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繼龍高喝道:“鄭國寶,你這狗官,趕緊放了我。否則的話,我堂兄饒不了你!我是播州楊家的人,我家世襲播州,至今八百載,傳承二十九代。是大明朝西南藩屏,連當今天子也要對我楊家讓上三分。你若是膽敢害我性命,我堂兄知道,定然要與天家理論。而西南、湖廣各路土司,同氣連枝,榮辱與共。逼反這許多藩屏的罪名,你擔當的起麼?”
鄭國寶冷哼一聲,飛起一腳,將他踢倒在地。“一派胡言!播州楊家,那是我大明一等的忠良,於朝廷忠心耿耿,從不敢有絲毫背反之舉。你這匹夫,自稱是魔教妖人,又怎麼可能是楊家子弟?冒認官親,罪加一等!我看也不必押回開封審問,就在這裡開刀斬了算了。下面哪位豪傑,願意上來做一做這劊子手?這活計可不白乾,有花紅可拿的。”
黃伯流一心求個副盟主的身份,當先捧場“這幾個小賊,敢來咱們的會盟大典上攪鬧,分明是不把老夫等人看在眼裡。慢說是有花紅,就是沒花紅,也留他不得。這劊子手的活計,算老夫一個。”
鄭國寶道:“老爺子雖然自告奮勇,但是這裡有九個人,咱們還是湊九位劊子手,一人伺候一個,這才便當。我不是本地人物,於河南的英雄好漢,也不怎麼熟悉。老爺子既是本地人,想必知道的清楚,還請您老點將吧。點到哪位英雄,就請誰上來動刑!”
一聲炮響,九顆頭落。九具死屍倒在地上。那些劊子手面上神色各異,心情不同。黃伯流點的那八人。都是平日與遲亮公走的比較近的頭目,其中還有兩個。則是遲亮公安排在自己這邊的臥底。鄭國寶這一手投名狀的手法,也算是讓河南綠林的大多數人,都絕了倒向黑木崖的念頭,畢竟自己手上可沾了對方特使的血,即使他日倒戈,也未必有好下場。
等到鄭國寶受了羣雄一拜,這河南綠林盟主的身份,也就算坐實了。有人送來令旗,令箭等物。從此時起,中州綠林上萬人馬,從名義上,就都得算鄭國寶的部衆。
鄭國寶笑道:“各位好漢,今日這會盟的事,主要還是爲了救聖姑。聖姑一日不得救,我這心裡就一日不安生。不過本國舅救人,未必用的上你們撕殺對壘,可若既然如今咱們已經選出首領。以後可就不能再搞什麼各自爲戰的把戲。若是真要用到爾等撕殺的時候,須得把勁往一起使,心往一處想。否則的話,我也只好行一行軍中之法。用一用軍中大令了。”
衆人齊聲應諾,正在此時,夢兒忽然神情一變。幾個起落,來到高臺上。擋在鄭國寶身前。“我聽到有腳步聲,來的人很多。”
此時只聽陣陣紛亂的腳步聲。還有人大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五霸岡上居然如此熱鬧。這種熱鬧事,光有河南的好朋友怎麼行?我們山東的朋友,難道就不能來插一手?”
只見有百十多條大漢徑直向這會場闖來,黃伯流見爲首之人,乃是山東本地綠林的幾位首領,臉色一變,“幾位。我們中州綠林道,借五霸岡之地,共商盛舉,這是事先打過招呼的。咱們兩邊,也有盟約,彼此秋毫無犯,你們這是要鬧哪一齣?難道你們想要和我們開戰不成?我告訴你們,如今我們已是朝廷的人了,跟我們打,那便是等於對抗官府,那就是造反!”
