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皇室專用的莊園,雖然未有皇莊之名,但正統至景泰年間,皇室蒐括莊園土地,派太監官校爲莊頭管莊,收取子粒銀貼補皇宮內用,已經成爲既定的事實。
到天順復位之後,有仁壽宮莊,清寧宮莊,都在昌平縣等處。到憲宗成化年間,正式有皇莊之名,正德年間,有司統計皇莊田畝數,已經過三百萬畝。
現在這會兒皇莊雖未有後世之盛,卻也不是普通的公侯勳戚家的莊園可比。諾大莊園,點綴着一些亭臺樓閣,登高遠眺,但見陣陌連片,儘管還是早春,透過稀疏的樹木看過去,到處都是綠油油的麥田。
在灰乎乎的北京城裡呆的久了,從城裡頭出來,看着荒村野景,在貴人眼裡,也是頗有異趣了。
張佳木從前幾天夜探南宮過後,又好生把正南坊整治了一番,隔絕坊內外消息,蠻不講理的禁止外來勢力的進入,雖然明裡暗裡得罪了不少人,但他這個小小百戶,也真的是聲名鵲起,在風雲聚會的京城裡,儼然也算一個人物了。
今日出城,倒不是他在如此緊張的形勢下還有出外踏青的雅興,就算要踏青,此時也未當時。總得要再過一個多月,春風漸起,暖風薰面的時候,楊柳樹葉也漸漸吐出新枝時,那會邀上三五好友,出城遊玩踏青,射柳燒烤,飽食縱飲,那樣,纔算有點味道吧。
此次出城,爲的是南郊祭天的大典。
祭祀天地,是大明最爲重要的祭典?各種準備工作早就展開,日子也差不離要定下來,最多也就十來天的光景,大駕出城,護衛和儀式都極爲要緊,京城諸司,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準備開來了。
護衛工作,當然是錦衣衛當其衝,當仁不讓。
大駕護衛是一千五百多大漢將軍的事,還有錦衣衛各把守宮門帶班引見的千戶及百戶官,再有小就是旗手衛的力士,還有府軍前衛的御前帶刀官。
這三衛親軍,專責皇帝大駕的安全。
至於沿途的護衛,則是普通的錦衣衛及親軍上二十六衛、騰爆四衛、五軍營和三千軍的紅盔將軍和明甲將軍,林林總總,加起來,得過萬人沿途佈防。
何處燕息,何處更衣,何處接見同祭大臣,見鄉老加以慰問,大明的天子不比別朝,身處禁宮,不要說出去遊玩,就是到昌平祖陵去一次。也會有言官說怪話。
總之,天子就適宜在後宮生孩子,別的事最好一律不理。除了南郊祭天之外。最好就不要出宮。
這種話,現在還沒有人敢說。但到了幾朝之後,就有閣老當衆對皇帝說出來,而且皇帝也不以爲忤,居然欣然從之了。
原本祭天之後直接回城。但去年年尾傳出風聲,皇帝打算在祭天之後,到仁壽宮莊盤祖遊玩,散心解悶。外臣雖不大讚同,但考慮到皇帝的身體,在郊外踏青似乎對聖體有益,於是,事前的工作就得謹慎進行了。
宮莊只不過是個小小行宮,只常置人手,需重新檢查關防,打掃房屋,備好更衣之所,道路要墊上黃土,關防警衛猶其重要,更是重中之重。
整個準備工作,聖命是交給了英國公,成祖靖難之後,先有張玉小死難,後有張輔平定安南,再又死於土木之役,英國公已經是大明第一公爵,任何一家亦無法相比。南郊祭天典禮重大,關防要緊,當然是要交給最受信任的勳戚來主理其事。
但英國公也就是備位顧問罷了!
第一代英國公是張輔,正統十四年死於土木之役,其子張恐襲爵,張輔老來得子,所以張慰襲爵時才九歲,到了景泰八年,亦不過剛剛十七出頭。
算算年紀,居然是和張佳木同歲。
這般年輕,張佳木已經做出一番事業來,但張您在皇帝和公卿眼裡,也就是個網斷奶的娃娃,不值得信任倚重。
事實上,張您也是在憲宗年間才嶄露頭角,在西苑御前射柳,三箭中的,憲宗大喜,賜金帶,並漸漸加以重用,現在這會兒,是沒有人把這位年輕的英國公當盤菜就是了。
英國公打頭,身後也跟着一羣年輕的勳戚,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張您身邊,全是有爵位或是將來要承襲爵位的少年勳戚,有不少人都在宮中應值點卯,有着散騎勳侍的名號。南郊關防,於他們說是正份差事,還不如說是一個遊騎玩樂的好機會罷了。
“王兄,你帶我來,可真是大錯特錯了”。
奔走了一天,灰頭土臉,還夾雜在一羣年少氣盛的勳戚里頭?根本就沒有人答理張佳木這個小小的錦衣衛試百戶,受累不說,且復受氣。
但也沒有辦法,拉他出來的是王旗的嫡長孫王增,年紀輕輕。已經是宮中的勳侍,可以隨意出入宮禁。
最重要一點,還是未來靖遠伯的繼承八,算凡經八十開外。子茫祥巴經討了盛壯!然,工不剛人都很健壯,老王頭到現在還能躍馬食肉,但年紀大的人,朝不保夕,王增這個朋友,張佳木開始是有意結交,但時間久了,到王府去的多,打的交道也多,漸漸也有了一點真交情。
王增拉他相陪,也是排解寂寞的意思,張佳木雖然比起他年紀還但見聞廣博,說話有趣,而且是常來往的朋友,比起宮中那些同爲勳戚子弟的同事來,身上沒有那種討厭的紈絝氣,王旗家教甚嚴,王增也算是文武雙全,尋常人物,他當然看不上眼。
此時聽得張佳木的抱怨,他揚起手中精緻的馬鞭,笑着道:“佳木,我可是一番好意。你看,眼前景色,比起京師裡如何?。
“又能如何?左右不過是些疏林野草,加以連天陣陌,大兄,你見的少,我可是見的多了去了,並無稀奇啊。
”
張佳木前世是農家子弟出身,眼前情景,真的是見的膩味了,當真不值一看。
王增奇道:“你見的多了,沒聽說你常出城,莫哄騙我!”
