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太后和皇帝說了兩句,便是向着張佳木和王增道:“都站起來吧,擡頭起身,老身好好瞧瞧你們。”
若是換了別的『婦』人,這麼說當然不妥,但皇太后這種年齡和身份,這麼說法倒是恰如其份,兩人聽着都是欣然起身,擡頭挺胸,一副氣宇軒昂的樣子。
張佳木高大健壯,雖然五官不是特別精緻耐看,但略顯粗曠的濃眉和大眼更和他的武官身份相配,再加上習武多年練出來的利落身形,臉上勃勃英氣,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叫人覺得充滿了精力和勃勃生機,叫人一看就覺得順眼,並且心生歡喜。
“不壞,這一回打量的仔細。”太后看了半天,拿他打趣道:“說不上是什麼好相貌,但搭配起來,看着也很順眼不是?”
“是,母后說的正是了。”太后面前,皇帝也是一副承歡湊趣的樣子,聽着太后拿張佳木打趣,便也是忙不迭的附合起來。
張佳木難得的臉一紅,不過也不好謙遜或是應承,說自己長的好吧,怪不好意思,說自己長的上不得檯盤,似乎也不得勁,於是乎只得紅撲着臉,站在下首,象個小媳『婦』一般的垂首不語。
“看看,嬌客麼,都臉紅了,哈哈。”太后心情很不壞的樣子,又着實拿張佳木說笑了幾句,最後才正『色』道:“你是大臣,按說駙馬這個位子是給那些老成謹慎,家世清白,品行也很好的少年子弟們的,你看焦敬,薛恆,都是這麼着。皇家遇到什麼難事了,才叫駙馬出來幫忙,平時呢,就管管閒事,最多管管宗人府的事,打打下手什麼的。”
大明宗人府是在明初設立,起初叫大宗正院,後來改爲宗人府,首腦是宗令,由親郡王擔任,管的是皇家的玉碟、賞罰、爵碌並祭祀等事,說白了,就是一個管皇家內務的地方,開頭宗令是太祖的次子秦王,左右宗正是晉王和燕王,左右宗人是周王和楚王,都是太祖年長的兒子,任職都是正一品。
後來宗人府改制,很多職權被侵削,對諸王除了起名字外,根本談不上原本的獎懲一說了。親郡除非是犯了倫理道德上的錯,比如有某位親王被告以子『奸』母,或是弒殺親人等罪惡,地方的官員纔會先警告親郡王,不聽,就上報朝廷,或是奪爵或是圈禁,由朝廷最終定奪。
就是起名祭祀的事,也多半歸了禮部,所以現在宗人府不設宗令或宗正,只是由公卿勳戚親臣兼管宗人府罷了。
“是,臣現在管的事多。”聽着太后的話,想着其中的用意,張佳木斟酌着答道:“不過臣一定也會好好打量宗人府的事,不敢有付皇上所託。如果有什麼要請旨的,也絕不敢自專自主,一定請旨後行。”
“好,好好好!”太后極欣慰地向着皇帝,笑道:“這孩子看着英武,但真的很老成。”
“是的。”皇帝也不能不表示贊同,誇讚張佳木道:“你現在越來越長進了,朕現在瞧着你,可真是歡喜的緊。”
皇上的話其實實在是皮裡陽秋,話裡有話,現在張佳木倒是不知道,不過片刻過後,他就全明白皇帝的意思了。
“王增麼,”太后又歪着頭打量起王增來,看了半響,方纔笑道:“生的真俊。”
王增倒是真和張佳木不一樣,張佳木不算是那種長的漂亮的男人,而只是靠身形,氣度,神『色』等後天的東西來加分,而王增不愧是正經的大戶人家出身的世家子弟,身上就有一種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味道,長期居於上位的那種漫不在乎的神情,見慣了世面的處變不驚的氣度,再加上細皮嫩肉脣紅齒白目若點漆眉如寶劍的長相,果然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帥哥。
還好王增沒有沾染上最近正流行的公子哥兒們也塗脂抹粉的『毛』病,不然的話,演個女人也蠻合格,只是那樣就太那啥了一些。
太后這麼誇獎,王增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他不象張佳木,這種誇讚從小就聽多了,也聽的皮實了,根本就不當回事了。
不過,倒是有一點他真的很奇怪。張佳木是剛選的駙馬都尉,太后要見一見,誇誇新孫女婿的長相,這倒也沒有什麼,太后五十多了,孫子麼還都小,孫女也還勉強可以定下來,成親總還得再過一陣子,少說,也得到明年過了十五再說了。
至於王增麼,現在親事都定下來,太子出事,也是因爲王增託了張佳木去西山打狐,太子聽說了纏着皇帝要去,這纔出的事。
論說起來,太子遇險,王增還頗有責任,甚至,暗地裡說,還是張佳木給王增下的套,只是這件事除了張佳木之外,連劉勇等人也不知道,更別提王增自己和別人了。
但今天這種場合,卻不知道皇帝和太后把他拎來是爲了什麼?
