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首的將軍,張佳木和任怨一看便認得了:就是那天在坊裡趕馬受驚又被張佳木救下來的那個車伕!
張佳木還好,任怨的嘴裡已經能塞進一個鹹鴨蛋了!
前任車伕朝他們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只是向着高平一拱手,微笑道:“高大人!”
雖然當手一箭就是他射的,但禮數倒是絲毫不缺。
“李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本官正在帶人處理公務,你怎麼不分青紅皁白的就牽扯進來,難道你府軍前衛就可以如此胡作非爲?”
高平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嚇的還是氣的,不過架子不倒,向對方厲聲質問。
“高大人息怒,”被稱爲李將軍的是大明府軍前衛的指揮使李春,高平發怒,李春似乎沒有放在心上,只道:“這兩個小朋友是我的舊識小友,本將想帶走,高大人意下如何?”
“不行!”高平氣的差點氣瘋了,李春要是盛氣凌人也罷了,偏生這種居高臨下又很淡定的態度讓他實在受不了,這根就是沒有把他高某人當個人物來看啊!他怒道:“這兩人是要犯,本官要帶回都察院詳加審問,李將軍,你要干預御史問案嗎?”
“不敢。不過,靖遠伯府有件難事,想請這位姓張的錦衣衛校尉回去問問。高大人,我先把人帶走,一會再給你送過去,如何?”
“靖遠伯府?”
“是的,伯爺吩咐我務必把人帶到,請高大人通融方便,算本將欠大人一個人情好了。”
高平一直打官腔,李春卻顧左右而言它,一輪對答下來,剛剛還氣壯如牛的高御史已經平心靜氣,只是面色又青又白,手撫山羊鬚,沉吟不語。
他當然想要表現一下風骨,今天拿這兩個錦衣衛的小卒開刀,也是做好得罪人的準備了。不過,一下子就惹上靖遠伯加府軍前衛指揮使,再加上錦衣衛的反彈,就算是高平存心惹事,卻也知道:這個簍子他捅不起。
“好吧,”高平恨極了,但也沒有辦法。他道:“今天就給足下一個面子,這兩人,備案記名,等伯爺那裡完了事,再說吧。”
“好,如此就多謝高大人了。”
李春微微一笑,揮了揮手,身後有人牽來兩匹好馬,張佳木和任怨翻身上馬,兩人心裡都得意非常。
張佳木很友善的向着高平笑了一笑,看着對方風中凌亂的狼狽樣子,不覺哈哈笑出聲來。
李春騎馬在他前頭,聽聞他笑出聲來,不由也笑了一笑,不過,他很快向着張佳木道:“年輕人,得意不快心,失意不快口,切記,切記!”
張佳木凜然,的確,他是有點得意忘形:“是,卑職失態了!”
他又笑道:“不過,總要謝謝大人。”
“不必謝我,高平真是鬧的太不成話了———真是伯爺找你有要事交待。你不要以爲,我是記着上次你拉住馬車的事,那個一碼歸一碼和伯爺無關,懂麼?”
“是的,卑職懂了。”
張佳木一陣頭疼,原以爲,今天李春前來是還報上次拉車定馬的人情。李春一來他就認出來了,這位指揮使就是那天趕馬車的車伕,他當時恍然大悟,怪不得一個指揮使趕馬車,想來裡頭坐的是靖遠伯府裡的人。不成想,自己所猜想的一點也不對,而且李春隱隱警告,到了靖遠伯府,不必提起那天的事,這件事,真是蹊蹺!
想不明白,也不必再想下去。
靖遠伯府,倒是也在正南坊中,就在靠近大內和南宮的交界,地勢空曠,幾乎沒有幾戶人家,一路看過去,大門都是硃色錫環,全部是官居一品或是一品以上的公侯之家纔能有的風流氣象!
任怨和張佳木都有點看傻了,這種地方,象他們這種身份的人是沒有機會過來的。在大街上根本也看不到什麼人蹤,普通的百姓和下層的官兵根本就沒有機會近前,早在街口就被人趕走了。
到了伯爺府前,兩隻大石獅子張牙舞爪,似乎要擇人而噬,大門前,有家兵站班,扛着儀刀,儀戟、青羅傘、對牌,看到李春過來,幾個門政迎上來:“李老爺,伯爺正在裡頭等着,已經催了幾回了!”
