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心情也好了起來,紅棉便攙扶着淑妃娘娘起身,到外面走走,雖被那十六阿哥聲聲喚着“母親”的淑妃娘娘,卻也只二十八九歲的年紀,高挑的身段兒,被那茭白色深衣與紫粉色曲裾兒,外罩銀絲線滾邊兒的藕荷色錦緞長袍襯着,越發顯得攝人魂魄,此時的陽光雖然還算明媚,可冬季的風已經寒氣襲人了,紅棉爲她披上淺粉色棉披風,她們在院子裡轉着,此時的淑妃娘娘像似在轉一個嶄新的世界,此刻,她已確定是有了身孕,雖有強烈的妊娠反應,可內心的期盼,令臉上漾着幸福祥和的笑容,謨樾看着他們也只在院中轉了一會兒,便回到了房中。
淑妃娘娘的牀榻前有一張已經張開的花繃,花繃子緊繃着一塊金黃色錦布上,一簇碧翠的水蓮,輕繞一朵綻開的粉色小荷,只繡了一半。
見淑妃娘娘坐下,紅棉忙過來,幫着抽出一根紫紅色的絲線,在淑妃面前晃了晃,淑妃搖搖頭說:“這種顏色,便是最令本宮喜愛的,可這宮中用這等顏色的,也只有皇后娘娘可用,還是收了吧。”
“淑妃娘娘,可這苞荷的邊緣,不是要用這種線的嗎?爲何要收了呢。”
“你怎就不記得,蘭妃那日穿了一件紫紅色繡的團花兒,被皇妃娘娘訓斥,這種她認爲達到顏色頂界的顏色,哪裡是這等做了配色的人,所能配穿戴的,何況,這是給蘭妃的九公主送周慶的,便是一個娃娃家,哪裡能用了這等主色的配飾。”
紅棉不再言語,也不知要在衆多的顏色絲線中,抽出哪種,才配給這苞荷做了褶皺線做安底的色,便將捆紮在一起的線色都舉給了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抽了一根粉色的,又抽了一根咖色的,兩種顏色搭配着,隔斷開花兒中心的蕊兒,便有了另一種別緻。
紅棉看着淑妃娘娘坐着鑽心地繡着,半晌也沒挪開過一下她的專注,便說道:“那司珍房的繡女們,都羨贊娘娘的女紅,蘭妃那九公主的週歲斗篷,繡出來的可如活靈活現了的,蘭妃娘娘定是會十分歡喜。只如今的,娘娘也身懷有孕,便當多加安歇纔是。”
“那九公主的周慶,也就這幾天了。蘭妃本就待本宮不薄,以她的性子,維護了多次,即便都知她是心直口快的,還是爲本宮得罪了他人的,也不在少數,便也只這檔子事兒,能爲她做了這些兒,也是盡心。其他的,也無能爲力了。”
謨樾知道,這人與人之間的性格差異,無論同性還是異性,都需要找些互補的,以淑妃娘娘這般溫潤的,便喜歡被些潑辣的人欺泯,同樣,也會有那潑辣一些的會爲她“抱打不平”。
謨樾正想着,院門外突然有人便咋咋呼呼地進來了。
“咋這冷宮,果真就成了冷宮了。各閣苑裡都生了炭火,怎妹妹這裡還如此清冷。”
“奴婢叩見蘭妃娘娘,娘娘萬福!”
紅棉這一聲呼,謨樾忙擡頭望去,只見幾個宮女陪同下,風風火火走進來的這一體態豐盈的女子,一看,便是個爽快人。
“姐姐,真是說到姐姐,姐姐就來了。”
淑妃娘娘忙起身迎接,見那蘭妃娘娘厚實又綿軟的荷色斗篷裡,竟然抱着一隻長毛的小狗兒,狗兒被突然的光,射的眨巴着溜圓的黑眼珠子,伸出小舌頭舔了舔蘭妃娘娘。
“蘭妃娘娘,九公主沒抱來,倒是把珍珠給抱了來。”
淑妃娘娘也過來逗着小狗兒。
蘭妃四下裡看了看,說:“這些時日,那肱祝總是哭鬧,昨兒個還想站起學着走路,被那沒留意的,給摔着了,額上還摔破了皮,這眼看着就要周慶了,這皇上看着可不得心痛死,便要怪罪本宮,沒照應好了的。哈哈,哪個讓他連着幾日都不來看了我們孃兒倆的。”
蘭妃娘娘瞥了一眼花繃子上,還沒完工的活兒,說着其他不着邊際兒的話。
“要不聽皇上說了,這十六阿哥的事兒,還不知妹妹被牽拉着,也進了這冷宮,本宮還不知是這等情形呢。慈姑——”
“娘娘,奴婢在。”
“去問問內務府的,這日膳的,是怎樣安置的,還有那竹炭簍可有分配的額數,便也都拿了些過來。”
“是,娘娘。”
這叫慈姑的侍女應着,擡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紅棉,便嘀咕着:“這主子的日常,也不知去內務府打探一下,便如此愚拙地候着旁人。”
蘭妃定是聽着了,卻裝着沒聽到,在淑妃的房間裡轉着,抱着小狗兒,坐在淑妃的牀上,掂了掂。這牀鋪也單薄了些呢,本宮那裡倒是有了多餘的,不如,也給妹妹送了些來。
淑妃不言語,只是笑笑。
謨樾看出來了,這被寵着的,與那被冷落了的,在氣勢上,就大有不同了去。這還算是好姐妹,若是那各看各都不順眼了的,不知怎樣的刁蠻着呢。
“對了,慈姑。太后賞的那柿餅,怎還不拿出來呀,讓淑妃娘娘也嚐嚐,這可是今年最新的柿餅兒,比往年都糯了許多呢。”
淑妃見慈姑從提來的糕點匣子裡,端出壓了一層甜粉的柿餅,眼睛都直了,恨不得馬上送入口中。
謨樾最知曉,這妊娠之人,最饞這種稀罕的玩意兒。
也顧不得等那蘭妃開口了,淑妃娘娘便抓起一個柿餅,送入口中,享受地嚼着,吃的香極了,可還沒待一個柿餅吃完,便“哇”地一聲,全吐了。
“哎呀!妹妹這是,這可是上好的柿餅,沒吃壞了肚子吧?”
蘭妃有些慌亂的起身,懷裡的狗兒,忙吊着她的手臂,生怕跌落下來。
“妹妹,怎嘔成了這副模樣,姐姐還以爲這是害喜了呢。嘻嘻!”
見蘭妃那是真非假的笑像,紅棉忍不住撇了一下嘴,說道:“蘭妃娘娘吉言,我家娘娘果真就是害喜了呢!”
蘭妃娘娘笑着的聲音,戛然停止,瞪着一雙杏眼兒,半晌,纔將信將疑地問道:“何時的事兒?可是當真……”
淑妃娘娘只得點點頭,“嗯”了一聲。
卻見那蘭妃那臉上的笑意全無,半晌,僵着的臉上,才擠出一些笑容,緩緩說道:“那可要恭喜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