刪奉御的事是昨天中午剛鬧出來的,把人抓了!後。楊知刪直自己闖了大禍,一縣知縣雖然不大,但好歹也是正經的二甲進士,直隸的縣可不是大挑知縣或是進士中的庸才可以擔當的,好歹也得是精明強幹,應試成績也過的去的人才纔有資格充任直隸的知縣。這些文官有進士同年,有座師上司,彼此聲氣相連,惹一個就是惹了一大羣,雖然青縣知縣無禮在先,但一個六品宦官下令東廠的人抓了一個實權知縣,這無論如何也是說不過去的。
這件事發展到如此地步,連蔣安這個東廠提督也覺得沒有辦法處理了,他只能勸楊奉御來找張佳木,畢竟張佳木權勢還在東廠之上,而且有皇帝和太子的信任,比起上任不久而信心不足的蔣安來,張佳木肯定更有擔當。????當然,如果張佳木推辭此事,蔣安自然也會對張佳木的爲人和手頭的實力有進一步的評估,不過這也只能是後話,而且楊奉御是註定要到黴了。
政治果然是很骯髒的社會活動啊,”
“好吧”。張佳木覺得這件事倒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已經有了決斷。看一看還在瞌頭的楊奉御,張佳木很是厭惡的一揮手,喝道:,“下去吧,這件事我會處理的。”
“啊?”楊宦官又驚又喜,擡起頭來,滿臉的鼻涕眼淚,他道:,“大人是說,這件事小人不必再管了?”
以他在宮裡的地位,雖說抓一個知縣實在是能力之外,但京城之中,除了遇到更高品級的太監和權貴之外,也已經能夠橫着走了。
一個奉御趴在自己腳底瞌頭如搗蒜,就是張佳木心裡也是頗爲自得的。
但他把這種微妙的情緒隱藏的很深,看着眼前的到黴鬼,張佳木斟酌着道:,“我會進宮和皇上說,也會把你的事保下來”嗯,你回去等消息吧。”
“是,是是是”。楊奉御簡直是喜出望外,剛剛蔣安說不管此事的時候,楊奉御簡直就以爲自己死定了,他在宮裡唯一的靠山就是蔣安,別的大佬根本靠不上。這件事如果張佳木不理,他已經打算回去之後就上吊自裁,免得遺禍給家人。
現在眼前這位大佬伸手接了此事,楊宦官知道,自己這條小命不但保住了,而且在青縣知縣那裡丟掉的面子,也很有可能扳回來。
果然,張佳木吩咐之後,便又淡淡地道:“你回去和蔣大哥說一聲,這事兒我不但要管,還要把面子給你們爭回來,叫他放心好了
“是小人一定把話帶到。”如果笑容從一分到十分的話,楊奉御現在臉上的笑容無疑可以打最高分,但張佳木無心去管他,只是揮了揮手,不過眨眼功夫,眼前這位剛剛還哭的象死了親孃一般的六品宦官就彎着腰倒退着出去了,就算保持這樣高難度的動作,楊奉御的臉上扔然是那種甜的發膩的笑容。
“佳木”。任怨剛剛說睡了,不打算聽此事,但明顯他背棄了自己的諾言。等楊奉御一走,任怨便推門而入,皺着眉道:“你怎麼攬這檔子事?”
“怎麼”。張佳木笑問道:,“你也瞧不起這些沒卵子的冉人?。
“倒不是這麼說任怨兩條濃眉還是皺的很緊,他道:“你以前和我說過。人都好利,不是說太監拿錢就比文官武臣拿錢更該死。而且他們被殘身體,也是可憐人,沒理由因爲這個就瞧不起他們”但攬這種事,對你的名聲有礙啊
“怎麼說呢?”
“到底是一縣正堂,豈能說拿就拿!這件事,怕是要得罪不少文官,你亦知道,現在國朝也不是開國之初的時候了,治國要文臣,皇上現在對文官也很倚重,咱們這些人,被他們罵成是廠衛一體,和東廠一樣都是鷹犬,佳木,咱們原本風評就不好,只是皇上信任,你處事又很厚道,辦案更是公道,所以名聲還不壞。要是這件事攬了上身,幫着這個奉御,怕是以前辛苦經營的好名聲,可就全毀了。”
張佳木據案而聽,凝神正色,待任怨說完之後,這才展顏一笑,答道:“九哥有話沒說完,其實怕還是想說,寧得罪幾個宦官,甭得罪文官。這些人手中有筆,道理全在他們那頭。而且國朝到現在,沒有幾個錦衣衛使有好下場的,所以不要豎敵太廣,不能太得罪人。所以不宜攬事上身,是吧?”
