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章 嚴清的逆襲
秦林只低低的說了幾句,鄭楨立刻面露喜色,忙不迭的點頭應承。
自從看到青黛和徐辛夷,鄭幀就斷了對秦林的那點想,這兩位一個明豔嬌圌媚,一個出身顯貴,就算她自負美貌,相形之下也未免自慚形穢。
哪曉得秦林又用輕輕幾句話,就替她打開了一片新的天地。
有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和內官監少監叔侄相助一臂之力,如果需要的話,連長公主朱堯媖和太醫院使李建方都會出手幫忙,在宮中上圌位不是容易多了嗎?秦林甚至非常坦承的提到,必要情況下,他還可以去和馮保做些交易……
鄭楨再看這位年輕的秦將軍,便是心中百感交集,明白無論對方是否對自己有情,總之不會是一面邂逅就各奔東西的匆匆過客。
“阿楨謝過秦大哥,此生若有出頭的一天,絕不負今日之恩!”鄭楨鄭重的出了誓言,她很快就恢復了信心,對榮華富貴的渴望,讓她的鬥志在眼睛裡熊熊燃燒。
隨着臥底孫曉仁反水、白蓮北宗覆滅,宮中遂漸恢復了平靜,元宵節後鄭楨順利通過了秀圌女的遴選,被女轎伕一乘花轎擡入宮中,從此成爲紫禁城裡地位最低下的“都人”也耶是普通宮女。
不過,現在煊赫無比的慈聖李太后,當年何嘗不是以同樣的身份進入裕王府?十餘年間,就從地位寒微的宮女,變成了母儀天下的太后……
別人或許不懂秦林爲何如此看好鄭楨,就連徐文長都覺得秦林的安排過於自信,何以確定鄭楨就一定能爬到宮中的高位?她模樣雖算得上美貌,可也不是什麼天姿國色呀!
秦林心頭好笑,暗道你們知道什麼?鄭楨就是萬曆朝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鄭貴妃,數十年間攪動大明朝局的“爭國本”、“妖書案“梃擊案”、“紅丸案“、“移宮紫”等等都和她有關!
有人說她是迷感君王的妖女,有人說她和萬曆真心相愛但對秦林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自己幫助,鄭楨將來能走到什麼位置?
這一批秀圌女通通的轎擡入宮中,別人是一入內廷深似海,紫禁城深宮幽怨寂寞一生,到頭來只落得白頭宮女說玄宗換了鄭楨這一去就了不得,《大明版金枝欲孽》、《萬曆之步步驚心》從她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己隆重上演……
如果說鄭楨是秦林提前投資的潛力股,交給馮保的那方玉雕閒章,則是針對王皇后的迅捷有力的打擊。
馮保到底怎麼拿閒章玩的花樣秦林並不是很請楚,只是沒多久張小陽就帶來了消息王皇后近年來安排在內廷十二監四司八局的心腹太監,幾乎被馮保一掃而光,貶斥的貶斥,革職的革職,要不就退回王皇后跟前,不再掌權。
王皇后吃了個大大的虧,但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擊,想必那方閒章走到了很大作用吧。
據說,最近幾個晚上,皇后居住的坤寧宮都傳出了瓷器摔碎的響聲看來王皇后的心情非常不佳呀!
