝恩之後,揮起了手中的鋼刀,朝着嶽不羣圍了過去。
鄭國寶則從後面輕輕攬住甯中則“寧姐,跟我到邊上去吧。這種小人。殺了他,只會污了你的寶劍。這裡那麼多人,何必要你去衝鋒?”
甯中則長劍掉在地上,人已經泣不成聲,抽噎道:“國寶兄弟,對不住。我知道,我已經被他休了,與他沒什麼瓜葛。……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其實我也不想逼着你爲我與他打一陣。我連見過他的事都沒對你說。就是不想你難做人。只是沒想到,世事無常,該來的還是避不過。不過他這回死定了,寧姐。你還是別看。”
甯中則將頭埋在鄭國寶懷中。也顧不上四周幾位千歲。是用什麼樣的眼光看她。她現在只想不看不聽,不去想嶽不羣與自己的關係,以及他將迎來什麼樣的命運。
李家的幾位公子把這一切也都看在眼裡。知道嶽不羣是國舅必要除之後快的人物,比起張鯨恐怕還要要緊幾分。悄悄吩咐部下,務必將這個獨臂人擊斃,不可讓他走了。
那邊嶽不羣施展開自己的劍法,但見光華繚繞,出手迅捷如風,長劍快如閃電,往往在人沒看明白劍勢變化時,就已經被刺中。那十幾名家丁一擁齊上,不要命的搶攻,還有餘滄海這等級別的人物掠陣,若是其他高手早就被剁翻在地。可是嶽不羣卻依舊穩佔上風,一個又一個的家丁,被他刺中咽喉,倒地而亡。只是那些家丁視死如歸,見敵不過,全都採取了以傷換傷的亡命打法,嶽不羣身上,也添了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餘滄海身上被嶽不羣刺了兩劍,知道對方如今武功遠在自己之上,根本不敢湊過去交手,只敢遠程遊鬥。
見嶽不羣身法快速如同鬼魅,出手如電,幾位千歲身邊的護衛中,不乏武林高手,此時也不住讚歎“葵花寶典,果然名不虛傳,確實有獨到之處啊。”
定國公徐文璧一推長髯“這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割了卵子的功夫,就是練了之後天下無敵,又有什麼意思。男人在世,不能吃喝玩樂,不能嬌妻美妾,武功蓋世天下無敵,又有什麼意思?再說,他本事再好,左右不過是個十人敵,不值一哂。”他這話也是爲了貶低嶽不羣,討好鄭國寶,見嶽不羣身上帶傷,笑道:“你們看看,他身上受了多少傷?一個人又有多少血可以流,我一會看他血流乾了,還拿什麼殺人。”
這時嶽不羣已經將最後一名家丁刺死,餘滄海被嚇的逃到了一邊,不敢再過來接戰。他自己身上也是被創多處,頭上的儒冠已經被一刀砍落,身上衣服劃了許多口子,滿身是血,披頭散髮,形同利鬼一般。只是他身形雖然踉蹌,但是依舊面帶獰笑,瞪着人羣之後的鄭國寶“鄭國寶,甯中則!你們兩人休想好好的過日子!嶽某人活不了,你們也別想活的成。就讓你們見識見識,葵花寶典天下無敵的厲害,今天咱們大家同歸於盡!”
他拼命提起丹田中殘存真氣,足尖點地,人如巨鷹一般騰空而起,直向鄭國寶方向撲來。甯中則聽到嶽不羣的怒吼,也擡起頭來,下意識將鄭國寶向後一推,挺身迎向那長劍,鄭國寶卻一把將她攬住“不必如此,他根本傷不到咱們,不過寧姐你最好還是閉上眼睛。”
嶽不羣存着同歸於盡之意刺出的一劍,實在是他畢生功力匯聚的一擊,即使是強如夢兒,任我行這等高手,也未必敢直接硬接他如此凌厲的一擊。不過那些參戰的邊軍,不是武林高手,不懂這裡面的厲害。他們只是按照平日的操練,舉起手中的長矛。新軍的操練,早在明軍裡形成了風氣,長槍陣也不是什麼新鮮東西,一層層邊軍,一層層的長槍,如同麥浪一般席捲而上,並無什麼高明的招數,也無什麼強大的內勁,所倚仗的,就是整齊劃一,千百人如同一人。任你面前是誰,我也只是一刺再刺!
看着嶽不羣被插在矛尖上的屍體,甯中則忍不住痛哭失聲,幾欲昏厥。多虧鄭國寶及時擁着她,纔沒讓她倒在地上。李家三兄弟則跪在鄭國寶面前,“我們無能,沒能發現刺客蹤跡,驚了國舅虎駕,請國舅責罰。”
“算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們跟江湖人打的交道少,這回又是我下的命令,重破陣功,不以首級計功。要是砍腦袋,就沒這事了。咱現在,還是找找張鯨在哪。”鄭國寶一邊安慰甯中則,一邊安排公事,兩面全不耽誤。
餘滄海取了金創藥裹傷,上前磕頭“國舅,貧道知道張鯨的去處。他在東廠地下,修了個藏身密室,不讓別人知道。可是他素信鬼神,總怕這密室風水不好,影響了他的運道,請貧道看過風水。他肯定是藏在那裡,貧道願意頭前帶路,不知道這算不算立功?”
“算,當然要算功勞了。只要餘道長能把張鯨擒來,本官保證,既往不咎,不知道長是否有此膽量了?”
“有,肯定有。貧道向來是最忠於朝廷了。其實這回我投奔東廠,實在是個誤會,我是上當受騙啊。”
餘滄海自然不能承認,他離開青城之後,就去播州的招賢館,想讓楊應龍以西南三省武林盟主的身份爲自己撐腰,幫着自己恢復掌門之位。只是楊應龍當時忙着謀反大計,對於江湖人的態度,則是按才使用。也就是你錢越多,越能幫辦經費,就越能得到重用。只要爲了大業積極捐款,就能得個國公、侯伯之位。若是你有人馬,也可封個總兵、節度使、宇宙大將軍,看你自己喜歡什麼頭銜就給什麼頭銜。似餘滄海這種兩手空空的,則只有一日兩餐,粗茶淡飯而已。
龍驤那套什麼君主立憲的鬼話,餘滄海自是不會蠢到去信。他所求的,就是在京師找一個大貴人投奔,好恢復青城掌門地位。國舅目前看來是一根最粗的金大腿,自己靠上他,以後就什麼都不愁了,抓個張鯨,又有什麼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