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卻聽一陣盔甲鏗鏘,哱雲穿着盔甲從外面疾跑進來,一把拉住鄭國寶道:“相公,你去前面看看吧,聽說是又牽連出來大案了。。。這事裡不只牽扯了一個指揮使,連總兵官都牽連進去了。這事鬧大了,弄不好,又牽連出一大串,沒你坐鎮可不成。快跟我走。”說完拉起鄭國寶就走,夢兒見哱雲拉走了鄭國寶,自己狠狠的將鞦韆一搖,“可恨!這個穿盔甲的女人可恨,任大小姐可恨,還有那個曲非煙,也可恨!早晚要教訓她們一頓,讓她們知道我的厲害,不許和我搶。”
等到了前面,哱雲道:“大小姐,我把人帶來了,您把口供給相公看看,這麼大的官,吳惟忠可不敢隨便拿。”
鄭國寶看了一眼任盈盈,無奈一笑:“盈盈,這又是你乾的好事吧。哱大小姐心眼直,不知不覺就得罪了人,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事,這麼急啊。”
任盈盈嗔道:“怎麼?你都陪了她一晚上加一早晨了,還不行?這可是大事,登州副總兵,掌管炮營的冠軍侯內附播州。他手上有兩營步軍不說,最要緊的是有一營炮兵。那可是佛郎機人教出來的好炮手,手上炮多彈藥足。若是將來播州造反,他也跟着起來響應炮打登州,那可不大好辦。”
鄭國寶知道,登州炮營乃是朝廷精華所在,所用的大多是泰西洋炮。雖說卜力勞炮廠的大炮未必比大明的大炮先進,可是佛郎機教官卻着實比大明的炮兵教官本事好。那些洋鬼子被用重金請來傳授這炮營人馬炮術。用來對抗邊關韃子。這些人學的也用心,配合車營,以及長槍快槍大陣,每戰必勝。朝廷在炮營身上,也投了大筆的銀子,這地方,魔教和播州,也能伸進去手?
“這口供可靠麼?可不要中了別人的反間計。”
“這口供自然可靠,是播州人自己招的。楊蓮亭想搞什麼新式裝備的部隊,可是從洋人手裡買來的槍太少。始終組成不了大軍。他們就把腦筋動到了炮營上。負責聯絡的,即是那個看倉庫的。他賣了倉庫,播州是回不去了。想要投靠朝廷,又沒有過硬的功勞。就把這事賣了。想換個出身。”
“若果真是如此。那老吳他們可算髮財了。炮營啊,這可是個肥缺。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把炮營拿到手裡,浙兵以後連說話都要硬氣幾分,糧餉上也格外優厚,比拿個指揮使都划算。來人,把吳惟忠叫來,告訴他買賣來了,讓他做好準備拿人。”
登州此時的府衙位於蓬萊,國朝在此,除了有知府、通判等正常文官體系外,還設立一個副總兵,掌管登州全府兵馬,同時承擔防倭備盜之職,接受登萊道指揮。
登州副總兵冠軍侯說來也是個老軍伍,家中是世代將門,他自己是武舉出身,還是寧遠伯的乾兒子,如今以二品都督僉事銜擔任欽差登州副總兵。在這一畝三分地,他冠協鎮是最高軍官,手上還掌握着炮營,那也是整個遼東軍的寶貝疙瘩。有李成樑的面子關照,哪個敢來撩他?便是登萊兵備道周祖蔭,也要對他多仰仗,冠軍侯孝敬的又及時,兩下關係融洽,彼此並無矛盾。
昨天晚上鄉村騷亂的事,也有人報到地方府衙,又有府衙方面派人來送信,請協鎮發兵彈壓。冠軍侯卻把那公文扔到一邊,連看都沒看。鬧事那地方,他比誰都清楚根腳,這地方也是能查的?這幾年來,每年上解一筆銀子,還有幾個姑娘的孝敬,發兵去抄了,上哪去要?至於說騷亂,多半是江湖仇殺,那裡既沒派人求援,必是能應付的過來,自己何必去插一手?
