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芳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醒來的,只覺得自己如浪尖上的小舟被拋上拋下,饒是她習武之身體質優於常人,在數番征伐之後也是睏倦欲死。
黑夜中,身邊傳來宋楠沉沉的鼻息之聲,葉芳姑忽然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定,少女時緋色的夢忽然又活了過來,經歷了家破人亡顛沛流離隱忍復仇的黑暗的年月之後,這樣的夢更加的讓人沉醉。
身邊的睡得香甜的宋楠,這傢伙睡着了還不老實,一條腿還架在自己光溜溜的身體上,一隻手還捏着自己的胸前蓓蕾,葉芳姑欠身起來,瞅着宋楠熟睡的臉龐,細細的看。
心中愛意橫溢,俯身在宋楠熟睡的臉上親吻了一口,忽然感覺一陣嬌羞,忙縮身往宋楠的懷裡靠了靠,閉目睡去。
清晨的陽光灑滿窗棱,宋楠醒來時,枕邊人已經無影無蹤,青絲數根散落枕頭上,香味嫋嫋。
起身時駭然發現牀單的中間多了個洞,一大塊牀單不知何時不翼而飛,宋楠扶額想了想,忽然笑出了聲:定是葉芳姑割了那片牀單,生恐狼藉一片被收拾屋子的小萍兒等人發覺,卻不知這是掩耳盜鈴欲蓋彌彰,這麼一個大洞該做何解釋。
宋楠漱洗完畢來到院子裡做瑜伽並練功,發現西南角葉芳姑也在練劍,身段依舊窈窕矯健,只是行動之際略有不便,明眼人一望而知,更何況宋楠知道原因所在。
葉芳姑收了功,看見宋楠站在一旁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臉上一紅啐道:“看什麼看?”
宋楠微笑道:“好大的火氣,看都不準麼?你是我師父,我在學功夫呢,剛纔有一招似乎使得不太對,腿擡得不夠高。”
葉芳姑道:“哪一招?”
宋楠做了個姿勢,葉芳姑一下子明白了宋楠的意思,頓時臉上一片通紅,啐道:“沒工夫跟你磨牙,吃了早飯還要去鋪子裡,你還不趕緊的練功沐浴吃飯。”
宋楠道:“我着什麼急。”
葉芳姑道:“說好了今天要見報名來咱們鋪子的掌櫃,你怎地忘了?”
宋楠這才記起此事,趕緊練了套瑜伽,又花拳繡腿的打了一趟拳,這才熱水泡了個澡,吃了早飯後帶着葉芳姑往叉街老鋪去。
叉街老鋪子是一品鴨的第一家店,老主顧尤其多,太陽兩杆高的時候,鋪子門剛打開,便呼啦啦進來一堆人;京城的饕餮客們才智不俗,居然自行開發了一品鴨的早餐,每日清早,十幾名老主顧便來到店中,要二兩烤鴨,裹着麪皮就着醬料,再加上一碗濃濃的鴨架高湯,邊吃邊吹牛八卦,悠然自得。
宋楠坐在後院的一間小屋子裡,外邊十幾名應聘一品鴨掌櫃的人陸續趕到,等待宋楠的面試詢問。
宋楠依稀倒有些回到後世的感覺;後世自己的部門招聘人員的時候,宋楠也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對着一大堆篩選過關的求職者評頭論足,篩選有用之人。
在這方面,宋楠自然是輕車熟路,設計了幾個小陷阱,將一把椅子橫放在門口,擋了半邊門口的進道,看看誰眼裡有活,能看到這一點。
應聘的十七人光是這一關便被篩掉了十個,連宋楠的面都沒見到,便拿着宋家鋪子發給的兩錢銀子的車費回家了。
葉芳姑不解的問道:“這麼輕易的便打發了?”
宋楠笑道:“這些人中或許很有本事,但我要的不是有本事的,而是眼中有活,事必躬親的實幹派;既入我宋家爲掌櫃,大到店面聲譽,小到一桌一凳的擺放都要放在心上,椅子倒了都不扶的人,我請他來當大爺麼?再有本事又如何?”
