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錦衣衛衙門之中人很少,幾名值守的官員正坐在堂上擺了酒菜吃喝閒扯,見宋楠帶着幾名旗校急匆匆的進來,嚇得趕緊起立,打翻了酒壺,弄得酒水淋漓卻也不敢動一下。
宋楠不以爲意,連聲吩咐道:“速派人請侯鎮撫和孫鎮撫來衙門。”
幾名官員趕忙快手快腳的將狼藉一片的桌案擡走,同時命旗校們速速去請兩位鎮撫大人前來。
宋楠坐在堂上,小旗官文鬆章不待吩咐便從貼身的皮囊中取出密函來呈上,宋楠接過看了火漆封印一切如常,本想立刻打開,想了想擺手吩咐身邊的親衛道:“這幾位一路奔波辛苦了,你帶他們先去驛館安頓歇息,在賬上每人支十兩賞銀,安排好他們的吃喝。”
親衛點頭答應,文鬆章帶着幾名寧夏鎮旗校磕頭謝賞告退下去,宋楠這才小心翼翼的開了漆封取出密函仔細的讀了起來,而兩道濃眉也逐漸皺起,擰成了一股疙瘩。
堂上幾名官員侍立在旁,見指揮使大人一臉的凝重,均不敢說話,堂上靜雅無聲。宋楠起身來在堂前踱步,像只煩躁的豹子一般,雖不說話,但卻知其心中的焦灼。
小半個時辰後,孫玄和侯大彪前後腳到來,跟在他們後面的還有已經提升爲錦衣衛指揮僉事之職的王勇,這個指揮僉事只是虛銜,王勇的主要職責還是宋楠的親衛千戶,卻不知他怎麼得到了消息趕來了。
“指揮使大人,出了什麼事?”孫玄和侯大彪趕忙問道。
宋楠無聲擺手,招呼幾人坐下,伸手將袖中密函取出道:“你們看看這封密函,這是寧夏鎮千戶所衙門送來的急件,我在街頭恰好遇到了送信的旗校。”
孫玄和侯大彪接過密函仔細看了一遍,兩人臉上同時變色,驚愕不已。
宋楠道:“你們怎麼看?”
孫玄皺眉撫須想了想道:“竟然有這樣的事,膽大妄爲之極,卑職在想,是否跟我們追查楊一清大人被襲之事有關?是否是那姜漢暗中下的手?”
侯大彪道:“管他是誰,這事可要徹查,膽子翻了天了,大人我請命帶人親赴寧夏鎮徹查此事。”
宋楠仰天想了想道:“是有去一趟的必要了,楊一清大人年前來信,雖沒直接言說,但我看得出楊大人的公務陷入了危機之中,這事兒我的親自去。這樣吧,我和侯大彪王勇親赴寧夏鎮查查此事,正月十五之前衙門中的事務便由孫鎮撫辛苦主持一下,此事刻不容緩,我們明日一早便動身。”
孫玄忙道:“大人便不必親自去了吧,大過年的,大人又兼着營務,這兩大攤子都要大人主事,卑職和侯鎮撫聯袂前往便是,也許事情沒有想象的那麼壞。”
宋楠搖頭道:“不,我?,我有不祥的預感,這件事也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壞,這絕不是簡單的事件,膽敢拿我錦衣衛衙門開刀的人,來頭能小了?必定是要掩飾什麼,或許還得到了什麼人的支持,總之我感覺頗不簡單。對了,爲防有變,這次我們動身的消息不能透露,儘量避免節外生枝。”
孫玄道:“那如何能保證不泄露?初七首朝大人不去上朝,皇上必會詢問緣由的。”
宋楠道:“我會派人進宮請省親假,便說去蔚州老家省親,請個半個月的假期,便可搪塞過去。”
孫玄點頭道:“好辦法,這樣便可名正言順的帶着親衛隊前往了,也不虞被人懷疑。”
宋楠點頭,吩咐道:“王勇,即刻集合火銃親衛隊做好出發的準備,侯大彪回頭也選百餘名精幹的兄弟隨行,我出發後你可帶人佯裝出南門辦案,之後我們在西三十鋪匯合。”
孫玄忙道:“只帶兩百人少了些吧,何妨多帶些人手。”
宋楠道:“寧夏、延綏、甘肅不都有我錦衣衛千戶衙門麼?需要時可調集他們聽用便是,儘量不要惹人懷疑爲好。”
衆人點頭稱是,宋楠吩咐衆人各自回頭做好準備,自己騎了馬快速趕回府中。
午飯時間已過,宋府衆人正等的心焦,小郡主已經派了幾波人去國公府詢問宋楠是否迴轉,得知宋楠晌午便回,更是急得焦心,見宋楠進門,一家子老少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宋楠趕忙道歉,一家人擺上酒菜團團圓圓的吃了新年的第一頓豐盛的午餐,宋楠因明日便要出發,心中愧疚,加意的敬了衆人幾杯,說了些笑話逗衆人開心。
午飯後,宋楠坐在後堂喝茶,思索着如何開口,自己剿賊回京不過月餘,便又要出遠門了,還是要去寧夏鎮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心裡也覺得對不住妻妾們。
