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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嗚一聲叫人牙酸的慘叫,遠處那條黑影已經被長箭牢牢的釘在地上,衆人定睛細看,原來是條健壯的大灰狼,從胯子到腦袋將近五尺,體重足有百來斤上下,皮毛油光水滑、爪牙鋒利,卻被哲別的神箭射中胸腹,四條腿掙了兩下就沒了氣兒。
“不愧爲神箭手,對得起哲別這個稱號啊!”秦林讚許的一豎大拇指,哲別不僅是數百年前成吉思汗麾下大將的名字,本身也是蒙古話“神箭手”的意思。
哲別非常開心,咧開嘴呵呵直笑,似乎秦林一語之褒,比獎給他一隻金元寶還要高興。
秦林破獲德瑪夫人被害案,哲別就以他爲平生繼德瑪之後的第一個大恩人,回草原報信、又替三娘子完成進京報喪求封的任務,就要求轉投秦林帳下。秦林覺得茫茫草原纔是哲別的用武之地,便勸他留下來輔佐三娘子和不塔失裡,哲別才遵命而行,但心目中終究視秦林爲主人。
這下秦林不誇還好,誇了一句哲別更加意氣風發,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中指、無名指、小指的指縫裡又扣着兩支箭,雙腿一夾馬肚子衝到了最前面。
果然,第一條狼被射死之後,駐牧點內又竄出幾道黑影,這些兇殘狡詐的野狼竟然知道怎麼和人類打交道,四條狼從四個方向朝着哲別包抄過來。
“好個畜生,納命來!”哲別怒吼着,繃繃繃三聲弓弦響,連珠箭如流星追月般連環射出,幾乎同時響起了三條惡狼的哀嚎。
原來他以極快的速度射出第一支箭,然後夾在指縫裡的兩支箭也先後搭弦開弓射出,連環三箭一氣呵成,登時斷送了三條惡狼。
第四條狼卻沒被他的精妙箭術嚇住,也許這畜生曉得在擁有弓箭的人類面前逃跑只會是送死,竟趁着哲別射殺它的三個同伴,飛快的跑過來,後腿蹬地借力,騰身躍起,張牙舞爪,朝着哲別咽喉撲咬!
這時候再取箭已來不及,哲別拔出厚重的大汗彎刀朝惡狼直劈下去。
沒有刀鋒入肉的刺耳聲音,身後卻是啪的一聲脆響,惡狼便像截木頭似的直挺挺栽倒。
秦林吹了吹槍口的青煙,將掣電槍插回腰間,笑道:“看哲別將軍殺狼殺得痛快,本官也忍不住試試槍法。”
哲別彎腰致謝:“多謝長官!那狼爪子亂舞,哲別還擔心它抓瞎馬眼睛呢!”
衆人槍上膛、箭搭弦,小心的走進駐牧點,再也沒有惡狼竄出,但之前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滿眼所及,盡是血腥,面積不大的營地裡面到處都是撲地的屍首,老人被長矛刺穿,青年被斬斷了頭顱,還有青年女子赤裸的屍身,體表遍佈着青紫的淤痕,可見她們生前遭遇的不幸。
牛羊都還好好的活着,但它們的牧人全都失去了生命。
也有不少屍身殘缺不全,留着惡狼啃咬的牙齒印痕,但是所有的人都很清楚,狼是不會使用長矛和彎刀,更不會扒下青年女子的衣裳,惡狼只是聞着血腥氣前來撿點便宜,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人。
是的,這根本就是一場屠殺,駐牧點以老弱婦孺爲主,面對有備而來的襲擊者,完全沒有任何防禦能力。
陸遠志強忍怒火檢查了屍身,根據屍體眼球渾濁程度、屍僵屍斑出現的情況,以及檢查胃內容物的消化水平,確定他們遇害的時間就在今天凌晨前後,也就是把漢那吉喪命一個多時辰之後。
“這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屠殺!”秦林的聲音罕見的帶上了憤怒,眼底燃燒着來自地獄的一縷火焰。
草原上部族互相攻殺並不稀奇,但土默特部是草原霸主,控弦之士二十萬,別的中小部族害怕還來不及,誰敢來捋虎鬚?於是,駐牧點牧民遇害的幕後真兇,已然呼之欲出。
哲別也很生氣:“把漢那吉這個蠢貨,他的駐牧點不派軍隊防守嗎?這樣連野狼都對付不了……我記得以前這裡駐有一支精銳的騎兵百人隊。”
哦?秦林聽到這裡,笑容又變得古怪起來,似乎想到了什麼。
“將軍,”哲別的聲音有一絲焦慮:“咱們應該儘快離開這兒,血腥氣太重了,會引來狼羣的,剛纔已經有幾隻孤狼被咱們殺了,我擔心……”
大草原是牧民的天堂,也是野狼的天堂,牧民有諺語“孤狼狡、狼王兇,狼羣最難敵”,說的是被趕出狼羣、一兩隻三五隻共同生活的孤狼最狡猾,統帥狼羣的狼王最兇猛,但都不如整個狼羣來得可怕。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狼羣,少則百餘條,多則上千條野狼,大羣出沒,所過之處片縷不存,任你英雄無敵,也要被千百條野狼吞噬。
就連素稱悍勇的蒙古鐵騎,也得以百人隊甚至千人隊的規模進行圍獵,才能解除狼羣的威脅。
現在駐牧點的血腥氣已經引來了孤狼,接下來出現的就將是可怕的狼羣了。
秦林聽得狼羣可能出現,饒是他膽子大也覺得心頭髮毛,連忙招呼正在四下檢查各種痕跡的校尉弟兄:“快走,狼羣要來了!這裡的蹄印腳印找了也沒用的,只要狼羣一到就全毀了,當不得證據。”
雖然錦衣官校們來自中原,也多聽說草原上狼羣的厲害,立刻按照秦林的命令解開馬匹,準備開溜。
唯獨陸遠志不曉得跑哪兒去了,秦林冒火:“胖子,給老子死出來!你那身肥肉想留下來喂狼嗎?”
