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媽媽的御馬術並不高明,不過勝在她有內勁兒,兩條腿緊緊夾了馬腹,手裡的繮繩拉得死死地,那匹發狂的馬終於在轉了不知多少圈兒,力氣用盡之後,安靜了下來。
那頭被扔下馬的男子,也由一衆侍衛們扶了起來,這廂一瘸一拐的過來向着四蓮拱手爲禮,
“多謝這位夫人出手相救,敢問夫人高姓大名,方某必定大禮相謝!”
四蓮笑了笑應道,
“甚麼大恩,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公子即是無事,那我們便走了!”
卻是由翠喜扶着上了車,並不打算告訴對方姓名。
那男人看着她領着衆人離去,而汪媽媽也翻身下了馬,將那匹馬交還給了他們,追着馬車也匆匆走了,
“爺……”
下頭有人過來,那男人擺了擺手,
“派個人跟着,看看她是哪一家的?”
“是!”
四蓮的馬車徑直回了碼頭,走了約有兩條街,汪媽媽隔着車窗對四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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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有人跟着我們……”
四蓮愣了愣,
“甚麼人?”
汪媽媽應道,
“應當是適才那位公子的人……”
四蓮想了想,猜出對方應當是爲了弄清楚自己的來歷,倒也不是惡意,便道,
“不必管他!”
馬車一路回了碼頭,船上一切平靜,牟彪正在甲板上吹風,見得他們回來了,便大步下船來,一左一右抱起了撲向自己的兒女,笑着問下車的四蓮,
“玩得可是開心?”
四蓮笑着點頭,
“逛了大半日,買了不少東西,還……救了一個人……”
當下將汪媽媽攔了驚馬的事兒一講,又指了指後頭,
“嘯林,你派個人去瞧瞧,那位公子想來是想打聽我們的來歷,你讓人打發了吧!”
牟彪點了點頭,衝身後的人一招手,立時奔着那邊去了,這頭叫了人把四蓮車上的東西全數搬上去,牟彪就抱着兩個孩子,跟在妻子後頭上了船,四蓮有些奇怪的看着還留着水漬的甲板,
“怎得還洗了甲板麼?”
不是昨兒剛洗過了?
牟彪哈哈一笑,
“那個……我瞧着今兒太陽大,讓他們多洗洗……”
四蓮不疑有他,領着孩子們進了船艙,今兒她是累了,依在窗邊便不想動了,倒是兩個孩子在車上睡了一小會兒,此時又精力充沛起來,吵嚷着要叫了嶽十七出來玩兒,牟彪笑嘻嘻對孩子們道,
“爹派了嶽十七去辦事,今兒回不來了!”
玉如很是失望,福兒問道,
“那……他幾時回來?”
牟彪想了想道,
“是挺要緊的事兒,怕是這幾日都回不來了!”
福兒立時也垮了小臉,牟彪便哄着兒子道,
“這變戲法兒的人蘇州城裡多着呢,爹給你們再找兩個來,我們瞧些新鮮的花樣,好不好?”
福兒再是早慧也是個孩子,聞言果然信以爲真,連連點頭,突然想起來蘇州城裡見的活物店了,便拉着牟彪要再下船,牟彪一聽說有這樣的鋪子,當下也是來了興致,叫人拉了馬下船,帶着兒子和幾名侍衛便快馬跑去了。
四蓮卻是累得不成,坐在榻上不想動彈,只讓翠巧幾個輪着帶玉如玩兒,不多時汪媽媽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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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這船上好似發生過打鬥……”
四蓮一愣,坐直了身子,
“媽媽怎麼瞧出來的?”
汪媽媽一笑,
“老奴這雙眼可不是吃素的,雖說地面洗過了,各處也收拾了,可總還會留下些痕跡的……”
汪媽媽頓了頓道,
“夫人,老奴去瞧了瞧,發現那底艙裡關了個人……”
四蓮眉頭一挑,垂眸想了想,所以這是嘯林跟誰動手了?
嶽十七不見了,難道那底艙關的是嶽十七?
待到牟彪帶着兒子買回來一堆兒讓女眷們瞧着都是花容失色的奇怪異獸後,四蓮打發了兒子自己出去玩兒,便問起了牟彪嶽十七的事兒,牟彪聞言哈哈一笑,
“竟是沒瞞過你!”
當下將那岳家人跑到船上尋人的事兒一講,
“那小子倒是挺嘴硬的,不過他的來歷我也是猜了八九不離十的,稍稍用些手段,他就招了!”
“哦……他是甚麼來歷?”
“跟前頭那刺客是一夥的,前頭那個是他的親哥,被我三拳打死了,他混上船來就是想候機下手的,只我們船上護衛一直外鬆內緊,對這小子多有提防,他一直沒尋着機會,所以拖到了現在……”
說罷嘿嘿一笑道,
“他那侏儒乃是裝出來的,如今破了他的功,人也變回來了……”
四蓮想了想卻是直直瞧着他,
“岳家人怎麼會好端端單單尋着了我們船上,只怕這也是嘯林的手筆吧?”