他坐鎮登州,搞好炮營是主要工作。這炮營的三千兒郎,百多門洋炮,就是他的本錢所在,只要把炮營掌握好,誰也動不了他。本地的地方官,他纔不賣面子。只要炮營不出問題,有寧遠伯李老爺子給他當靠山,地方官能動的了他?
他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查驗一下有無炮營上的摺子,晚上的最後一件事,也是看是否有炮營的摺子。至於其他兩營步兵,他都放到了登州下轄的縣裡去就食,訓練等事,全都不管。只有這炮營,他對訓練抓的緊,隔三差五就要去視察軍械,糧餉也要充足,免得出問題。盤算着日子,又到了該去炮營看看,看看大炮是否完好,彈藥是否充足了。
還不等冠軍侯出門上馬,卻從外面跑來一名軍兵道:“帥爺,今有薊門參將吳將軍,奉了欽差之令,來我登州拿人。兵備道周老爺以及知府衙門的一干文官全都被拿了,聽說還要拿登州指揮趙將軍。要請您過去會勘,一同審問這幾個犯官。”
“薊門吳惟忠?他一個邊關上的軍官,怎麼敢到我登州的地面來抓人?他哪來的那麼大的膽子,奉的是哪個欽差的令?老子也是欽差,哪個欽差能管我?吳惟忠一個浙江南方佬,也敢支使起老子來了,難道他不知道,這遼東地面,是李老伯爺說了算麼?”
“聽那傳令的浙兵說,欽差是鄭國寶鄭國舅。”
冠軍侯聽了鄭國舅三字,擡手便是一記耳光過去,瞪眼罵道:“大膽!國舅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國舅爺派來的上差見召,你怎麼不早說?耽誤了事,惹的吳將軍生氣,我要你的腦袋!趕緊給我備馬,奔登州府衙。”
按國朝體系,總兵官也屬於欽命差遣,軍官一律加欽差二字。一般的欽差來了,冠軍侯根本就不給面子,也不必給面子。你再大,能大的過寧遠伯李老伯爺?自己背後站的是遼東李家將門,是十幾萬遼東兒郎,誰敢把他怎麼樣?
可是鄭國寶是何許人?那是鄭娘娘的堂哥,是李老伯爺的好朋友,遼東鐵嶺大銀礦的事,便是國舅爺告訴李伯爺的。有了這銀礦,遼東的兒郎軍餉就有了保障,大家全都不至於受窮捱餓,這一份交情,誰能比的了?若是自己得罪了鄭國舅,不用娘娘動手,自己的乾爹寧遠伯,就能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
吳惟忠一個薊門軍官,敢來登州抓文官,想必是這些文官不知怎的,大大得罪了國舅爺。連登州指揮趙連舉也被牽連了,這不是要把登州一鍋端麼?自己要是表現的不好,怕是官位也保不住了。
等人到了府衙之前,見原本看門的衙役,已經換成了盔甲鮮明的浙兵。他心中暗思:這幫南方佬是幾時到的登州,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句,這未免是太奇怪了些?可是多年爲官,他也明白,很多事不該打聽的,就不要過問,否則是禍非福。這些人既抱上了國舅的大腿,就不能以等閒丘八視之。他急忙朝那過來接馬繮繩的浙兵一笑“這位兄弟,辛苦辛苦。我過來的急,沒帶親兵有勞你把我的馬帶到邊上,回頭自有份心意奉上。不知吳將軍見召,是有什麼吩咐,兄弟可否給個老哥交個底?”
那浙兵接了繮繩,將馬帶到一旁說道:“原本不敢驚動冠協鎮。是國舅爺有令,讓我家吳將軍捉拿登州指揮趙連舉,他是本地的軍衛,子弟多,根子深,怕是拿他會引發什麼大亂子。冠帥在地方上威望高,手上又有炮營在,不是我們這些外人可比,還請冠帥到時候幫着我家吳將軍維持秩序,免得出了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