做見證?他王增才幾斤幾兩,他的祖父也未必夠格。再說,皇家挑女婿,要媒人見證做什麼……還真鬧不明白了。
說國家政務,和他一個舉人也說不着啊。
說皇家內部的事?和他一個小孩更說不着啊,他能做什麼?再者說了,也沒有身份啊……
張佳木看着王增的模樣,心裡不覺好笑。他是太瞭解這個人了,小心謹慎,看着大大咧咧,其實心思縝密,絕不犯錯。
這廝不加入錦衣衛,一則是身份,好歹是未來的伯爵和讀書人的身份,加入錦衣衛是有點掉價,直接做個同知或是指揮僉事還差不離。就是這樣,也未必能讓他動心。
當然,現在皇帝已經決定王增到錦衣衛裡效力一段時間,資格麼,先給一個千戶,這都是已經說好了的,王增一旦成了親了,成了人了,就可以正經出來做事了。
至於考進士,也不是不能考,等考試時間差不離了,關小黑屋突擊學上兩三月也就是了。象王增這種大家子出來的讀書子弟,底子厚,請的老師好,論起來比那些外省來的舉人只強不差,除非是那些個江南讀書世家出來的,那也真是比不過。
中一甲難,二甲倒還是沒有問題,到那時,也入仕途幾年了,人脈也有了,到時候做起事來就更圓融方便,對王增將來的仕途生涯大有幫助。
所以說,這件事張佳木雖然有私心,想要一個話說得來人也風趣,而且智計頭腦都過的去的兄弟來幫手,但對王增而言,也不吃虧。
王家痛痛快快麻利答應下來,肯定也是見到了將來的好處,所以才答應的很爽快,無需多費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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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王增在錦衣衛的經歷,那也很好解釋,皇上特旨再加上兄弟情誼,將來就算有什麼,也不會被人戳他的脊樑骨就是了。
當然,王增在錦衣衛裡最多出點主意,多些經歷,叫他衝鋒陷陣的去得罪人,那也是絕無可能的事了。
象王家到了王增已經是第三代,樹大根深,枝深葉茂,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家族也可以與國同休,富貴終了了。
現在王增更是婚期在即,新娘子是一個低品文官家族的女兒,說不上多富貴,但士大夫家中的家訓就是這樣,嫁女兒要勝過自家,娶媳『婦』則得不如自家,王增的婚姻正好,恰到好處。
“張佳木,”這會兒出現了一個小冷場,皇帝見是個話縫,便向着張佳木笑道:“你隨朕來一下,王增和太后有話要說。”
“是,臣遵旨。”
御前是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儘管張佳木對王增的事極爲好奇,想留在現場看看是怎麼回事,不過皇帝一說,也只好老老實實的跟着。
只是臨行之際,看着呆鳥一般的王增,也是覺得好笑的很。
出得主殿,皇帝腳步很快的走向一邊的偏殿,幾個內侍連忙開門,一入殿內,皇帝便在殿中舒展了一下腰骨,看來剛剛在太后跟前一直要挺着腰,搞的皇帝也是怪累的。
“皇上,”這會兒就君臣兩人,張佳木對皇帝現在算是極爲相熟,君臣之間感情也算不壞,因向皇帝笑着問道:“太后娘娘見王增,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怎麼?”皇帝笑道:“想着你這難兄難弟會不會有什麼麻煩麼?”
“這,哪兒敢呀!”皇帝語氣不善,張佳木吃了一驚,連忙躬着身子道:“臣只是好奇,要是不該問的話,請皇上恕罪!”
“倒也沒有什麼不能問的。”皇帝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也複雜了許多。良久之後,他才輕聲道:“現在告訴你吧,反正再過兩個月,消息也就傳出去了。不過,我和你說,現在可是萬萬不能外泄。”
“皇上當我是什麼人啊,”張佳木神『色』輕鬆,笑道:“臣就是管這個事的,還能自己犯禁不成?”
“唔。”皇帝神『色』不變,點了點頭,道:“朕意已決,太后也允准了,王增不能成親了,要先告病,過幾個月,朕下旨,叫他尚嘉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