牟彪聽了哈哈大知,摟着四蓮親了兩口,
“果然知我者四蓮也……如今那小子就在底艙,讓兄弟幾個輪流伺候着呢,我們再瞧瞧,看還能問出甚麼來!”
於是待到第二日,四蓮起身時,便知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那嶽士七,不對……如今應當叫張武了,這人與前頭那死了的刺客張文乃是張貴人親弟,自從張貴人在宮中出事,連累着張家也受了牽連,張父頭頂那彪騎都尉的職位被免了之後,衆人都知曉張貴人失了寵,於是張家便在滄州失了勢,州府衙門那些官兒們以前見着張父那是點頭哈腰十分的殷勤,可一旦張家失了勢,張家的生意也沒人照拂了,與人爭田產生了官司,衙門裡的人也不肯通融了。
於是張家便開始事事不順,生意接連出事,官司也輸了,賠了大把的銀子,累年積下的家產沒多久就失了小半,再之後張貴人打入冷宮後身死的消息傳了回來,張家便倒得更快了,到後頭張家在短短三月間被打回了原形,又變做了未送女兒進宮之前的一介小小平民百姓的張家。
張父受不了如此打擊,女兒去了沒兩月,他也跟着走了,張父一去,張母也跟着去了,留下張文、張武兩兄弟,這二人平日除了練武,旁的庶務從來不管,乍然逢此大變,家當沒兩年就被親戚們用各種法子給騙走了,張文、張武落魄至此,便恨上了錦衣衛。
“若不是錦衣衛羅織罪名冤枉阿姐,我們家又何至如此?”
兩兄弟變賣了家產,北上去了京城,一來是想打聽張貴人屍骨埋在何處,想把阿姐帶回故鄉,二來是尋機爲阿姐報仇。
至於如何知曉了牟彪一行人的行蹤,卻真正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兩兄弟剛入京便聽到了皇帝要南巡的消息,於是兄弟二人便商議,
“即是皇帝要南下,那錦衣衛必是會跟隨,不如我們早些南下去打聽消息,尋個合適的地方埋伏,殺了牟彪就立時抽身遠遁……”
兩兄弟旁得不成,輕身功夫與家傳的縮骨功夫卻是練得出神入化,自信若是悄悄潛到附近,突然出手殺了牟彪,再立時逃走,殺一個措手不及,錦衣衛中便是高手不少,但至少有八成機會能逃脫的!
二人商議之後便去了通州,卻是在通州碼頭見着了上船的牟家一行人,初時他們只當是普通官家人出行,僱了船一直尾隨着南下,因着這運河上同行的船隻不少,牟彪竟是沒有察覺。
再之後跟着牟家的船久了,二人便發覺蹊蹺了,這每日都有信鴿飛來送信,又沿途還有快馬報消息,那船上的人他們不認識,可馬上的人他們卻是瞧出來了,不是官府的信使,瞧着倒是挺像錦衣衛的人!
張家兄弟這時節立時精神了,他們的目標雖說是錦衣衛的頭領,可也知曉,這樣的人物出行都是前呼後擁的,怎能輕易讓他們近身,所以能殺一個是一個。
而前頭船上的人,此時看來,即便不是牟彪,也是個位高權重之人,能殺了此人,也算是報仇了,二人又跟了一段路,哥哥張文便挑了個地點動手,趁着夜黑潛上了船,卻是讓自己兄弟劃了小船在不遠處接應,張文果然輕功了得,直到上了船都沒有人發覺,後頭被人看出來在甲板上留下的腳印,便趁着牟彪出艙時潛入了他的房間,之後的事兒不用說了,張文刺殺失敗,跳水離開。
他中了牟彪三拳,內臟當時就碎了,只是強撐着一口氣,游到了與兄弟約定好的地點,好不易翻身上了船,人就已經不行了,張武見狀拼命劃了船,一口氣跑出去幾裡地去,才尋了一處河灣藏了起來,這廂抱着哥哥一通兒急救,張文只來得及留下幾句話,
“不要管我,把我留在這處,他們纔不會追查你……快走……不要報仇了,尋個地方隱姓埋名好好生活,我們張家就你一根獨苗了!”
張武忍疼把哥哥的屍體扔在了河灣,自己倉皇逃走,錦衣衛追查得緊,他不敢走陸路,便索性仗着輕身功夫好,潛入了一艘北上的商船當中。
張武也是被張文的死狀嚇住了,他們兄弟二人只埋頭練武,少在江湖走動,甚是坐井觀天,只當自家武藝不說是天下無敵,至少也能擠進江湖前三甲,卻是沒想到哥哥的功夫比自己高出一籌,卻是在那錦衣衛頭領的手下沒走上三招,張武暗呼好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