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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巖出名了,
這一回他的“官場屠夫”的名聲從京城轉到了邊城重鎮大同,周邊的鎮城也都有流傳。
一下子風頭蓋過了在宣府大力查處走私的宣大總督於廷益。
說起來兩個人好像心照不宣似的,這邊搞的熱鬧,那邊也不甘示弱。
於廷益不是個古板的人,相對在生活習慣上,那確實有些古板,但在爲官治理一方上面,他是個善於學習和善於發現的官員。
不死板硬套,不教條主義。
孟巖搞的約談之法,他也學了去,效果很不錯,宣府方面一下子讓他控制住局面。
孟巖大肆約談,抓人的行動,自然引起了朝中一些人的不滿,甚至是怨恨。
王振自然是首當其衝,孟巖在大同幾乎將他和郭敬的利益全部一網打盡,可以說是損失慘重。
這參奏孟巖的奏摺就如同雪花一般涌入了通政司!
什麼罪名都有!
興大獄,嚴刑峻法,刑訊逼供、肆意捏造罪名,無中生有,就快把孟巖說成是來俊臣、周興一樣的酷吏了!
只是這些人都忘了,他們都沒去大同,沒有親眼看到孟巖如何辦案的,他們怎麼就知道孟巖動用刑訊逼供,捏造罪名呢?
皇帝可是每天都收到孟巖從大同發回的六百里加急的簡報,每天事無鉅細,都向皇帝做了報告。
皇帝又不是傻蛋,該相信誰,不該相信誰,他還是心理有數的。
無非是罵孟巖的人太多。皇帝也不好堵塞言路,只能聽着,看着。就是不表態。
皇帝不表態,這其實就是一種態度。有些官兒沒啥本事,就會跟着起鬨。
而這些人又是最會見風使舵的,一看皇帝好像並沒有責罰孟巖的意思。
這部分人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皇帝自己都不願意處罰,你非逼着皇帝改主意。
皇帝要是記仇,下回肯定給你穿小鞋兒。
王振見這麼聲勢浩大,皇帝都不動心思。尋思着另外想辦法,找孫太后。
孫太后倒是很想把孟巖給辦了,可是她已經還政給皇帝了,如果幹涉太多,朝臣又不願意了。
要知道,朝中還是有很大一部分朝臣是站在孟巖這邊,支持他的。
這是很罕見的事情!
這些文官們最不喜歡的就是錦衣衛這樣的特務機構了,皇帝的鷹爪,監視這個,監視那個。動不動就抓人下詔獄。
可以說,文官集團天生跟錦衣衛八字不合。
但唯獨孟巖,那些正直清廉的文官一個個上書支持孟巖在大同的行動。
翰林院。還有國子監,都有一大批孟巖的支持者。
翰林院那是國朝大官的搖籃,朝堂上站的那些四品以上的各部大員,百分之七八十都是在翰林院坐過板凳。
國子監就不必說了,那是國朝培養人才,儲備官員的地方,這裡的人將來都是朝廷的棟樑。
這些人的態度也代表了一種人心。
就連退休的楊閣老,也特意上書給皇帝,要保護好孟巖這樣願意爲朝廷幹事的官員。
哪怕他做的過了。可他沒有爲自己謀私利,都是爲朝廷作想。要是這樣的人都要被處罰,那誰還來爲朝廷做事?
西北的情況是有些危險了。朝廷有些官員都有些敵我不分了,是該用重典整治一下了。
朝廷上,支持和反對孟巖的幾乎各佔一半兒,倒是案子的發源地,大同卻是一片詭異的平靜。
據傳大同總兵朱冕不但沒有阻止欽差大人抓人,還傳下命令,讓各級官僚必須隨後等候約談。
如有抗命不遵者,就地逮捕。
有這樣一道命令,孟巖下面的約談和抓人變得出奇的順利,基本上派個人發個約談通知書,人就乖乖的開巡察使衙門了。
朱冕親自登門解釋誤會,孟巖也就釋然了,總兵府的人居然不受指揮,這對朱冕這個總兵來說,那是莫大的恥辱。
這要是真的鬧大了,就不是三句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了。
還好,孟巖保持了剋制,等到了朱冕的解釋,否則,這還真會引起一場激烈的衝突。
到時候就難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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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沒有旨意,孟巖又把人抓了,如果明確反對,那早就有消息了。
所以沒有旨意,就是旨意!
孟巖要做的是,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人的罪名給坐實了,鐵證如山,結局自然就註定了。
湯濚的案子已經很清楚了,他是被人設計的,郭敬是沒有這智商了,具體操作的人是方俊和那個戶部侍郎,參政沈固。
當他們發現湯濚暗中請福威鏢局的人調查軍糧倒賣的走向,他們並沒有馬上行動,而是不動聲色,聯合脫脫不花的人給呂勝設了一個口袋。
全部都逮住了,然後呂勝等人在殺頭大罪的威逼之下,當了叛徒,但還繼續給湯濚收集證據。
湯濚並不知道呂勝等人已經被方俊鶴、沈固等人威逼之下背叛了他,對他們還是十分信任。
然後,方俊鶴他們讓呂勝等人走私鹽鐵等戰略物資,獲利不菲,然後反過來指正湯濚,說這都是他讓乾的。
湯濚指示呂勝等人調查軍糧走私,他無從辯解,還以爲是呂勝等人令智令昏,做下的錯事。
心中懊悔,把他們扯進來,也不肯爲自己辯解,結果就是這麼一件天大的冤案。
駕!