葉芳姑抿嘴笑道:“好像挺有理的,古人說,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怕是說的就是這個理吧。”
宋楠道:“我也不要他們掃天下,給他鋪子,先要把我的鋪子打理好便成。”
剩下的七人還剛剛坐下被說幾句話便被請走了兩個,因爲那兩個傢伙的眼睛老往坐在一旁的葉芳姑瞟,自然被宋楠無情的踢走。
這五人中一個是保定府進京的錢鴻運,本來自家開着一家鋪子,但因本錢太小,實在難以爲繼,於是便兌了鋪子找尋生計;宋楠見他人挺老實,說話也實在,當即留下了他。
另外四人都是京城人,都有過從商的經驗,有的嫌工錢少,有的家中有事主動辭工,位置被頂了之後只能另謀他路,宋楠也統統留了他們下來。
“歡迎五位入我宋家‘一品鴨’店鋪,本人是求賢若渴,我一品鴨在京中名聲大振,鋪面擴張也挺快的,所以急需掌櫃的打理;待遇方面自不必說,試用期三個月,每月紋銀四兩,比別家掌櫃的多一兩,試用合格之後,漲到六兩一個月,不知五位可還滿意?”
五人高興的差點磕頭,京城中大鋪子的掌櫃月俸不過三兩多,宋家一品鴨鋪子一下子多了一倍,簡直是天上掉了個金娃娃。
“滿意,滿意,宋東家出手大方,我等必將盡心盡力。”幾人紛紛表態。
宋楠道:“不過我這裡有幾條規矩,不守規矩那是決不能留的,規矩之一便是手頭要乾淨,掌櫃的管生意,手下配個管賬的,管生意的不管賬,但可以查賬,絕不準碰錢;店中用度須得提前向忠叔或者陸總掌櫃打招呼,得到批准之後便可支錢用度,不準擅自動用貨款。”
“應該的應該的!”,五人雖有些嘀咕,街面上的鋪子掌櫃的掌管鋪子裡的一切,宋家這樣倒也新鮮,不過幾人都沒什麼企圖,倒也無所謂了。
“第二條規矩便是六個字:主顧便是父母,你們經營店鋪牢記這六個字,不準同主顧爭執,所有主顧一視同仁,高官貴胄乞丐樵夫,但來我店中買吃食,一兩二兩也是生意,十兩八兩也是生意,明白了沒?”
錢鴻運道:“宋東家,恕我多嘴,主顧自然分大小,生意大的自然照顧些,這麼一來,大主顧可是留不住呢。”
宋楠道:“我懂,我說的是態度上,大主顧可在價格接待上給予優惠或者是便利,但所有主顧在態度上必須一視同仁不卑不亢,這是聲譽的問題,做生意便是要好口碑,明白了麼?”
錢鴻運點頭道:“原來如此。”
宋楠道:“第三條規矩也是從聲譽上來考慮的,保證我一品鴨的質量,冬日烤鴨隔夜的全部銷燬,夏日三個時辰之前的全部銷燬,一品鴨之所以口味俱佳,便是在各道工序上精益求精,一旦鴨子的質量上有問題,便要出大事兒,記着這一點。”
五人連聲答應,這纔是做生意,絕不幹砸自己招牌的事,是大胸襟大手筆。
宋楠微笑道:“一時想不到許多,這三條你們先守着,另外,一品鴨做的是獨家經營,有些事不需打聽的不準打聽,本本分分的經營好各人的鋪子便是最好的掌櫃,其他的一切自有我和陸總掌櫃忠叔去想,你們也不要想着如何將鋪子如何如何,替我守住了老主顧便是功勞。”
五人心道:這掌櫃當得也太舒服了,錢不少拿,事情不多管,幹好本分便成,也不知道這宋東家說的是不是真的。
宋楠呵呵笑道:“既然你們沒問題,便立了字據,簽了合約吧,簽了合約,便是我宋家一品鴨鋪子的未來掌櫃了,合約簽好,我還有件事跟你們說。”
五人點頭答應,沒有現成的合約,宋楠便拿來紙筆,交給五人書寫,宋楠說一條五人錄一條,五份合約頃刻寫就,抄錄了兩份各得其一簽字落款。
宋楠收了五張合約之後,起身拱手道:“諸位從此時起便是我宋家一品鴨的試用掌櫃了,希望三個月後,五位都能稱職的留下來成爲正式掌櫃;我這裡對五位表示熱烈的歡迎,今後宋家一品鴨這塊牌子便靠你們了。”
五人忙拱手還禮道:“好說好說,必當盡力。”
宋楠笑道:“最後跟諸位說一下我的身份,我便是這正南坊錦衣衛衙門的副千戶,平日裡可不是專門做生意的,街上的事倒也不用擔心,只管好生的經營鋪子便是;但有一條,可別因爲我在錦衣衛當差便到處亂說,咱們悶聲發大財最好。”
五人嘴巴張的老大,這位十七八歲的少年東家竟然是人見人怕的錦衣衛千戶,難怪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口氣大的要吞了天去,感情是有後臺有人脈。
這個東家選的好,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被街上煩人的混混騷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