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無戲言。
張佳木雖然語氣輕鬆,根本就是開玩笑一樣。但黃二立刻暴笑,孫錫恩只得無精打采垂頭喪氣的答應着:“是,大人,屬下明天就去內衛報道。”
“薛僉事勤勞謹慎,我給他報功了。”張佳木看他們一眼,淡淡說道:“別看他不是什麼特別有本事的人,但勝在勤謹你們知道不知道,薛僉事一天只睡三個時辰,半個多月泡在鮑家灣那邊沒回家,今兒我見他,人沒精打采的,衣服都鎪臭了,這般賣力,我要是不給他一點說法,以後還怎麼帶人?”
“是,”孫錫恩和黃二對視一眼,挺直腰板,大聲答道:“屬下一定盡心教導,內衛的人也是大人的人,請大人放心就是。”
“嗯。”張佳木笑了笑,道:“你們這兩個傢伙都做到僉事了,任九哥和薛文山,劉頭兒,都得再上一層才象話,不然的話,官職和你們都一樣了,不是得亂了套”
這就是張佳木的馭下之道,從容淡定,但恩威施自於他,不希圖下屬抱成一團,但也警告他們絕不能因私廢公這是底線,犯了底線,一定要倒黴
劉勇和薛祥等人只是加的衛指揮僉事,半年過來了,正好可以挪動挪動,下頭有人立功了要提,但是和這些老人一下子就平起平坐了,升上來的人心理會失衡,沒升的人,心裡頭更是不好受。況且,他的這些下屬,一個比一個賣力,升一升,很恰當。
從僉事到同知,倒是一個極緊要的關卡,從同知到指揮使就很容易,熬資格,很容易到。從百戶到僉事是一大跨越,從僉事到同知,也是很難的一關。多少人幹了一輩子,早早兒就是指揮僉事,到退休那天,還是指揮僉事,想進這麼一步,就是千難萬難。
到了從三品的指揮同知就很從容了,恩蔭,封賞,都夠得上了。聽到這個消息,饒是孫錫恩和黃二剛升幾級,也是禁不住心生羨慕。
“好生做吧。”張佳木勉勵他們:“一個個的,不要去嫉妒別人,自己好好做,將來官居一品,亦未可知,懂麼?”
“大人,懂……”兩人拉長聲調,齊聲答應了,但孫錫恩緊接着便問道:“敢問大人,現在叫屬下來,究竟是什麼差事?交辦下來,咱們倆一定辦的漂亮,大人就真的不必去了……”
“嗯,這個……”張佳木也是露出點踟躕的表情,臉上也漸漸有點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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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錫恩和黃二簡直是呆了,他們倆跟在張佳木面前久矣,幾乎是把這個大人當神一樣拜着,大人無所不知,大人武藝無人能敵,大人智勇、大人仁義,大人……總之,就是一個完人。但此時張佳木露出少年模樣時,兩個光棍這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佩服有加的大人,也就是二十左右的少年人,只是一直的威嚴壓迫着衆人,在張佳木面前,幾乎沒有人敢去想他的年紀是否和官職相稱,哪怕就是皇帝,在交託大事的時候,也是忘了張佳木的年紀……只是在有心人眼裡,纔會把張佳木的年紀牢記在心,並且時刻不敢忘懷,並且爲此而憂心忡忡……
“這個,”孫錫恩試探着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說的事?”
“算了”被他這麼一激,張佳木反而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攤着手道:“他孃的,我直說了吧,我要去夜探常德公主的府邸,嗯,對了,就是這樣”
“我……”
“大人,這個,啊,這個……”
兩個心腹手下,張佳木叫他們去行宮放火,這兩個混蛋沒有半個字的推辭或是哪怕有一秒鐘的猶豫,相反,當時張佳木覺得這兩個賊廝鳥很是興奮,幾乎是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就走人了。現在這會兒,兩個傢伙張大了嘴,象兩隻被雷劈中了的蛤蟆一樣,呆頭呆腦,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怎麼,”張佳木譏笑他們:“慫了?”
