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婦本來就容易發脾氣,何況這段時間,申婉盈確實爲鄭家立下大功。?鄭國寶又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忙在佳人面上親了幾口,又討好道:“我的好夫人,你是有本事的,這次的事,還真是多虧你了。這我怎麼能忘呢?你還深明大義,寬宏大量,把哱雲她們也接了過來,這份人情,我哪能忘呢。等你生完孩子,我就好好報答你。”
他這報答二字咬音甚重,申婉盈也知是什麼意思,將身子靠在丈夫懷裡道:“你這回欠了我快一年的賦稅,到時候補償欠課,我要榨乾你,免得你沒事就給我招來幾個姐妹。我告訴你,我纔不想當什麼賢良淑德的大婦,我要當個妒婦,悍婦,像戚南塘的夫人那樣纔好。可惜我知道,那樣只會把我的男人越推越遠,所以我就只好委屈自己,做一回賢婦了。”
鄭國寶在揚州辦鹽,鹽商們告他的狀紙,如同雪片般遞到京師來。雖然有錦衣衛沿途做好勸導工作,將一部分信使勸回家去,或是勸到錦衣衛的招待所裡,用棍棒皮鞭來穩定情緒,讓他們明白做人的道理,懂得什麼叫不該打的官司別打。但是仍有部分信使突破封鎖線,把書信遞到京中。
京師裡又加上掛了奸臣榜,告鄭國寶的摺子一日就有幾十份之多。申時行在內閣努力壓制,又有萬曆撐腰,倒是能維持個局面一時不崩。申婉盈也於此時發力,將自己這段時間結交的夫人、小姐全都發動起來,大施夫人外交手段,居然真被她找到了門路,一直把關係拉到李太后那裡。
李太后的外甥女,也就是李榮的妹子,原本是想和張鯨的侄子結親。可是前者張鯨負荊請罪的事之後,李家那頭對於這門親事也淡了下來。申婉盈又四處託人情走門路,還送了幾份大禮,最終讓武清侯李高同意。將女兒許配給鄭國寶的堂弟,鄭娘娘的親弟弟,鄭國藩。
鄭國藩與鄭國寶不同,他年齡略小,平日裡結交的朋友也比較雜,在京師里名聲不大好。偏又不如鄭國寶名聲惡,嚇不住人。成親的事。也是一時沒定好。
李高這人與他父親李偉一樣,都是認錢不認人外加目光短淺的主。當初同意與張鯨結親家。也是看重張鯨執掌內庫,手裡必然有積蓄,女兒嫁過去不受窮,還能先要一大筆聘禮。
可是現在鄭國寶揚州辦鹽,富的流油,自己的兒子就跟着在那發財。又加上申大婦拿了一份高額的聘金出來,李高也就乾脆把閨女嫁到鄭府,連庚貼都過了,再無更改之理。
這樣一來。原本勢同水火的李、鄭兩家之間,又多了條姻親的紐帶,關係變的十分複雜。萬曆天子對這事也是十分歡喜,還特意賞了筆銀子下來,給小舅子成親用。鄭國寶道:“夫人。說實話,我房裡的女人,要論智謀心計。任氏未必就輸給了你。可是要論這辦事的手段魄力,她還是要輸你一籌。有你做我的正室娘子,我就可以放心家宅固若金湯,不必擔心後院失火。”
“少拿不要錢的好話糊弄人。我告訴你,這次你破了魔教之後,就給我老實在家待着。別總向外亂跑。就算你還有什麼風流債沒清,只管跟我說,我替你把人接來就是。至少你在家裡,我還能看見你。總好過天天惦記着你的安危,又怕你被哪個女人迷住,再也不肯回來。”
皇宮之內,萬曆聽了聞香教的事。也不敢掉以輕心。國朝出了個日月神教,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再加上個聞香教,這簡直是雪上加霜。這教派的總壇居然設在灤州,離京師咫尺之遙,若是一旦有什麼變故,京畿都不安全。他不由怒道:“地方官府幹什麼吃的?這樣一個教門,居然不聞不問?還是王氏那賤人,竟然敢在宮派陰蓄死士,培植黨羽?”
