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橋縣城外,東南山下,觀渡古亭。
一名身着粗布灰衫、體態清秀的僧人靜坐於觀渡亭內,清澈的雙眸似能看透這紅塵江湖,略顯清冷的背影融入茫茫青山之中,唯有春風朔朔,帶起一片衣角,恍惚間才曉得,原來此僧還在這塵寰之中。
一把用普通竹子做成刀鞘的細刀,放於亭內石桌之上,刀身連着青竹刀柄,不知道的,還以爲那便是一根普通的竹子。
如果說林道的藏刀刀意是藏而不露,那此僧的刀意,便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根本無需刻意去隱藏,二者一番比較,高下立判。
觀渡亭不遠處,文丑持棍靜立。
待顏良帶着林道趕到時,見到亭內僧人,林道頓時一個頭兩個大,苦笑一聲:“你們兩個,沒事去惹他做什麼?”
顏良聞言微微一愣:“公子,莫非此人不好惹?”
林道點了點頭,嘆道:“我們三個加一起,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
緊接着,只見林道吩咐了一句:“你們兩個待在這,別跟來。”
說完,自往觀渡亭內走去。
“神秀大師,叨擾了。”進了涼亭,林道行了一禮,隨後坐在了僧人的對面。
只見神秀莞爾一笑,道:“這位大人,你認得小僧?”
“昔日少林羅漢堂首座,鬥戰羅漢,林某又豈會不識。”林道點了點頭,回道。
世人皆知,如今少林寺的羅漢堂首座,乃是“不語羅漢”妙忍,七十二地煞榜排名第三。
可卻少有人知道,妙忍之前,羅漢堂還出過一名不世天才,其佛法和武學悟性,被譽爲少林寺立寺千年以來第一人。
神秀當十八羅漢首座時,那妙忍,怕是連羅漢堂都沒進去。
這些情報,錦衣衛和六扇門的高層應該知道,可林道現在這個級別,卻還夠不到。
若非有着重生先知先覺的優勢,恐怕林道,現在也早已貿貿然的帶着顏良文丑二人上前奪刀去了。
神秀聞言,嘆了一聲:“往事如雲,如今小僧早已被少林寺逐出門牆,辱了佛門教化,少林武學也無顏再用,鬥戰羅漢之名,不提也罷。”
“身處三千紅塵,便如處身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昔日小僧妄生色念,心魔入體,已然爲此付出了代價。”
說着,神秀微微一笑,看了眼遠處武道氣機一直鎖着自己的顏良文丑二將,道:“卻不知,大人今日,又緣何而動?”
林道聞言,苦笑的看了看顏良文丑二將,伸手一指石桌上的竹刀,道:“家將無知,不明大師非凡之處,欲奪此刀獻於林某,還望神秀大師寬厚,失禮之處,林某代他二人向大師賠罪。”
言罷,林道起身,朝神秀躬身作了一揖。
神秀微微謙身回禮,隨後莞爾一笑,拿起桌上竹刀:“這把刀嗎?呵呵,此刀乃東海玄鐵所鑄,若是出鞘,或可入玄兵寶器譜,小僧也是出海遠遊時偶然得之。”
頓了頓後,只見神秀道了一句:“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說着,順手便把刀遞給了林道:“林大人若是喜歡,此刀便贈予你吧。”
林道見狀微微一愣,思忖片刻後,搖了搖頭,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此刀與我有緣無份,大師還請收回。”
隨後,只見林道直接抱拳行禮:“今日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師海涵,待他日,林某自當登門謝罪。告辭!”
說完,林道不再停留,轉身便往亭外走去。
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
不是他林道裝清高不要寶刀,論稀有度,玄兵寶器比精琢巧兵還要珍貴,林道又豈會不喜。
可鬥戰羅漢的隨身兵器是那麼好接的嗎?雖然方纔神秀沒露半點兒殺意,甚至連氣場也未變化半分,可直覺卻告訴林道,此刀接不得,若接了,恐有禍事臨頭!
這一着,林道卻是被那神秀,硬生生的逼着當了一回正人君子。
待走到亭外時,林道停住身形,想了想後,開口問道:“神秀大師,此番來古橋縣,可是爲那河底古城而來?”
只見神秀微微搖頭,單掌持佛禮,嘆道:“心靜一切靜、心亂一切亂,心佛一切佛、心魔一切魔,萬法由心生,一切唯心造。小僧此來只爲斬心魔,何需入古城。”。
林道聞言,眉頭微微一皺,心下暗歎:“果然,他是爲斬柏靈雪而來。哎,風輕侯,靠你了!”。
有關神秀的此段塵緣,前世林道也是聽過的。
八大門派之一的雪山劍派,有女柏靈雪,以雪爲肌、以月爲容、以花爲色、以冰爲心、以秋水爲眸、以仙靈爲神,集天地靈秀孕育,美如天仙下凡。
這般出塵之女,卻亂了江湖中兩名蓋世少年的心神,其一是少林寺的神秀,其二便是逍遙派的風輕侯。
神秀和風輕侯二人,見過柏靈雪後,卻分別生出了兩個極端的心態。
簡單來說便是,神秀見了柏靈雪後,一身佛法悉數被破,心魔作祟生了貪念,犯下大錯,被少林寺逐出了門牆後,便一直想誅了柏靈雪,斬去心魔。
而風輕侯則直接以情入劍,當起了護花使者,江湖之中,哪裡有柏靈雪,哪裡便會有風輕侯,最終在七十二地煞榜上,得了個“癡情劍”的雅號。
那柏靈雪,前世林道也是見過的,其美當真是驚爲天人,可那時他自知實力低微,也不敢妄生貪念。
可這一世就不一樣了,有着先知先覺的重生優勢,如今林道對於那柏靈雪,卻是有心要爭一爭的,大丈夫二世爲人,自當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
卻哪想到重生後發生了一系列的蝴蝶效應,河底古城提前開啓,憑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攔下神秀,這樣一來,就只能先寄希望於風輕侯那位護花使者了。
只見林道別了神秀後,來到顏良文丑身邊,招呼了二將一聲,便打算回城。
“公子,咱們不奪刀了?”顏良有些疑惑的問道。
林道聞言,沒好氣的回了句:“想死你就去搶,本公子不攔着。”
“公子,我觀那僧人,也只是通脈境的修爲,難道真如公子所說,我們三人聯手,也不夠戰他嗎?”此時文丑也是不解的問道。
在他想來,公子在地煞榜已經排行第四,自己和顏良二人的實力也不差,這樣的陣容,便是遇上那司徒帝一,恐怕也能夠一戰了。
而那僧人卻從來沒在七十二地煞榜上出現過,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何公子會如此忌憚這貌不驚人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