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後院中,十五歲的正德帝正喜笑顏開的拿着一根長鞭啪啪敲打着地面,不遠處,一隻幼豹發出低沉的咆哮,驚恐的眼睛泛着綠光,趴在地上齜牙咧嘴。
劉瑾躬身站在正德的身邊笑道:“皇上,這豹兒還不錯吧,瞧那摸樣兒,長大了還不知道如何威猛呢。”
正德點頭道:“不錯,朕一直想出宮親手獵虎豹,也沒這個機會,小謹子不錯,挺懂朕的心思的。”
劉瑾喜道:“那是,奴婢可是打小便跟着皇上的,哪能不懂皇上的心思呢?奴婢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了這金錢豹兒來,進宮的時候破費周折呢。”
正德道:“定是怕被大臣們知道是吧。”
劉瑾道:“是啊,奴婢又怕大臣們知道,更怕的是被範亨他們知道,東華門根本進不來,奴婢是從西邊給偷偷弄過來的,皇上看的喜歡就好,也不枉了奴婢們的一片心。”
正德哼了一聲道:“範亨會阻撓?朕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管了。”
劉瑾道:“皇上啊,他是司禮監秉筆,又是東廠提督,雖說是內廷的官兒,但若是跟大臣們透露皇上弄了只金錢豹進宮,大臣們還不要吵翻了天麼?奴婢也是以防萬一呢。”
正德怒道:“他敢麼?宮裡的事情他敢跟大臣們說?”
劉瑾賠笑道:“諒他也不敢,但是總是要防着點,您忘了之前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範亨派人暗中盯梢咱們的事麼?奴婢那一回可是嚇着了,若不是宋千戶出手相助,奴婢恐怕那會子便遭殃了。”
劉瑾眼圈有些泛紅,撩起衣襟在眼睛上擦了擦,正德皺眉道:“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作甚?朕好不容易來清淨一會兒,你又來提煩心事。”
劉瑾趕緊道:“奴婢知錯,奴婢不該提及此事,皇上,這金錢豹放在哪裡合適呢?”
正德道:“就養在這院子裡不成麼?反正也上了鐵鏈了。”
劉瑾趕緊道:“皇上,您就饒了奴婢們的一條命吧,放在乾清宮中可不成,範亨他們隨侍皇上左右,大臣們也時常進出,這不是要了奴婢們的命麼?”
正德道:“那怎麼辦?難不成朕想看個豹子都不成?”
劉瑾道:“宮內肯定不成,不過奴婢倒是有個辦法,皇城西苑太液池的湖心島上不是空着麼?奴婢想着,在島上圍柵欄,將豹子養進去,以後奴婢再得了什麼珍禽異獸一併放在島上,皇上若是想看,咱們便去那裡盡情的看,盡情的玩;再建幾座大房子,累了還可以在島上休息,這不是兩全其美麼?”
正德一拍大腿道:“好辦法啊,這個辦法好,就這麼辦了。”
劉瑾皺眉道:“皇上喜歡便成,但若有人反對該怎麼辦呢?”
正德愕然道:“誰會反對?朕弄個觀賞的去處都不成麼?再說還是在皇城之內,朕又不是出宮遊玩。”
劉瑾道:“建柵欄造房子都要銀子的,現在內務府中的錢物進出使用可都是要王嶽範亨他們點頭的,將來奴婢蒐羅些奇花異草珍禽異獸也是要銀子的,奴婢跟隨您多年,您知道奴婢可是沒什麼積蓄,這金錢豹奴婢還是花了畢生的積蓄買來的,沒銀子奴婢可什麼都辦不了。”
正德道:“我當是什麼事兒,明兒我跟王嶽說一聲,叫他在內承運庫給你撥銀子便是,你好生的把這事辦好,朕可等着去遊玩呢。”
劉瑾忙道:“皇上放心,奴婢一定辦的妥妥當當的,請皇上給起個名目吧。”
正德想了想道:“既是爲了眼前這畜生建的地方,這畜生自然是佔了先,便叫做豹房吧。”
劉瑾鼓掌道:“豹房!好名字,皇上起的名字就是好,奴婢這下放心了,有了皇上的旨意,誰還敢說三道四的。”
正德擺手道:“也不要招搖,叫外邊的大臣們知道了總歸是不好,這幾日朕都被他們煩死了,非要朕去參加經筵日講,朕答應了去都不成,還說必須要到場才成,竟然要朕下保證不再缺席,朕快煩透了。”