小郡主喝了幾杯酒,去了房中酣睡,陸青璃跑去後園醉心於她的火器研究,葉芳姑和戴素兒陪坐在堂上,戴素兒手中在繡着一個小肚兜兒,葉芳姑坐在旁邊指點,這是夏天即將出生的孩兒的衣衫,兩人輕聲的交談說,不時發表一下意見。
“夫君今日有些不對勁呢,早上出了一趟門回來感覺有心事了,夫君怎麼了?”戴素兒心細如髮,看出了宋楠神色的異樣,停下手中的活計問道。
葉芳姑掩口笑道:“依我看定是在街上看到了誰家美貌的小姐,思摸着如何弄進府裡來呢。”
宋楠翻翻白眼道:“芳姑最近伶牙俐齒了不少,看來是爲夫調教的不夠,今晚爲夫要好好教訓你一番。”
葉芳姑一聽這教訓二字,頓時臉上緋紅,啐道:“狗嘴吐不出象牙,素兒要管管他,他最聽你的話,再不管他,他便要飛了。”
戴素兒抿嘴笑道:“奴家可管不了,奴家現在身子不便,倒是芳姑姐姐身子爽利,該想法子讓夫君服帖纔是。”
葉芳姑啐道:“好呀你,兩夫妻合夥欺負我。”
宋楠笑道:“倒像你是外人一般,素兒說的沒錯啊,你身子爽利,求調教,求收服,只可惜不知是誰收服誰。”
葉芳姑臉色通紅,嬌嗔不依,戴素兒火上澆油道:“有詩曰:二八佳人體如酥,腰間仗劍斬愚夫,明裡不見人頭落,暗中教君腦髓枯。芳姑姐姐何不出腰間之劍,斬眼前之愚夫呢?”
宋楠眉開眼笑道:“對對,求斬!”
葉芳姑再也矜持不住,伸手去拎戴素兒的嘴,兩女鬧做一團。宋楠微笑看着兩女笑鬧,痛恨自己偏偏有那麼多煩心的事兒要去做,其實自己最嚮往的還是這種紅袖添香,美人環繞的家居生活啊。
“咳咳……唔……那個……”宋楠支吾着開口道。
“怎麼?吞吞吐吐的?難不成真看上了誰家女子,要來坦白不成?”葉芳姑道。
“莫瞎說,只是確實有事情要跟你們商量。”
“哦?什麼事?奴家就說有事嘛。”戴素兒放下手中的活計,白皙的雙手交叉搭在小腹上,這是她聽宋楠說正事的標準姿勢,很是有教養的很。
“是這樣,明日……明日我需要出門一趟。”宋楠道。
“那有什麼稀奇?初二開始便知道你會忙的到處赴宴會客,這有什麼好說的。”葉芳姑道。
戴素兒卻靜靜道:“夫君是要出遠門?”
宋楠點頭道:“是,很遠很遠,去寧夏鎮辦事,恐需要半個多月纔回來。”
“啊?這麼遠?這纔剛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又要出遠門;皇上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真是的。”葉芳姑氣惱的道。
“事實上並非皇上差遣,而是我自己決定要去的,而且我還要以回蔚州探親爲名避人耳目。”
“啊?到底出了什麼大事了。”
宋楠緩緩道:“是一件大事,還可能是一件天大的事;我寧夏鎮所屬的錦衣衛千戶所衙門中,年前六七日間被人連殺十八名旗校,死的無聲無息,毫無痕跡。我須得立刻去處理此事。”
“啊?”兩女再次震驚。
戴素兒低低的道:“這事兒地方上的官員處理便是,要不鎮撫司的官員去辦理也成,幹什麼要你親自出馬?”
宋楠道:“因爲這件事不僅是我錦衣衛衙門的事情,很可能涉及大事,具體的緣由我便不多說了,我只是因爲又要離家出門兒感到愧對你們,特別是素兒,身子有孕,我卻不能在家陪伴。”
兩女沉默半晌,也知道此事宋楠已經決定了便無可挽回了,葉芳姑笑道:“去便去,我們也可落得清淨,省的每天晚上跟個大馬猴似的,在後院各房亂竄,弄得大家不能安生。”
戴素兒噗嗤一笑道:“我們倒是無所謂,孃親和小郡主哪裡你要說些好話,小郡主不知從何處得知些流言,說你和老公爺翻了臉,心裡很是擔憂,這段日子時常發愣;你本該多陪陪她的。”
宋楠吁了口氣道:“孃親那裡不成問題,小郡主這裡我會跟她解釋的,我其實也不想這樣,只無奈,身在官場身如轉蓬,卻是無可奈何了。”
葉芳姑憐愛的看着宋楠半晌道:“明日動身麼?奴家替你準備行裝去。”
戴素兒也起身道:“奴家也去。”
宋楠看着兩女出門的背影,心中嘆息不已,喝光了杯中的殘茶,起身來往後面行去,掀簾入房,小郡主臉蛋紅紅的噴着酒氣正睡得香甜,宋楠俯身上去,在她的小臉蛋上輕輕一吻,之後坐在一旁,靜待小郡主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