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事,就算是當着任怨也不好多說。
看到任怨迎上來,張佳木微微一笑,道:“九哥,咱們回家去!”
任怨可是滿腦子的疑問,不過,他現在對張佳木可是佩服極了,這小兄弟說什麼就是什麼,心裡清楚的很,跟着他走,準沒錯兒。
出外一個月,又是少年,當然想家了,任怨也是一笑,道:“那就快點走,這個時辰,總還能趕得上家裡開飯。”
“家裡是必定會等的。”
“佳木,現在咱有銀子了,買兩匹馬怎麼樣?四百來斤的三歲口好馬,估摸着,五六兩銀子也就到手了。”
“這主意不壞!”
正南距宣南不遠,兩人談談說說,沒一會功夫也就回到了宣南坊中。
府、縣、坊、牌、鋪,大明京城政治架構和街道都是層次分明,架構嚴謹。
城市街道一般是按鐘鼓樓的所在四散輻射,宣南坊中也不例外。鐘鼓樓所在的大街最爲寬闊熱鬧,沿街都是店鋪商家,來來往往不少行人客商,儒冠僧尼,流民乞丐,趕場的妓女樂師,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張佳木心情極好,穿越以來,雖然頭疼的事兒不少,但好歹是打開了局面,回想一個月前,他和任怨兩人在刑部坐記時吃的那種苦,遭的那些白眼輕視,不由得不讓人心生感慨!
一路上邊走邊看,陳寶良的羊肉麪店,富泰祥的鞋店,孫春陽的南貨鋪子、戴春林的香料鋪子,林林總總,真不知道有多少家!
這還不算是最熱鬧的地方。
京城裡,兩個地方最熱鬧。一個,就是正陽門東西大街,店面鋪子最多,商家的招牌幌子能把天給遮住,在那兒,憑你是天上有的,地上走的,就沒有買不到的貨物!
第二個,就是按前朝後市規矩,皇城裡每到一定時間開的大市。按春秋古義,天子居朝堂於前,建坊市於後,以便利國惠民。
現在當然不比上古那會兒,但老祖宗的精神倒還沒丟。從玄武門到景山,好大一塊地方,到了開市的時候全城的商鋪都到那兒擺攤賣貨,在皇城開市,不是上等精品的貨物也斷然拿不出手,論說起來,皇城大市可又比正陽門東西大街要更熱鬧,貨物也豐富的多了。
張佳木在戴春林的香料鋪子裡買了些桂花油,又買了兩斤羊頭臉肉,叫夥計片的雪花般輕薄俏式,再又在南貨鋪子買了點醬料什麼的,最後還買了蜜餞攢盒,買了這麼一大堆,算了算,花費了三兩多銀子。
擱以前,當然捨不得,也沒這麼多銀子。
到了衚衕口,兄弟兩人分手。這一回,可有點依依不捨的味道。
以前哥倆都是一起辦差,焦不離孟,孟不離焦,這一下猛的要分開,兩人都覺得有點不好受。
好在,過一陣子就要一起到大營去參加射柳比試,張佳木倒是想起來要提醒他:“九哥,回去之後要好生多練騎射,你說買馬我倒想起來,趕緊去買,咱們以前練的多,這兩年可沒了馬騎,騎術不過關,射的再準也沒用。”
射柳是講騎射配合的,兩樣真的是缺一不可。
任怨連連點頭,道:“你事忙,過幾天我有空就去看看,就便買兩匹回來。”
“好!”張佳木想了想道:“馬鞍什麼的家裡都現成的,倒不必再費事。但馬一定得好,口要壯盛,腿勁要好,九哥,你可得看好了!”
不管有沒誰在背後照應着,張佳木覺得凡事還得先靠自己。要是射柳大會拿了金牌,這一生大約也不會愁吃喝了。
至於國家大事,廢立太子,去他孃的!