“秦哥,秦哥看看這裡!”陸遠志的聲音從一處蒙古包傳出。
秦林走過去,就看見胖子撅着大屁股趴在支撐蒙古包的中心支柱上,大概三尺高的位置有被利器刻意刮削的痕跡,那些印痕是非常新鮮的,甚至擦上了淡淡的血痕。
也就是說,襲擊者殺死營地裡所有的人之後,用帶血的刀颳去了柱子表面的某些東西。
“很好、非常好!”秦林非常高興,立刻改變了命令:“所有人都來搜查這個蒙古包,要快!”
校尉們重新下馬,以最快的速度和挖地三尺的態度,一寸一寸搜查整個蒙古包。
哲別焦急的踱着步子,時不時的朝着遠方張望,幾次開口想催促秦林,看看他那種專注的樣子,又忍住沒說。
這處蒙古包不大,看裝飾就像女子住的,但鋪陳比普通牧羊女的居處要整潔舒適得多,地上有厚厚的羊皮褥子,光潔如新的牛皮涼蓆,亮鋥鋥的銅茶壺……“有發現了!”一名校尉叫起來,從地面被羊皮褥子蓋住的縫隙裡,發現了一枚鑲嵌紅寶石的銀戒指,粗大而厚重,不像女子所用之物。
秦林拿着戒指端詳,笑道:“看來這就是那位神秘客人無意間失落的東西了,我們的對手削去了木柱上刻着的字句,卻沒有想到還這玩意兒——恐怕這間房子的女主人也不知道呢!”
“虧得對手沒有在這裡放火,否則我們要找到線索就困難了,”陸遠志擦了把額頭的汗水。
秦林搖搖頭:“不是他們不想,是他們不能放火。”
那樣的話,煙柱會在幾十裡外就看得清清楚楚,罪行會更快暴露,所以襲擊者想把這裡人殺光之後利用血腥氣引來惡狼,僞造成狼羣襲擊的效果。現在已經出現了孤狼,狼羣還會遠嗎?秦林如果再來晚一點兒,就只能見到一塌糊塗的駐牧點了。
“對了,狼羣!”秦林一邊招呼衆校尉撤退,一邊問始終待在院子裡、騎在馬背上瞭望的哲別:“咱們現在走,還來得及吧?”
哲別的笑容有點發苦,“也許吧,要快……”
北面的遠處,地平線上漸漸出現了許多灰濛濛的小點,東面、西面也有很多,竟隱隱呈三面包抄之勢!
狼羣,真的來了。
艹了!秦林大罵一聲,跑到院子裡飛身上馬,“弟兄們趕緊的,誰慢了就等着喂狼,到時候誰也不準回身救!老子要是掉隊也一樣!”
那是當然,誰慢了一步就只能丟下,否則就得拖累全部人馬都送命。
錦衣校尉們身手非常敏捷,一個個飛快的跳上馬背,就連陸胖子聽說遲一步就得喂狼,也像個皮球似的滾出來,滾啊滾的就滾到了馬背上。
駕!秦林一聲呼哨,馬鞭子朝踏雪烏騅屁股抽落,那馬兒似乎也曉得危險將至,長嘶着竄出去,四蹄翻飛速度快極,宛如黑色的旋風颳過草原。
衆校尉緊緊跟隨,哲別也抽了三支箭夾在指縫,頗爲警惕的護在秦林身後,預備一旦有野狼攔路就射出連珠三箭,替秦長官開路。
起初還覺得狼羣很遠,剛從駐牧點跑出去就又近了不少,只見東、北、西三面都有大批狼羣朝着這邊瘋跑,這些畜生張着的嘴巴露出尖牙,口中滴着涎水,眼睛是紅通通的,格外可怕!
就是哲別多曾見過狼羣,此時也覺心驚肉跳,這裡怕不有上千條惡狼?
時值秋季,狼羣要爲越冬做準備,駐牧點的屠殺那濃重的血腥氣,竟然把附近的幾大狼羣都引了過來!
秦林心頭暗罵,自己和手下這幾十名校尉弟兄,給這麼多狼塞牙縫都不夠呢,笨狼,去咬駐牧點的牛羊啊,幹嘛追老子?
也許是看到他們這羣活人吧,狼羣竟然緊追不捨。
“啊呀!”突然陸遠志一聲大叫,所騎的馬前蹄跪下去,把他從馬背上顛了下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