倒不愧是以軍功起家的伯爵,靖遠伯府看大門的似乎都是軍人出身,一個個打扮的利落乾淨,行動乾脆利落,都是孔武有力的樣子,眼神掃視之時,精光灼然,令人暗自心驚。
李春帶的人早就打發走了,身邊只留下幾個隨從,他跳下馬來,把馬繮繩交給伯府下人,笑道:“這不是來了麼,伯爺還是老脾氣,交待事下來,非得立刻辦好不可。”
他顯然是和伯府上下都很熟,和靖遠伯也是熟不拘禮,敢在背後開幾句玩笑。
安頓好了,李春神態輕鬆:“小張校尉,你這位同伴就在門房等吧,你隨我進去見伯爺。”
張佳木沒來由的一陣緊張,他一個錦衣衛的小小校尉,前幾天還是個軍餘,見過最大的人物也就是個錦衣百戶了,突然一下,就要去見大明的伯爵,而且,是手握軍權,提督十團營的大人物!
以永樂四年的進士出身,任過給事中,當過御史,風骨硬挺,永樂年間就已經儼然是名臣。後來以文臣轉武臣,兵部侍郎出邊關任上,以皇帝許便宜行事的特權,斬都指揮使安敬!
其後三軍用命,在邊境屢敗蒙古,後來以文改武,做到武臣頂尖,封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上柱國、靖遠伯王驥!
老伯爺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伯爵武臣,高平那樣的御史未必會賣面子,但王驥可是五朝老臣,而且是科場前輩出身,大明科場規矩極嚴,後輩見前輩執弟子禮,他高平可以得罪錦衣衛和普通的武臣,可是得罪王驥,他還真不敢。
老伯爺已經年近八十,花廳階下負手而立,卻仍然腰背挺直,雖只在三層石階之上,俯視之間,卻有睥睨衆生之感!
在這樣的老人面前,不要說禮儀應當,就算是這種氣勢,也令得張佳木不得不俯首,低頭。
“好,”王驥雖老,眼神卻銳利異常,盯着張佳木看了半天,終於展顏一笑,點頭稱許道:“不錯,虎背雄腰,看你雙腕和指間繭子,習武總也在十年以上了?”
這就是問話了,張佳木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回伯爺,小人今年十七,五歲開始隨父習武,距今已經十二年了。”
“哦,你的父親,我倒是很熟!”
張佳木大感意外,他的父親不過只是個普通的錦衣衛校尉,怎麼會入得了王驥這種身份人的法眼?這倒是真的很奇怪了!
王驥也不解釋,只悠然道:“你父親就是習武的好材料,可惜了的,沒趕上隨永樂爺北征,一身好武藝,用不上啊。”
“多謝伯爺誇讚,小人先父泉下有知,也必感愧的很。”
“哈哈,你父親的性子,是很老誠實在的。”王驥目光如電:“聽說,你在正南坊裡幹了件很漂亮的事?小子,就算要博出身,做事要憑良心,不可損陰德。”
老頭子是說的真心話,還是在試探?在大明混到王驥這樣的高位,還會有這種政治潔癖?當真是如此,幹嗎巴巴的把自己找來!
那天設計抓人的事,說張佳木沒有一點報愧於心也是假的。不過,讓他重來一次,他還會選擇那麼做。
老頭子這般責備,張佳木倒是不信了,他將心一橫,昂首道:“敢問伯爺,當初斬安敬,到底是他怯敵懼戰,並且貪污軍餉,還是伯爺要殺人立威?”
“你好生大膽!”王驥鬚髮皆張,年近八十的老人,發起怒來,真是有威不可當之感。不僅是張佳木,便是一旁的李春和府中下人,忽啦啦跪了一地!
當年的事,一直引爲平生快事,別人提起來,也說他殺伐決斷誅除不法,膽大心事,行方而智圓,真的是幹了一件很漂亮的事。
然而午夜夢迴時,殺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安敬究竟是什麼原因,別人不說,自己心裡可清楚的很。
這少年人,真的是膽大包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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