另外王皇后身邊一個姓馮的小太監、一個姓秦的小太監,被她找到岔子,狠狠毒打了一頓。
秦林聞言哈哈大笑,堂堂六宮之主要用這種方式來泄實在是衰到家了。
“還不都是秦長官你搞出來的?”張小陽這麼想着。
徐文長得知原委之後,倒是捋着山羊鬍子提醒秦林認爲馮督公也不是善茬,他鐵定既和王皇后鬥,又把閒章和秦林有關的事情,由某種渠道泄漏出去,從而被王皇后所知。
這個分析很靠譜,馮保自己是鐵定被王皇后恨上了,但他也不會忘了幫秦林拉拉仇恨,所謂爾虞我詐,便是如此吧。
換成一個月之前的秦林,確實會把王皇后的仇恨當成隱憂,不過現在嘛,今天天氣哈哈哈——萬曆皇帝三千寵愛在一身的鄭貴妃已經出馬,王皇后還能囂張多久?一年,還是兩年,到時候就算不進冷宮,也得靠邊站吧,嘿嘿……
秦林笑得那個陰險毒辣呀,連徐文長老頭子見了,也不由自主的菊圌花一緊。
幾乎與此同時,青黛和徐辛夷也從朱堯媖那裡得知了王皇后吃癟的事情,三女立刻猜到是秦林搗的鬼,兩位夫人早知夫君神通廣大,只是感嘆一番,長公主呢,又把姐夫崇拜得不行。
這天秦林正在衙門裡頭坐班,看看初春陽光燦爛,就把孫曉仁從詔獄裡頭提出來,坐在北鎮撫司詔獄戒備森嚴的院子裡。
矮几上擺着透瓶香的老酒,兩隻白瓷酒盅,秦林親手斟滿,將其中一杯住孫曉仁身前推去:“老孫,雖然你殺戮無辜、天理難容,但本官敬你是條漢子,這次本官能一舉剿平白蓮北宗,也有你的勞。
孫曉仁並不推辭,將杯子舉起一飲而盡,輕輕的放在几案上:“頭一杯,我該敬秦將軍,是將軍您查明家兄十年前的真正死因,纔沒叫小的做了冤死鬼,又是秦將軍指點迷津,小人的妻兒才保得性命,滿門抄斬變成徒刑流配,真是恩重如山。“秦林也笑着舉起酒杯,慢慢啜飲。
沒多久,外面響起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孫曉仁大笑着把鐵鎖鏈重新套回脖子上,自己走進了詔獄。
刑部尚書嚴清帶着兩名司官和一隊兵丁,擺着全副執事來到北鎮撫司。
這位老兄生得瘦長臉、腫眼泡、八宇鬍鬚,向來有清圌官之譽,只是每時每刻都板着張臉,隨便遇到哪個,都像上輩子欠了他的。
他,也是六部尚書裡面,唯一一個不是江陵黨的人。
在江陵黨如日中天的時候,嚴清能以非江陵黨人的身份做到刑部尚書,要麼就很有後臺,要麼就就本事極大,或者兩者兼具。
廠衛鷹圌犬雖然權勢極大,部堂大員也不是隨便惹得起的,見嚴清到了洪揚善就滿臉堆笑的迎上去,腰桿一彎:“嚴尚書到弊衙門,有何貴幹?小的洪揚善在這兒侍候着。”
嚴清腫眼泡眯得幾乎把眼睛擠沒有了,看看秦林沒有親自出迎,就哼了一聲:“果然少年得志便猖狂,老大到此他居然還拿大,洪指揮,叫你們掌印官秦林來見!”
此時以稱名爲鄙,平輩論交稱呼宇,官圌場上則是官衙名號,譬如張居正,萬曆、太后叫他張先生,同朝大佬稱他太嶽先生,民間則呼爲江陵相公,誰要當面喊張居正三個宇,鐵定不要命了。
嚴清對秦林直呼其名,北鎮撫司諸位錦衣官校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不好看了,洪揚善更是板起臉,冷冷的道“嚴部堂,對不住,我家秦將軍在詔獄裡有要事,要不您等一會兒?”
“老夫奉旨辦事,秦某人再推三阻四,休怪老夫揭參!”嚴清說罷,將袖子一甩
洪揚善以下北鎮撫司的官校們,會都面面相覷,不明白嚴尚書爲什麼像吃了槍藥,雖然都是執的衙門,但刑部和北鎮撫司的往來並不多,好像秦將軍和嚴尚書沒有什麼過節吧
“哎呀呀,是嚴部堂老大人啊!”劉守有從白圌虎大堂笑眯眯的迎出來,瞅瞅北鎮撫司的署衙,臉上掛着幾分揶揄。
嚴清重重的哼了一聲:“劉都督御下不嚴,叫這等佞幸之徒做到掌印官的位置,真乃國朝之異事也!”
劉守有假作惶恐,心頭早己樂翻天,作爲老牌大特務頭子,他當然知道嚴清爲什麼要大雷霆。
當年劉一儒在刑部做侍郎時就是嚴清的好友,劉一儒、劉斟之父子在南京雙雙自盡,嚴清就把秦林在小黑本上記了一筆,只是劉戡之確實所行不軌,幹出醜事來,嚴清不好公然跳出來和秦林爭執。
怎麼過了兩年,嚴清突然又衝出來爲難秦林呢?
