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楊承祖到西安,還是辦理軍糧失竊的事,用陰兵借糧的藉口,最後糊弄了一個皆大歡喜。 現在楊一清主政西北,局面與當初大不相同,他視察了幾處倉庫下來,軍糧、軍需乃至鎧甲軍械,都準備的十分充足。從之前上本復套,到朝廷爲復套做準備,可見楊一清還是做了相對充足的工作,於復套大計的物資上,有了較爲充沛的儲備。
“也不能說如何充足,復套之事,戰只佔三分,經略要佔七分。要把那裡經營成我們的地方,要朝廷投入大筆的資金進行維持,還要遷移邊民,開墾田地,修築城池。過程中,還要考慮到北虜入寇,這事,不是那麼好做的。”
提到復套,楊一清是堅決的支持者,但並不是狂熱的推動者,相反倒是一力求穩,不急於出陣。草原今非昔比,部落間由於火併的關係,勢力大爲衰弱,彼此之間配合上也有問題。
明軍這邊有靖字十營,加上邊軍,單純軍事角度,取勝並不見得困難。或者說,這也是復套的最好時機。一旦草原上再出現一二英主,將各部落的力量重新整合起來,把現在人人如龍這股歪風打下去,大明想要復套可能就是有心無力。
問題在於,打勝了是第一步,如何佔住這片土地,纔是真正重要的。不是說打下一片土地,就有大批百姓樂意過去的。那種地方兵兇戰危,大明也不可能把所有蒙古人消滅掉。到了河套的百姓,可能就要面臨蒙古人時刻的騷擾,加上故土難離的情懷,到時候能有多少人願意去墾荒,都是大問題。
“修城,建立商鋪,民間的資本可以進來幫助開發,但是不能佔主流。朝廷打下河套,是作爲朝廷的土地,不是讓商人得利的。楊記會出力,四大家那邊也不能閒着,再有,就是得先強制一批百姓過去。”
楊承祖分析着局勢,也在想着辦法,經略河套這種事,倒不是他的職責所在,但是與楊一清配合的不錯,這事還是可以一起研究一下。
“移民是肯定要移的,朝廷那邊,也得有配套的措施下來,至少也要讓百姓一開始得到好處,纔有人願意過來。至於將來的事,也只好將來再說。總之要先把事情做起來,才能談到以後。”
楊一清的態度比較靈活,對於河套的開發,可能想的優惠條件,比楊承祖更多。絲綢之路的事,兩人也達成了共識,在復套之後,楊一清會派出兵力,對吐魯番王那邊做出一些威懾。再者說,收復了河套本身,就是對吐魯番王的最大震撼。
有這個兵威在,吐魯番王再想襲擊大明商隊,總要考慮一下後果。之後就靠資本運作,商貿形式的變化,逐步恢復絲綢之路的活力。這裡如果經營起來,河套的局面也就盤活了,乃至陝西三邊重地,也會從過去的依賴朝廷撥款,變成自給自足。對於這個前景,楊一清自然是大爲支持的。
“總之,首先要收復河套,這一戰打贏了,後面的話纔好說。如果來仗都打不贏,所謂的算計,也就成了笑話。要復河套,首先要處理的人,就是趙全。”
楊一清指了指地圖“趙全在河套這裡修建了幾個城池,規模不算太大,但是也算是像點樣子。蒙古人不善於築城,加上他們的生活方式,也不適合憑城而居。這些城池修好後,蒙古人來攻打過幾次,但是趙全都守住了。現在他要的條件,是朝廷接受他內附,封他做河套的都指揮,這塊地方,由他替朝廷鎮守。每年,會按着土官的規矩,向朝廷交納貢物。軍政財權,則由他自己管理,不讓朝廷插手。”
“這是拿自己當了土司了?”楊承祖笑了笑“趙全這個人,我見過。當初在青龍山時,就和他打過交道。他出身白蓮教,現在大概是自立門戶了。陸炳對他看法不錯,朝廷裡也有說他是英雄,陝西這裡,不知道對他評價如何。”
“跟朝廷裡的差不多吧,說他好話的人不少,文官武將都有,有一部分收了禮,有部分沒收。”楊一清十分坦誠“我這也收過他的一些好處,主要是字畫、古董還有字帖什麼的。這個人送東西有腦子,知道先去了解我喜歡什麼,不是胡亂的送。那些字畫古玩,大概都是蒙古人從大明搶去的,內中有兩幅收藏,我恰好是知道主人的。沒想到,卻落到了韃子手裡。”
“楊總制,你對這個人,怎麼看?”
楊一清沉默片刻“這個人有人說他是瘋子,有人說他是梟雄,我對他不好下定論。只能說從他的行爲看,反覆無常,這一點與土官很像。如果朝廷接受了他的內附,也不能對他太過信任,早晚都有可能起兵爲匪,對他還是要早做提防。”
“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提防二字說易行難,再說,他要是自己能控制河套,就不會向朝廷請求內附了。即使他有城池,處境也不樂觀。這次向朝廷請求歸順,也不過是希望朝廷爲他火中取栗。實際上,那塊土地,他還是想自己控制。這種好事,是不存在的。既想要朝廷幫他打仗,又想自立爲王,沒有這種好事。即使是朝廷原有的土官,我也要改土歸流,至於這新土官,萬不能設。”
“那按大都督的意思?”
楊承祖的手,比了個砍頭的姿勢“就這麼個意思吧。這種人當初在山陝數省,誆騙數十萬邊民越長城投虜,罪大惡極,可殺不可留。後來壬午之亂,也有他爲虜賊帶路。數罪合一,收拾了吧。”
楊一清點點頭“老朽與大都督看法類似,這種禍胎還是應該早除爲好。但是他在西安城內多方遊走,據說在朝廷裡也四處打點,殺了他,恐怕名聲上……”
“您要名聲,我不要。這種人如果總制不好動手,就由本官動手。”
“那倒不必了,楊某也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殺這樣的賊子,不用勞動大都督出手。可是他人在河套,想要殺他,怕也不容易。”
楊承祖微微一笑“總制放心,據我想,他這種人是不會安於寂寞的。本官一到西安,他肯定就得到了消息,就在幾日之間,就會派使者過來拜見,到時候再慢慢炮製他,不怕他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