“呃”。張佳木自知失言,想了一想,道:“弟在廣渠門外買了個莊子,前幾天還去看了一看,景緻也頗不錯,有空的話,請你去玩!”????“好啊,我一定去!”王增興趣很濃,修建莊園別業,在當時的士大夫和勳戚之家正好剛剛流行,雖然不能和明中期之後大興別墅相比,但性質倒是一般相同,都是在城裡呆膩了,出外換換風景,也換換心情。
“喂小百戶。”兩人正在閒聊,有人騎着一匹高大的南花青追上來。也是個年輕英武的後生,烏紗帽。飾玉,麒麟補子,腰間繫着一根玉帶,腳着朝靴,他向着張佳木道:“勞駕,把你的水葫蘆借我用用,渴的緊了
這是標準的大明公侯伯駙馬的常服打扮,見兩人看他,那人笑了一笑,道:“王兄,我的伴當拉後頭了,找你的伴當藉口水喝吧
“這是陽武侯薛綜”王增先低聲向張佳木介紹一句,然後才向着薛綜笑道:“些許小事,這也說要借,尊兄太客氣了!”
王增現下雖然還不是伯爵,亦沒有正經官職,但將來遲早襲爵,或是服官,所以在禮制上,也不需要對薛綜太過客氣就是。
“好,謝了”。薛綜聲音清朗,接過張佳木遞過去的水葫蘆。咕嚕咕嚕飲了幾口,然後還擦淨葫蘆嘴,這才遞還給張佳木。
這個陽武侯,家教倒是挺好。
但他一開頭,別的勳戚子弟也看到了張佳木這個異類,過來要水的也有,把帶的佩劍和弓箭撒袋交給張佳木的也有,他們都騎着好馬,伴當們大多騎小馬,或是騾子,驢,剛剛一通急趕,大多都拉在了後頭。
沒一會功夫,張佳木身上和馬身上都掛滿了寶劍,弓箭,撒袋,箭壺,堂堂百戶,一時間到真的成了衆人的伴當了。
“佳木”。王增頗感不安,他低聲道:“不想叫你受此屈辱
“這算什麼!”張佳木倒是神色如常,他笑道:“這裡我官職最低,難道不叫我來棄,卻叫這些爵爺自己來不成?”
這會已經臨近皇莊地面,聽說太后與幾位老太妃,還有幾個出嫁未出嫁的公主,並駙馬都尉等貴戚都在莊內,皇上雖然還沒瘧下日子,但宮中無聊,後宮已經提前幾天駕臨皇莊,要在這裡多住幾天了。
到了這種地界,就算是公爵也不好使。英國公先下馬,然後是襄城伯、忻城伯、鎮遠侯、陽武侯,大票的勳戚一起下馬,王增等人也跟隨在後,衆人牽馬而行,談談說說,倒也愉快。
“我說小百戶”一個留着脣須的勳戚走了過來,一臉的傲慢之色,他道:“你的馬挺不錯的,我們換騎着玩兒,怎麼樣?”
張佳木笑着搖頭,答道:“不好,大人,這馬不能換。”
說話這人看身上的服飾。也就是五品的武官,身份比張佳木高明不到哪兒去,但身爲勳戚,底子肯定不只身上這身官袍,這一點,倒是不用懷疑。
果然,張悠回頭沉聲道:“小大哥,這馬是靖遠伯送人的,你也敢強要?”
“哦,靖遠伯送的啊”那廝退後兩步,再看看王增,臉上露出極討厭的笑容,他道:“怪不得走一路呢,原來是王府的伴當。”
王增只一笑,並沒有理會他,只是向着張佳木低聲道:“這是右都督張覲的長子,極爲可厭的一個人,不必理他。”
張佳木聽了,不覺眼睛一亮!
有趣的緊了,自己對張府可是不假辭色的,張府豪奴,被他教的極慘。這廝一會想明白了,下一步怎麼辦,倒是一件挺好玩的事。,如欲知後事如何,支持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