原來他之所以能以非江陵黨人的身份,穩穩當當的坐着刑部尚書的位置,只因他家與王皇后孃家結了親,有這層關係,張居正就動他不得一作爲?都市小說輔做得太明顯了,未免惹來專橫跋扈的譏評。
王皇后恨上了秦林,想必嚴清就是爲着這一層,才撕破臉皮,跳出來指責秦林。
新仇舊恨一塊兒涌上心頭,也難怪嚴老尚書如此失態。
劉守有當然樂觀其成,如果嚴清能和秦林鬥起來,他絕不介意從旁打幾下太平拳。
詔獄大門緩緩開啓,秦林施施然走出來“什麼人在我北鎮撫司大呼小叫啊?詔獄重地,閒人免進,別把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好嘛,秦林眼皮子都不夾嚴清一下,將這身穿二品文官服色的堂堂刑部尚書,完全視若無睹。
洪揚善屬下北鎮撫司的那些個官校,起初見刑部尚書嚴老大人威,都有些不自在,這會兒看看自家將軍的篤定,一下子就放了心。
開玩笑,咱們秦將軍鬥垮了多少朝廷大員,還差你這位刑部尚書?
嚴清被一句阿貓阿狗氣得夠嗆指着秦林道“你、你、你,你敢侮辱朝廷大員,本部堂……”
“你這是自取其辱”秦林指了指黑漆漆的詔獄牌匾:“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詔獄!嚴老大人在外頭大呼小叫,敢是心急了,想快點進去?”
別人不清楚,秦林還不清楚嚴清的來意?這傢伙就是替王皇后出氣,來打圌壓老圌子的吧!
若是別人,還真得讓嚴清三分,可換了秦林,毛都不鳥他。
刑部尚書有什麼了不翅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
突然嚴清像是現了什麼,腫泡眼一眯,笑起來“哼哼,秦將軍竟然在詔獄裡頭喝酒取樂,本部堂要告到朝廷,治你玩忽職守、疏忽懈怠的罪名!”
“我喝酒又怎麼樣?我還和欽犯在喝呢!”秦林把手一指,直截了當的告嬌他:“你今天是來提白蓮北宗一干要犯去菜市口斬的吧?不妨告訴你,剛纔我就是在和其中一名欽犯喝酒,你可以現在就寫揭參,看看能不能參倒我!”
你你你!嚴清氣得面紅耳赤,他做了好久的刑部尚書,還從來沒遇到秦林這麼囂張、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的人。
劉守有假惺惺的裝好人,一副皮裡陽秋的嘴臉:“哎呀,雖說文武殊途,畢竟同朝爲官,嚴老大人是前輩,秦將軍未免太不尊老了吧。
來來來,秦將軍年輕,道個歉,把這事揭過去就算了,哪裡就要到揭參的份上?傳出去,別人連我這個錦衣都督都笑話起來,那就不好聽了。”
其實劉守有說的是屁話,北鎮撫司雖然屬於錦衣衛體圌系,但專門鑄造了一方大印,有事可以專達御前,詔獄的事情並不歸他管理。
可要是秦林道了歉,那就弱了氣勢,劉守有自然有後招叫他一步步低頭。
秦林哈哈一笑,將嚴清打量一番,不緊不慢的道“哪個龜孫子纔不寫揭參呢!咱們這兒筆墨紙硯都有,借給嚴尚書寫,就寫我在詔獄和欽犯喝酒,不寫的是烏龜王圌八蛋!”
嚴清氣得牙齒幾乎咬碎,轉身一揮手:“好,劉都督,這可不是老夫不給你面子,秦某人欺人太甚我這就在你衙署借紙筆一用,現在就揭參秦某人”
“小樣兒”秦林看着嚴清和劉守有,嘴角一翹,笑得格外奸詐。
“秦哥”胖子跟上來,低聲問道“以兄弟對你的瞭解,怎麼我覺得你是專門要激嚴清寫這道奏摺?”
“要寫,一定要寫,寫了纔好呢!“秦林嘿嘿的壞笑着“因爲要提醒一下某些人,別忘了……”嚴清以進士出身做到刑部尚書,這文筆真是倚馬可待,在白圌虎大堂刷刷刷幾筆,就把揭參摺子寫好。
劉守有假惺惺的要阻止,話裡話外卻是大上澆油,非但不叫嚴清熄了火氣,反而火氣越來越大。
“劉都督,可不是老夫不給你面子,是秦某人太不給老夫面子!
嚴清說着,把寫好的揭參摺子交給差官,命他加急送往通政司。
劉守有一陣冷笑,錦衣衛的諸位堂上官和屬官則面面相覷,都知道秦林聖眷優隆,但嚴清這道摺子上去,朝廷會不會覺得秦長官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