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月光,在安陸城內另一幢大宅內,繡樓之上,四面高大的屏風隔絕內外。屏風內,一個素衣麗人,身上穿着孝衣,輕輕的撥弄着手裡的一張古琴。而在她對面,則跪着一箇中年婦人。
“烏景和被人打了?傷的可嚴重?”
“回郡主的話,傷的似乎是不輕,聽說是請了幾個郎中。先是捱打,後又被丟進江裡,灌了許多江水,人總是不大好。”
“是這樣啊。”那麗人將琴一推“真是給王府丟盡了人,這次好了,連我也成了城裡的笑話吧。我的丈夫,被人打的像烏龜一樣,我興王府算是有面子了。”
那婦人忙磕頭道:“是奴婢無能,只是郡主只是讓奴婢監視烏景和的行蹤,並沒讓奴婢出手干預。因此……奴婢不敢擅自行動。要不要奴婢今晚就動手?”
“沒你的事。”那麗人搖搖頭“他們那麼多人,你們才幾個人,就算出手,也做不了什麼。再說你出的什麼手?難道你還要替烏景和找場子麼?”
麗人笑了一笑“我其實倒是有點想感激他呢,總算是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而不大方便做的事情。要說我唯一不滿意的地方,就是他爲什麼要把烏景和撈出來,讓他淹死不是很好麼?真是的,難道他一個天子賜寶刀的主,還抹不平一條人命麼?哦,也是,一個儀賓的命,總是不好抹平的。不過那又怎麼樣呢。他有天子所贈的刀呢,一刀下去,總不會讓他以命抵命,最多是革職查辦,永不敘用。難道今天的興王府,是什麼好地方?革職,其實是救他啊。”
那婦人道:“郡主息怒,這楊承祖其實也不知道那許多吧。他做了王府的儀衛正,要不要咱們幫幫他的忙?”
“幫他?幫他做什麼?這人我只是知道他的名號,犯不上幫他。且看他的手段吧,如果他搞不定王府的那些破事,還是趁早離開的好,這地方的事情多,他早點離開,也免得把自己陷進來,抽不出腿。”
而在另一處大宅內,則是兩個美人對坐着打着雙陸。這兩個女子,一個周身如雪,另一個則是一身大紅。周身似雪的這女子,美的到了極處,眉目五官肌膚身段,挑不出半點瑕疵。偏生舉止之間,寶相莊嚴,讓人如見天女,竟是生不出半點褻瀆之意。
而與她對坐的那女子,論年紀比她還要大幾歲,論姿色也是上上之選,只是舉動間不經意中,總是帶了幾分媚態。讓男人一見之下,就想將她攬入懷中,與這白衣女子完全不同,彷彿是一個聖女一個妖女一般。
這白衣女子正是在河南八府主持糧戰的白蓮聖女,她此時雖然是在做着遊戲打發時間,但是舉止之間,依舊是如同天女臨凡。而那紅衣女子也微微笑道:“師妹,咱們姐妹打打雙陸做耍子,也犯的上你用上這功夫麼?我又不是個男人,用不着如此的。”
那聖女輕輕一笑,這一笑並無媚意,更似是菩薩在俯看世人。
“師姐,你是知道的,咱這心法,就是這麼個講究,時時刻刻不能鬆懈,稍有懈怠,就前功盡棄。師妹我不比師姐功力深厚,只好時刻運功,免得散了功體,貽害無窮。”
那紅衣女子道:“我算的什麼功力深厚,我若是有師妹你這番毅力,又何必去練了天狐功?不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該享受的還得享受。何況,咱做的是殺頭的買賣。”
她說到這,毫無風度的伸了個懶腰,將一對高峰有意的聳了聳,然後用手一指“你看,這裡。建昌侯喜歡,他兒子也喜歡,父子兩個都喜歡這裡,你說好玩不好玩?我讓他們玩這裡,他們就給我花錢,讓我吃盡穿絕我讓他們怎麼樣,他們就怎麼樣,日子過的不知道有多快活,比起教裡的清苦日子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我也是練了天狐功之後,才知道,原來做女人,有這麼多樂子可以享受。你的心眼,其實也該活動點,我看少教主很喜歡你的,你就從了他麼。又何必受這個罪?”
“師姐,不說這個了。”白蓮聖女將話岔開“你這次跟着張嗣宗來安陸,不是說要做生意麼?怎麼又先找楊承祖麻煩?他不過是個王府儀衛正,怕是不影響你們的生意吧?可不要爲了意氣之爭,壞了教裡的大局呢。”
“放心吧,不會的。只是楊承祖和建昌侯有仇,當初河南炒糧食,建昌侯損失了一大筆錢。歸根到底,都是這姓楊的鬧的。所以嗣宗就要教訓教訓他,給他點顏色看看。哪知道他真敢動手,更沒想到,他居然請到了孫交這尊大佛護着他,倒是我們小看了他呢。這小子,底牌真多,有點讓人看不透呢。”
若是被你看透了,又算個什麼我看中的人才?白蓮聖女心裡嘀咕一聲,不由想起當初破廟內的一幕,伸入口中的舌頭,以及那突然睜開的眼睛,雷聲陣陣中,溫暖結實的胸膛。她心內一陣亂跳,多虧功力深厚,否則這一陣心猿意馬,怕是就要壞了根基。
輕輕咬咬下脣“師姐,這次聖教的佈局,可是不容破壞。你做什麼生意,我不管。不過聖教的大計,絕對不容破壞。所以,我希望你也好,還是少伯爺也罷,不要做無聊的事,免得破壞了我的整個佈局。”
“切,沒意思。”那紅衣美人搖搖頭“朱宸壕這一仗肯定是要敗了,聖教就算是在安陸起兵得手,又有什麼用?不過是搭上幾萬人命,拖延大軍一時而已,大局是翻不過來的。外四家軍都南下了,那些人如狼似虎,連人都吃的下,就湖廣分舵那點人馬,加上一些泥腿子,能敵的住?到時候不過是白白送死,有什麼用啊。還不如利用這個機會,跟着我做點生意賺點錢呢。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手裡留足了銀子,這纔是真的。只要有銀子,我要什麼就有什麼,沒了銀子,什麼都沒用。”
白蓮聖女搖頭道:“師姐,這就是你錯了。雖然朱宸壕必敗無疑,可是我們在這裡拖住朝廷大軍一天,就能讓僞朝多花無數錢糧。我們投入一文錢,僞朝就得投入一萬文錢。這纔是真正的大生意,何況這是教主親自下的令,師姐,你該不會是想抗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