“不是,大人。”孫錫恩反應最快,已經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皺着眉頭,向着張佳木解釋道:“大人,不是我們害怕,實在是有點兒得不償失。”
“是啊大人,這和你的清譽有關……”見張佳木搖頭,直心眼的黃二索性直眉瞪眼的道:“就是你不在乎,公主的名聲也要緊啊。”
“見一見就走,別人不知道就行。”張佳木想了想,道:“就算是被人發現,薛恆很穩,這件事也不會傳出駙馬府之外。”
見兩個屬下還在猶豫,張佳木氣道:“公主待我如何,豈能不感愧於心”
兩人仍然是不以爲然,在大明,當然沒有後人想的那麼封建,事實上男女婚前是可以相親,而且婚前也能相見幾次,彼此培養一下感情,並不是後人想象的那樣,一擡轎子進門前,連互相的長相也不知道……當然,這種情形也是有,只是不多。
達官貴人會相合適的子弟做東牀,貧家小戶也不會盡信媒婆子的嘴,也得相看相看。有那疼女兒的,還會教女兒自己暗中看看,甚至說上幾句話,免得糊里糊塗定了下來,將來子女抱怨,做父母的盡了心盡了力,還不落好。
雖是如此,理學漸入人心,規矩漸嚴,象唐朝高祖那樣,一夥年輕人比射箭來決定誰入選直入閨房權力的好事,可是再也不會有了。而且裹小腳的漸漸多起來,對女人管的也越來越嚴,公主雖然俸祿不低,政治地位和唐朝的公主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和那位向皇帝哥哥要求養育面首的公主更是差點千里之外……
總之,要是風聲傳出去,對張佳木和公主,都是很大的打擊。
但張佳木的心裡,卻已經決定要做這件不理智,不名譽,衝動而且沒有一點道理的事了。自從走上這條路,事事謀定後動,幾乎沒有出錯的時候,曹吉祥和石亨哪個不想動他的手,但就是找不到他的紕漏,空有想法,沒有辦法。
但現在一想起以前事,心中就風雷激盪,根本平靜不下來。
“這麼下去可不成”他這樣警告過自己,也叫自己要理智,反正賜婚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大明宮中運作的情情他大約也瞭解了。
彭城伯夫人有面子,有底氣,算是很有力的大媒。皇上原本在猶豫,也不知道在猶豫個什麼勁,皇后原本就贊同,張佳木身家清白,武官中的傑出少年子弟,配這樣的人,對公主來說當然是最好的選擇,更何況兩人原本就已經相識。
太后原本就無可不可,周貴妃等有資格說話的,也不會有人反對。
太子和萬宮人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事實上,太子很高興張佳木做自己的姐夫,將來君臣相得,更是可以放心使張佳木這樣的能臣幹吏,一旦登基,現成的強力班底,不怕那些老臣不服。
算是一件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大家都皆大歡喜的好親事,現在,宮中的消息幾乎就要定下來,焦敬這樣的老成駙馬都拿此事打趣,可以說,等行諸千年的那些儀式一舉行,就可以算是定了局了。
原本是不必有什麼變化了,但張佳木心中的那股彆扭勁就是去不掉,不去,彷彿就沒有主心骨,就感覺自己少了點什麼,沒滋沒味的
“他孃的,”他瞪眼看這兩個屬下,罵道:“老子就是要錯一回,你們再敢說不去,老子叫人砍了你們腿。”
“去去,立刻就伺候大人去。”孫錫恩連忙點頭哈腰,陪笑道:“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咱們就是大人的狗,狗兒哪會想事情,汪汪”
這麼一打趣,是把張佳木心頭的火消解了不少,饒是如此,他還是狠狠瞪了兩人一眼,有點兒餘怒未消。
倒是黃二嘀咕着道:“我還以爲大人說我們不去,他就換人,要不自己去,誰知道就要砍咱們腿,大人啊,你可是越來越兇,越來越霸道了。”
張佳木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倒也不和這個渾人計較,只道:“他孃的,慶業坊遠的很,已經快到子時了,還在這裡耽擱個什麼勁。”
“說的倒是。”提起兩人的專業範圍,黃二一點也不渾了,當下默算時辰,答道:“子時二刻,咱們摸到常德公主府邸的後牆。孫大先進去,逮個舌頭,問清重慶公主所在,然後接引大人進去,我在外頭候着,小心巡夜的公主府裡的家丁,也要防着五城兵馬司的人巡查過來。這些狗,咱們小民百姓的地方不巡,專巡大戶人家,我呸。”
“黃二,慎言。”張佳木忍住笑,向他道:“將來你也是大戶人家,曉得麼?”
“是,”黃二有點發蒙,摸着自己頭道:“賊孃的,這個我倒是沒想到。不過,我可也不要這些廢物來巡夜,沒個鳥用。”
“不必說了。”張佳木想了想,倉促之間,黃二提出來這個計劃已經很完美了,當下便下定決心,只道:“就是這麼辦了,不必帶多人,就咱們三人,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