“頭兒,前面山口過去就是白羊口了!”
“嗯,我們來的目的是什麼,大家都知道?”張衝端坐馬背之上,大聲喝問道。
“知道!”
“白羊口的孫守備可能已經知道些風聲,我們這一次去。只能暗捕,決不能讓他傢伙逃到草原上去,明白嗎!”
“明白!”
“出發!”
白羊口軍堡。
“守備大人。該吃藥了。”老僕將藥湯放在孫守備的牀前,低聲喚了一聲。
“知道了。一會兒喝。”孫守備有氣無力道,他病的不輕,從聽到欽差大臣被一夥身穿大明邊軍衣服的韃靼人截殺的消息後,他就一病不起。
茶飯不思,還天天說胡話。
這堡上的軍務也都交給副手打理,自己躲在老窩裡,一躺就是十幾天。
這人漸漸消瘦,副手請來郎中給他看了藥。老僕每天給他熬上藥,伺候他喝藥。
“老爺,不然,你去找大帥自首,這樣還能減輕罪責,現在這樣,等那欽差派來人傳你,那就不一樣了。”老僕嘆氣一聲。
“你不懂的。”
“小人是不懂,可總比在這裡等死強呀。”老僕道。
“哎……”孫守備嘆息一聲,他家人都不在邊關。還在幾百裡外的山西。
他要是跑了,或者叛逃草原,家人肯定受牽連。可若是主動自首,那自己肯定難道一死。
這可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所以,他才一病不起,而且這幾年,他替那些人做的事兒,即便是有自首情節,恐怕也難保小命。
“算時間,人也該到了。你出去看着點兒,一有消息。馬上來告訴我。”孫守備吩咐道。
“哎,我說老爺您什麼好呢?”老僕搖頭嘆息一聲。從屋子裡出來。
唏律律……
一陣戰馬鳴叫的聲音,聽聲音十分洪亮,不像是軍堡戰馬的叫聲,難道是外面的馬隊?
老僕剛要開門,就看到那木門被“嘭”的一聲被撞開,衝進數名持刀的錦衣衛。
糟了,是來抓孫守備的錦衣衛,老僕嚇的趕緊跑回去:“老爺,老爺,不好了,錦衣衛來了……”
“張大人,您這邊請,這裡就是孫守備住的院子。”一名把總陪着笑臉的將張衝迎了進來。
“孫守備,孫有道……”
“劉把總,我孫有道就算有罪,現在還是守備,還輪不到你直呼本官的姓名,你還有沒有上下尊卑?”孫守備在老僕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聲音雖然不大,頗有些虎死不倒架的氣勢。
“你就是孫有道孫守備?”張衝倒是有些意外,進門的時候他聽說了,孫守備病了,有好些日子了,還以爲這傢伙是害怕得了心病了。
這一看,還挺有架勢的,莫非之前是在裝病?
也沒有必要呀,他裝病還是真病,最後還不得下大牢去?
“本官正是,上差是?”孫守備一抱拳。
“張衝,欽差大同巡察使駕下衛隊副隊長,錦衣衛試百戶張衝!”張衝也一抱拳,回道。
“原來是錦衣衛的張大人。”孫守備問道,“不知張大人來我這白羊口軍堡所爲何事?”
“我是來給孫守備送約談通知書的。”張衝伸手從懷裡逃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約談通知書?”孫守備接過來,裡面取出一張信箋出來。
“這,這不是來抓我的?”孫守備驚訝的問道。
“在沒有確認犯罪事實和掌握犯罪證據之前,孫守備都還不算是犯人,收拾一下,明天一早跟我們去大同吧。”張衝道。
“我可以帶上我的老僕嗎?”
“可以!”
“多謝!”孫守備感激一聲。
“從現在,這間院子任何人的隨意靠近,劉把總,還請你爲我們準備晚飯和馬匹的草料!”張衝取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哎喲,張大人,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這是欽差大人定下的規矩,我們在外吃喝拉撒都由我們自己負擔。”張衝將銀錠子塞到劉把總的手中。
“多謝張大人了!”劉把總歡喜的收下了,這錠銀子少說也有十兩,就算供應這些錦衣衛上差吃飯和馬匹草料,那還有些盈餘。
第二天一早,看到孫守備和老僕各自背了一個包袱出門。
“孫守備,你是最後一個被約談的人,等你到了,咱們大人這案子就算有一個了結了。”張衝道。
“我是最後一個?”
“對,你是最後一個,走吧,從這兒去大同,怎麼的也要走上一天。”張衝上馬招呼一聲,“兄弟們,走起!”
這一趟差出來,總算看到了完成的曙光了,雖說有些累,還有不少弟兄永遠見不到了。
可這一趟出來,活的那叫精彩,生死邊緣,跌宕起伏,回去也能妻兒家人吹一吹牛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