他說的鄭重,任怨也知道此事要緊,當下鄭重其事的答應下來。
兩人長揖而別,任怨自己回家,張佳木信步而前,看着長着青苔,磚縫裡殘留着衰草的門首,心中感慨萬千。
不管怎麼說,有家纔有根,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小院就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根啊。
他輕輕拍門,沒有幾下,門房老張福已經連聲答應,跑了過來。
開門一看,老頭兒乾癟的臉上露出極其燦爛的笑容,一瞬間,張佳木都以爲自己眼花了。小門小戶的,日子過的挺緊,張福跟了張家幾十年,平時也是默不言聲的,到這會兒,張佳木才知道,原來這老奴僕臉上還能露出這麼豐富的表情。
“是大爺回來了。”老張福又驚又喜,都顧不得張佳木,連忙就回過頭去,衝着院子裡頭大叫。
“哎,張福你這是幹嗎!”張佳木埋怨着,心裡也有點說不出來的感動,這麼着一來,等他進了院子,不大的小院正中已經站了滿滿當當一院子的人。
老張福兩口子,母親,小妹、這是自己一家子人。意外的是,還有舅舅徐勝一大家子人,七八口子,和張家自己家人站一塊兒,黑壓壓站了一地。
舅舅是一向不大上門的,他老人家也是錦衣衛的校尉,就在正陽門東西大街上當差任職,不紅不黑的混日子。因爲張家日子難過,舅舅家想必不想沾包,怕受連累,這一回剛補了校尉,這一大家子可就不請自來了。
“好外甥,你可回來了。”徐勝可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反正這小子親孃是自己親妹子,他就算不滿意又能怎麼着!
張佳木是沒辦法,就這麼幾個親人,能包容就包容得了。
他露出一臉笑,舉着手中的大包小包,道:“舅舅來的巧了,正好,我買了不少好東西,還說給舅舅送些過去,可巧你老就過來了。”
這當然也是滿嘴胡說八道,不過,有這態度就行了。
到這會,徐氏也放下心來,看着一個月沒見的兒子,因見張佳木又黑又瘦,不覺心疼起來。
“娘,我這是每天射箭練的,”當兒子的知道母親的心思,一看徐氏臉色,張佳木便笑道:“兒子要去博一個宮中射柳的名額,不累點苦點,成麼。”
兒子出息了,母親自然開心,這麼一排解,徐氏心裡好過了許多。她拍了拍張佳木身上的浮塵,笑道:“進房說吧,裡頭有好東西給你瞧!”
“什麼東西?”張佳木一邊走一邊和妹妹小花說話,拿買的攢盒零食和胭脂頭油什麼的逗她玩兒,心裡倒是奇怪,家裡哪有什麼閒錢給自己買稀奇的玩意?
到了堂房正中,一看就明白過來了。
黃楊木打成的大供桌上,端端正正的擺放着一套衣物,有紗帽、飛魚服、還有靴子、腰牌、鸞帶,最後,還有一把精緻漂亮的繡春刀。
徐氏笑道:“大郎,這是你們衛里門百戶差人送來的,派來的人,可着實把你好生誇了一回,說你辦事很得力認真,百戶大人對你喜歡的緊。兒子,你可要好生當差,不要辜負了大人的信任纔是。”
這就是錦衣校尉的全套裝扮了,從今兒起,他可以脫了身上的赤黃罩袍,穿上飛魚服,佩上繡春刀,成爲一個正式的錦衣衛校尉了!
“來,穿上給娘看看!”
徐氏心裡高興極了,自從老爺離世,家裡頂樑住就是眼前這個尚未娶妻的兒子,眼看着兒子補上了缺,她的心事也算是去了一半了。
張佳木知道母親心中高興,只得湊趣,於是解衣換衫,徐氏和舅舅一家子都笑呵呵的看着,堂房之中,一團喜氣。
“對了,”徐勝似乎剛想起來:“大郎,前些日子,朱指揮使到正陽門那邊去,召集了人說話,特意提起你來,雖說他爲人剛正,對你辦的差不是很歡喜,但誇你是個聰明人,還說,正陽門那裡亂的很,他打算和門大人打個招呼,調你到正陽門那兒去當差。”
徐勝極爲歡喜的樣子,他道:“朱指揮可是掌刑的指揮使,他老泰山又是於少保老大人,大郎,要是你巴結上了他,可又比跟着門達百戶強一百倍了!”
舅舅口中的朱驥指揮使大人,應當就是另外一派的大佬之一了吧?
看來,前一陣子,他跟着門達攪動正南坊的大局,引起的反彈當真不小!自己這個小小校尉,居然惹動起了京華風雲,各方勢力,都已經開始對他加以關注!
他苦笑道:“舅舅,我一個小小校尉,豈能巴結得上?況且,上頭有命叫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哪有我自己做主的份?”
這麼一句話,徐勝似乎得了回答一般,哈哈一笑,就把話題揭過去,不再繼續說了。
張佳木暗自搖頭:徐勝身後的這位大佬,眼光似乎很差勁啊……挑了這麼一個唬爛的說客來,豈不是事倍功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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