劉瑾轉轉眼珠子道:“皇上彆氣壞身子,大臣們的事奴婢本不該多嘴的,但您是皇上啊,我大明朝何時有皇上受臣子要挾的道理了?皇上不想跟他們鬧僵也是對的,畢竟都是爲大明朝的社稷着想,但也不能太過縱容了。”
正德厭煩的擺手道:“別說了,朕不想聽這些,瞧那豹兒正舔着嘴脣呢,想必是餓了,你去弄只活雞給它撲撲,朕也看看這豹兒的威風。”
劉瑾趕忙答應,躬身退下,擺手叫一名小太監去御膳房取活雞去,自己卻轉過迴廊出了乾清宮來到殿外的花壇邊,宋楠正負手站在那裡看着花壇上奼紫嫣紅的鮮花低頭沉思。
腳步聲驚動了宋楠,宋楠擡頭見劉瑾到來,微笑拱手道:“劉公公好。”
劉瑾將宋楠拉到一旁的牆根下低聲道:“皇上答應了。”
宋楠道:“好,剩下的事情可是要看你的了,我這幾日不能去見皇上,見了皇上,他必會要我陪他去打球玩耍,這會轉移皇上的注意力,皇上若宣我,你便說我去京外辦差了,我在外邊還要替你打探消息,搜尋證據。”
劉瑾點頭道:“宋千戶,你可要查清楚了,這事可不是鬧着玩的,我在宮裡一發動,那便沒有退路了。”
宋楠冷笑道:“你還想有退路?內閣大臣們的態度已經明朗化,均已半公開的支持王嶽範亨等人,你若不想居於人下受他們的欺凌,便只能打起精神來應付,想讓皇上發話,必須要替皇上找到發話的理由,皇上新即位,豈能不顧羣臣的感受直接奪了王嶽範亨他們的職位讓你們去上位?反正這是你的事,你若不想,我也樂的清閒,若不是你前日在我面前抱怨,我才懶得管呢。”
劉瑾見宋楠話語不善,忙道:“咱家不是那意思,我豈能甘心受那兩隻老狗欺凌,我只是覺得勝算不大罷了。”
宋楠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誰也不能給你保證,王嶽在外邊的兩處宅子我的人都已經摸清了,價值十幾萬兩銀子,只要你想查,我必替你查的水落石出,王嶽、範亨、徐智他們在外邊的房產田地全部查個清清楚楚,證據也會交到你手上,怎麼做那是你的事。”
劉瑾低頭咬牙道:“幹了,這回魚死網破,不然今後也沒什麼好日子過,有勞兄弟了,事兒幹成了,咱們兄弟今後便是生死之交,以後有咱家一塊肉,便有你一碗湯。”
宋楠笑道:“那我先謝了,少說多做,幹好了事再說,我不能在宮中久待,告辭了。”
劉瑾拱拱手,目送宋楠出側門而去,轉身攥拳咬了咬牙,往乾清宮後殿行去,遠遠的便聽到正德的大呼小叫之聲,園子裡一隻公子發出咯咯大叫,被那隻幼豹追的無處可藏,終於氣力耗盡,被幼豹擒在爪下。
宋楠近七八日沒進宮見正德,只和劉瑾見了一面,劉瑾也是感覺到風聲不對,身邊又沒人商量,這纔來尋了宋楠商議;於是宋楠便將自己計劃多日的想法跟劉瑾說了一遍。
宋楠的計劃其實很簡單,劉瑾等人要想鬥敗王嶽範亨,正面的對抗目前而言是必敗之局,正德不可能在此時力挺劉瑾等人,因爲沒有契機,無端的調換內廷要害職位,勢必會引起朝廷上下的反對,也會被人說成是對先皇構建的班底的不信任。
正德再不關心政治,也不會犯這樣明顯的錯誤,特別是當和內閣大臣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隔閡的時候,正德更不會下這個決定。
宋楠的計劃便是給正德挺直腰桿說話的契機,並要讓內廷大佬們閉嘴,唯一的辦法便是尋找王嶽和範亨等人的把柄,若王嶽和範亨立身不正,那麼正德便可以理直氣壯的發聲挺劉瑾上位。
官員犯錯無非是權錢色上的失控,太監們自然和色字無緣,職權上宋楠也一時找不到什麼破綻,唯一的破綻便是一個‘錢’字;太監愛財天下皆知,宋楠就不信這王嶽和範亨把持內廷這麼多年,經濟上便沒有犯錯誤,內廷的油水那麼大,這兩人能忍得住不下手?
宋楠遍撒眼線,撈了幾天後,終於找到了有價值的線索,於是一個針對王嶽和範亨徐智等人的計劃便新鮮出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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