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時,秦林允諾將勸陳王謨、李肱儘快釋放無辜的漕工,田七爺頓時鬆了口氣,對他千恩萬謝,書迷們還喜歡看:。
田七爺親自送秦林一行人出去,雙方嘴裡仍大聲說着絲綢買賣、瓷器北運的話,免得走漏風聲。
告別田七爺,三人從巷子繞回漕幫正門,張紫萱拉了拉秦林,停下腳步站在街邊,她看着那些呼天搶地的漕工家屬,面有憂色。
賈富貴一直想討好這位相府千金,始終找不到話說,見狀就點頭哈腰的道:“張小姐果然蕙質蘭心,有菩薩心腸,不過秦長官已許諾代爲說情,再者秦長官斷案如神,幾天之內必定真相大白,那些倒黴的漕工就要被放出來閤家團聚的,張小姐似乎不必太過擔心。”
話音剛落,就有個司客模樣的人從漕幫大門出來,挺胸腆肚的對着衆漕工家屬說了一通,大意是田七爺將在兩位漕運大臣面前替弟兄們求情,料想不日便能放回。
“貪天之功爲己有,”張紫萱不屑的哼了一聲。
文武兩位漕運大臣的官銜,一個是右副都御史、總督漕運兼提督軍務巡撫鳳陽等處,一個是平江伯、漕運總兵官。
黃公公憑着內廷宦官、欽差副使的身份,秦林拿掌錦衣衛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劉守有委辦案件的札子,好歹還能在兩位大臣跟前遞上話兒;田七爺區區一個漕幫總甲、監生加捐內閣中書的職銜也敢說去求情,只怕把腦袋磕破了,人家連眼皮子都不會夾他一下!
可那些漕工家屬不曉得內情啊,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感謝田七爺恩重如山,然後扶老攜幼漸漸四散離去。
張紫萱眉頭深鎖,並沒有什麼欣慰之情,低頭思索片刻,忽然問道:“賈老闆,剛纔漕幫總舵裡面是什麼場面?”
“嘖嘖,雕樑畫棟、奇花異石,田七爺書房裡面掛的畫兒,是前朝吳道子的真跡,值上千兩銀子呢!”賈富貴一臉的羨慕嫉妒恨,並沒有領會張紫萱的真意。
“一門之隔,貧富立別,”秦林搖頭嘆息道:“田七爺富商巨賈,家財萬貫,漕幫總舵裡面何等堂皇?而這些漕工家屬生活貧苦,身上雖有棉衣,已是補丁撂補丁,貧富何等懸殊。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朝廷本該徵富商巨賈之稅,減輕貧寒小民的負擔,但現在田七爺捐個官兒就能肆意逃稅,這些貧苦漕工的丁銀(人頭稅)卻一個大子兒也免不掉,真正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張紫萱極爲欣賞的看了看秦林,燦然的雙眸閃現着華彩:“父親終日所憂,便是‘私家日富,公室日貧,國匱民窮’,秦兄剛纔說的,豈不是英雄所見略同嗎?”(此處私家指富商巨賈和顯貴官宦)
秦林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老臉一紅,連聲道“過獎,過獎。”
賈富貴在後面聽着,一個趔趄就往地上摔——媽呀,張居正的女兒竟然說秦林和她父親“英雄所見略同”?那可是元輔少師張太嶽啊!秦長官將來到底能做到什麼位置,錦衣衛指揮僉事,指揮同知,還是,指揮使?
若干年後賈富貴與兒孫輩閒談,才笑言當年的猜測究竟錯得有多離譜……
秦林三人回到通濟客棧,其他書友正常看:。等到傍晚,分別出去打探消息的屬下都回來了。
牛大力假裝說要替少爺僱船北上,去碼頭向船工縴夫打聽漕運上的消息,從船工口中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問起有什麼不同尋常,人人都只說今年特別冷,凍得鼻子通紅,若非運河水是流動的,早就結冰封凍了。
陸胖子以替少爺買馬車、名馬爲藉口,到騾馬市、車行問問情況,結果差點兒被當成盜銀案的同謀給抓了起來,不用問也知道揚州錦衣衛已周密布控,白蓮教從陸路轉運銀兩是不可能的。
遊柺子往各處茶樓酒肆探聽,借絲綢生意爲名嚮往來商客打聽蘇鬆常、杭嘉湖一帶關於此案的消息,聽說從鎮江一直到杭州,各地官府都萬分緊張——雖然是在揚州三灣出的事,包含鎮江和之前經過的沿途官府都沒有多大責任,但要是朝廷震怒,一道聖旨發下來,誰還能落下好處不成?
各地民間更是物議鼎沸,白蓮教盜銀的手段被傳得神乎其神,另外還有傳言說銀子找不回來,官府就要重新加派徵收補足原數,所以人心惶惶。
“豈有此理!”張紫萱眉頭緊蹙,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自己搞丟了漕銀還要再向老百姓加派徵收,從來就沒有先例!陳王謨、李肱,誰有這個膽子,不怕激起民變?”
遊柺子被嚇了一跳,沒想到張紫萱如此天姿國色的人兒,發起怒來竟比他見過的錦衣百戶、千戶還要氣勢逼人。
張紫萱很快意識到了失態,抱歉的朝遊柺子笑了笑,“定是無聊之輩的傳言,陳王謨、李肱斷不至如此胡作非爲。”
遊柺子見相府千金如此謙和,頓時感動得一塌糊塗。
這時韓飛廉也從黃公公、霍重樓那邊回來了,他們並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據說平江伯陳王謨已有些沉不住氣了。
秦林也把今天探聽到的消息和大夥兒說了一遍,衆人集思廣益,書迷們還喜歡看:。
陸胖子搓着臉,邊想邊說:“既然漕幫說鎮江府庫丁花的時間比別處多,那麼會不會是他們動了手腳?比如把銀子換成了鉛條什麼的,到三灣再從瀉洞扔出去。”
張紫萱搖搖頭,“不會,三灣河底都用鐵爪滾鉤撈了不止一遍,如果有鉛條,早就被發現了。”
啪!陸遠志雙手一拍:“那就是冰塊,冰化成水,倒進河裡就找不到了!”
張紫萱仍然給予否定:“天寒地凍,船艙內又不能生火,怎麼把冰化開的呢?而且這樣做總會弄溼船艙吧,很容易就被發現了。”
“呃,”秦林摸了摸下巴,忽然問道:“我記得韓百戶昨天曾說過,漕船上每天早晨都要查點銀箱的吧?”
韓飛廉點點頭:“今天仔細問過了,是由接班的押運把總任選一箱打開看看,然後再查點銀箱總數。”
陸遠志不好意思的笑起來,既然要選一箱打開看,那麼就不可能是冰塊或者鉛條掉包,除非把總們同謀作弊——那樣的話,白蓮教乾脆把整艘船劫走算了,何必花費心思秘密竊取?
張紫萱則歎服秦林在破案上實在天賦獨具,她還在考慮冰和鉛能不能從密艙扔出去,能不能落在河裡就找不到的問題,秦林已走另外一條路予以了徹底否認,這份心思就非同凡響了。
“不過,秘密調查獲得的東西,對破案並非完全沒有幫助,”秦林微笑着告訴大家:“關於這起竊案,我已勾勒出了基本的輪廓,那麼明天就該去漕運總兵官的標營,提審那些涉案的人員了。”
衆人聽了不禁大吃一驚,各自腦中都還一團混沌,全然摸不出頭緒,秦林竟說已知道案情的輪廓?這也太神目如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