正德朝時,山東爆發過劉六、劉七之亂。白衣軍席捲數省,糜爛千里,禍害百姓無數。後來更是驚動了邊軍南下,纔將這夥亂軍消滅。在那一役中,山東響馬大多加入白衣軍,甘爲前驅,死傷自然也重。白衣軍事敗,山東綠林元氣大傷,後來官府更是對山東響馬重點關注,幾次發大兵圍剿,更有幾省聯合會剿之舉,導致山東綠林一蹶不振,到如今,也沒能恢復當初的威風。
以實力論,山東綠林如今的力量遠不如河南綠林強大,否則河南的各路好漢,也不敢在五霸岡共選盟主。而且他們如今雖然沒得正式授官,但是拜了國舅,自然就以官府之人自居。響馬的最高境界,就是奉了招安,得了官身。既然已經修到了最高境界,如何還會把這些苟延殘喘的同道,看在眼裡?
那幾位山東綠林的首領,倒也不發作,只是解釋“黃老爺子,您誤會了。這是沒有的事,我們山東的爺們,說到哪,就是哪。絕不會做出言而無信的勾當,今天來的主角可不是我們,而是這幾位。”
說話間,幾位首領左右分散,但見有個人猛的躥出來,堆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小人蔡公衝,見過欽差。國舅爺的威名,咱是早就聽說了,今天特意帶了各路兄弟,前來歸順/。”
此時又有十幾個人跪在蔡公衝身後,一起朝鄭國寶磕頭。黃伯流這時才認出跪倒之人的身份,怒喝道:“撞塌天蔡公衝!你這小人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五霸岡?正好老夫歸順朝廷,寸功未立,便拿你的首級,發個利市!”
要知,河南兵變雖然是由甲字四營發起,可其主力卻是鎮嵩軍,而鎮嵩軍裡表現最爲活躍的,就要數“賽存孝”胡云翼、“撞塌天”蔡公衝二人,朝廷幾次下旨,都把二人列爲重點匪首,以千金購其首級。
叛軍初起時,官軍以大軍相抗,難分高下。結果胡云翼秘練騎兵一支,號爲伏龍軍。於臨陣交鋒時,詐敗誘敵,拋棄財物、婦女,並把一部分夫子、選鋒都留下送死。
官軍見了女子財帛,就紅了眼睛,自己的主官也約束不住,只能看着他們散了隊型,衝過去爭搶。那些夫子、選鋒除了白髮皓叟,就是黃口小兒,都是現成的人頭,官軍也要去搶着收割。甚至了奪一顆首級,爭一個婦人,官軍彼此之間毆擊也是常事。這樣一來隊伍徹底混亂,主將吆喝不靈,便在此時,胡云翼帶着他的伏龍軍突然回殺,官軍必然被殺個大敗。
他這招數多次使用,百發百中,胡云翼本人號稱無敵。在叛軍裡也得了個胡大將軍回馬槍的美譽,自是讓官軍對其恨之入骨。
可是這樣一位文武雙全、帶兵有方、官軍都奈何不得的英雄人物,,卻不敵蔡公衝的本事,最終被蔡公衝擠兌的與自己的盟弟苗振邦黯然離軍,下落不明。這蔡公衝的本事之強,自是不問可知。
八營亂兵,彼此之間並不和睦,甚至還有仇怨。同爲亂兵,彼此之間防地分明,如果有私自進入友軍防地的行爲,必被視如寇仇,徵殺鏖戰不死不休,那拼命的勁頭,比對上官軍還兇。能自由出入各路義軍防地,往來各位首領大帳,不需要通稟,自由行動的,只有撞塌天蔡公衝一人。
他先是拜了劉甲丁的兄弟劉甲庚爲義父,又拜了寧字營的大當家寧榮邦爲乾爹,接着又給寶字營的當家謝老道謝寶財、中州大俠王天縱當乾兒子。這幾重義子的身份一套,各路義軍的防地對他來說,都是自己的家,自然想去哪就去哪。乃至後來驅逐胡云翼,也有一衆乾爹給他撐腰,因此饒是胡云翼再是英雄了得,也落個英雄無用武之地。
對於這種人,官府自然也不能讓他長期活躍下去。另外還有一樁,就是前者欽差御史顧允誠之死,有傳言便是蔡公衝在中間牽線搭橋,殺人時,他動的第一刀。殺戮朝廷欽差,御史清流,這種罪行註定他是不能被招安的,可是這人今天來五霸岡,明顯不像是來打架的。因此他的舉動,便讓衆人有些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