不等鄭國寶說話,鄭若男一旁已經開口道:“小點聲,別嚇着孩子,他剛睡着。”她一邊拍着自己的胖兒子,一邊道:“王皇后那人啊,是不怎麼樣,脾氣大,不能容人。她宮裡的太監宮娥,不知被她打死多少。可是要說她想要陰蓄死士,培植黨羽,也是高看她了。她哪有那本事?只不過是有人打着她的旗號,招搖撞騙,地方官不敢多事而已。”
“朕這就下旨,讓地方官,將那總壇給它燒了,將王森滿門,鎖拿到京師問罪。”
“天家。此事要是如此操辦,只怕那些無知愚民,反倒會對朝廷不滿。以爲朝廷是故意對聞香教予以打壓,說不定,還要與咱們硬抗。再說灤州府那點衙役捕快,也未必是那些教衆的對手。要辦他們,還得用邊軍。可是眼下,又得籌備着防秋,等擺邊之後,臣親自走一遭,定把聞香教的事,處理妥當。順帶連同那魔教,也一發爲天家解決。”
萬曆嘆了口氣“這便又要勞動內兄了。申氏身懷六甲,你在揚州爲朕操辦鹽務,這回又要剿滅教匪,剷除魔教,當真是辛苦了。內兄切記,遇事保全自身爲上,要是你有點什麼閃失,若男可不會饒了我。其他都是小事。魔教若是果然能除了,胗何吝侯伯之賞?”
鄭若男卻在旁邊嗔道:“瞧你這話說的。難道不滅了魔教,我堂哥就當不得侯伯之賞?單是這次千萬白銀,就夠買幾個侯伯的?要不是有我堂哥在,那鹽業私營的事,說不定就真被他們弄成了,到時候天下大亂,我看比魔教危害要大的多了。”
萬曆笑道:“是啊,還是若男說的對。其實內兄現在的功勞,就足以封侯。不過內兄現在要是封了侯,後面滅了魔教,就不好賞了。這次只好把內兄的封賞,封到了岳丈和內弟還有申閣身上了。”
這次破了兩淮預提鹽引案,又辦了千萬鹽課,萬曆天子除了賞賜金銀、田地、貢緞外。將鄭承憲加封爲誠毅伯,加鄭國藩錦衣衛四品僉事銜,申時行則加了太保銜,算是都從鄭國寶這分了實惠。大明文官的最高追求,無非是生晉太傅,死諡文正,申閣原本只是太子太師,這也算離最高榮譽又近了一步。
鄭若男此時問道:“堂哥。你說李世賢收了鹽商的錢,跳出來爲鹽業私營搖旗吶喊,又是兩淮欠課的最大後臺,這事可有憑據?天家把這奏摺拿給我看,我可覺得,一個李世賢未必有那麼大的膽子,辦這麼大的事。”
鄭國寶沒理鄭若男,而是對萬曆道:“天家。前者河套兵敗,說是因爲谷文秀勾結套虜,出賣軍情,天家可還記得?”
“是啊。這事朕是記得的,還說那谷文秀吃裡爬外,實在該殺。怎麼這兩事有什麼關聯?”
“迴天家,這兩事確實有關聯。所謂谷文秀通敵,其實一點證據都沒有,全是我們憑空捏造而已。只因爲河套大敗,需要有人出來承擔責任,谷文秀的未婚妻子成了我的側室,他心裡是否真的認了,誰也說不好。只好乾脆來個先下手爲強,既除了隱患,也算有了交代。兩淮鹽課的事,欠了這麼多錢,若是追究下去,滿朝文武人人自危,誰能脫了干係?所以就只好把髒水朝一個人身上潑,讓一個人背起所有責任。”
萬曆聽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這樣。若男就說,這一定是內兄設好的套,只爲了坑李世賢這個老冬烘而已。還是愛妃料事如神,內兄啊,今日這裡設一家宴,咱們在一起喝幾杯。從明日開始,你便不必到衙門應卯,安心在家陪夫人便是。朕聽說你的一個愛妾也懷了身孕,不管需要補藥還是郎中,都只管來宮中支取。等到母子平安後,再去灤州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