任怨心裡倒是影影約約是這種想法,但經張佳木這麼一說,纔算分析的清楚,他猛然一拍腿,大聲道然你心裡這麼清楚。咱們又何必挾這種燙手的炭團到 腮一工頭?蔣安的人他不護着,倒是叫你想法子,這叫什麼事啊。”
“兩個原因”張佳木面無表情的道:“第一,他要看我的擔當和手裡的實力,值不值當和我兄弟相稱。以前的那些情份,是不是值得維持。第二,就是因爲是他的人,他反而不好出面。宮裡頭,不要說他不能一手遮天了,人家遇事不踩乎他,就算他燒了高香了。”
蔣安這個人,實在是在歷史上名聲不顯,在他之上,有著名的曹吉祥,如果不是曹家想更上一步,其實曹吉樣是可以榮寵不衰的。而且太監不象普通的大臣,基本上就算新君不喜歡老皇的太監,但也不會太過爲難,最多發落到孝陵守陵,或是到鳳陽守陵,很少有處死太監的事發生。而至於劉永誠,在天順年間就掌握四衛軍,後來到了成化年間,重新成立十二團營,劉永誠又是提督太監,掌握軍權,後來汪直受寵,才把他擠了下來。
但到那時老劉頭已經撈足了。而且連侄子義子都封了爵,所以根本也無所謂了。
但混的不好的太監在宮裡受氣也是肯定了,蔣安根本就是一個庸才,比起曹吉祥和劉永誠,還有近期冒起的牛玉等人,蔣安只是因爲是皇帝身邊的老人,而且幹了勒死景泰的髒話才勉強在司禮監站穩了,又因爲張佳木的力薦才得以提督東廠,他沒擔當和急着看看盟友的實力,這種心情當然也是昭然若揭,根本不足爲奇。
聽完了張佳木的分析後,任怨也是無語,蔣安這個盟友,緩急時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平時已經夠添麻煩了”,
他看了看張佳木,但張佳木用一個有力的手式阻止了任怨的牢騷,他道:“用人就是這樣,九哥,我不必和你多說,總之,你聽我的就是。”
聽他這麼說,任怨只得點頭道:“那是當然,我向來就是隻聽你的。”
“嗯。”張佳木微微一笑,向他道:“那你今夜就得辛苦一回了。持我的令箭取衛中的火牌,連夜叫開城門出城,趕往青縣,把那倒黴的知縣給我提到北所裡來。”
“是”任怨安然答應,一瞬之間,一個年富力強,而且經過十幾年苦讀,並且精明幹練的二甲進士出身的官員,命運在這頃刻之間就決定下來了。
“還有”張佳木神色疲憊,但語氣卻很堅定,他道:“請你把附近幾個縣的知縣,全部抓捕,還有他們的師爺門客,如果是大縣,還會有縣承之類的輔官,也全部抓了吧。”
“這
“九哥,聽我的就是了。”
“好吧,那我連夜出城,這就去辦事。”
“嗯”張佳木微微一笑,道:“九哥,我對你的辦事能力 向來是深信不疑。等明天我們見了面,再說吧。”
“好”任怨很隨意的抱拳一揖,然後一邊轉身而行,一邊道:“那我就去了。”
任怨深夜出府,只帶着兩個隨身的家丁,自去辦事,而張佳木在處理完公務之後,就酣然入睡了。
眼前的麻煩,似乎根本沒有被他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天天明,天氣很不好,張佳木起身之後,簡單的做了一下清洗,出門時感覺天氣仍然是一陣昏暗,擡頭可見一層陰鬱的雲彩籠罩在北京城的上空,彷彿完全停滯了一般。
在他向母親請安,接着用完了早飯之後,曹翼等親衛早就趕到了,在張佳木出門之後,幾十名穿着飛魚服的校尉親兵迅速在他的四周戒備起來,接着各人紛紛翻身上馬,前呼後擁的簇擁着張佳木向着皇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經過一夜奔馳的任怨已經趕到了青縣,在一羣東廠番子的手中,促騎們把一干人犯全部接了過來。
東廠的番子也是因人而成事小主子強,則他們就是一羣凶神,在前些年,東廠幾乎令京城所有人爲之側目,錦衣衛裡的精兵強將也幾乎被東廠給調光了,雖然東廠沒有權力直接抓人,但不管是誰,幾乎無人敢當東廠之面,到了現在,則一朝天子一朝臣,風水輪流轉,帶隊的東廠番子原本是一個錦衣衛的小旗官,他在交人的時候,心中不禁感慨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孃的,現在又是錦衣衛風光的時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