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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認還是不承認?
這姓孟的連趙烈的名字都說出來了,趙烈肯定已經落到他手中,現在怎麼辦呢?
只能承認了!
“是的,學生這位故友正是易州知州趙烈趙大人!”方俊鶴深呼吸一口氣,點頭道。
“拜訪故友,這是人之常情,但本欽差不理解的是,爲何方秀才選擇在半夜前去拜訪,而且還是在下半夜?”孟巖微微一笑,嘴角泛起一絲冷冽。
這個時候不趁勝追擊,那真是傻子了。
方俊鶴是秀才,跟那些混不擰的粗人不同,那些人也許用上些酷刑,就招供了,方俊鶴不同,這一類人看似柔弱,但內心十分強大,不容易屈服。
讀書人就是這樣,要麼寧死不從,氣概斐然,要麼就是一敲就軟的軟骨頭。
如果他是郭敬,絕不會把一個軟骨頭收在自己麾下,還如此信任吧?
所以,方俊鶴雖然讀書不是頂尖的,但內心卻比那些高中進士的讀書人強大的多。
這一類人,還是攻心爲上,一旦心理防線被攻破了,自然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學生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如果錯過這一次了,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相見了。”方俊鶴解釋道。
“是嗎,可本欽差瞭解到,你方秀才是很自由的,一年內往返京城和大同多次,可從來沒有一次去拜訪你這位故友,易州知州趙大人。”孟巖冷笑道。
“這……”方俊鶴吱吱嗚嗚起來。他跟趙烈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要不是沒能搞定馬蔚然,他也不至於連夜去見這位知州大人。
孟岩心中冷笑不止。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說圓了,只要有一個站不住腳。所有謊言都將不攻自破。
“你跟趙烈趙大人認識幾年了?”
“大概有十多年了。”方俊鶴只能繼續不斷的撒謊了。
“你來之前,本欽差把趙烈的家給抄了,發現一些東西,很有意思,方秀才想知道嗎?”孟巖問道。
“什麼,孟大人您抄了趙烈的家?”方俊鶴有些慌神了,這姓孟的膽子也太大了,趙烈是易州的知州。就算要處置,也得是順天府或順天監察御史來辦吧?
他雖然是欽差,可管不到這易州吧?
“方秀才可是覺得本欽差越權了?”
“孟大人這麼做就不怕御史言官們參劾你嗎?”方俊鶴一張臉陰沉如水。
孟巖抓了趙烈,這可是他有些料想不到的。
“本欽差得皇命授權,凡是跟湯濚一案相關人等都有處置之前,不巧的是,易州知州趙烈趙大人正好牽扯其中!”孟巖解釋道。
方俊鶴眼底閃過一絲驚駭,沒錯,再給孟巖的欽差任命中,的確有這樣的描述。也就是說,他抓趙烈,查抄趙烈府邸。都是合法的,根本不怕任何人的彈劾。
“大人……”趙宏從側門進來,走到孟巖耳邊小聲道。
“知道了。”孟巖點了點頭,“你先回去,本官一會兒就到。”
“方秀才,今天就到這兒,本欽差有要事處理,暫且退堂。”孟巖站起身來,一拍驚堂木道。
方俊鶴鬆了一口氣。若是再繼續問下去,恐怕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編下去了。
這姓孟的太厲害了。潤物細無聲,簡簡單單的幾個問題就把你逼入絕境。這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妖孽的年輕人?
難怪京城那麼多傳聞,看來,這傳聞未必就不可信呀。
孟巖本來還想繼續問下去的,但是趙宏報來的消息是,牛大力醒過來了。
相比而言,審問方俊鶴就不那麼重要了。
易縣館驛。
“老牛,老牛……”
“孟老弟,沒想到老牛我還能見到你。”躺在病牀上,牛大力艱難的開口道。
他傷勢很重,沒有十天半月是註定下不了牀的。
“別說話,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孟巖上前抓住牛大力的手,忍不住眼圈一紅。
“沒想到老牛這條命讓老弟給拉回了。”牛大力盡管沒力氣說話,可腦子卻是清醒的。
他這一次能從鬼門關上逃回來,如果沒有孟巖,怕是早已是一堆爛肉了。
“閻王爺不收你,我收你!”孟巖笑道。
“好,老牛以後這條命就算賣給你孟老弟了!”牛大力咧嘴一笑,眼神之中說不出的意味。
“我把石彪帶回來了,被我一腳踢成一個白癡,估計活不了多久了。”孟巖道。
“真的?”牛大力一激動,牽動傷口,疼的他臉都就成一團,嘴角直抽搐。
“老牛,你剛甦醒,歇着吧。”孟巖忙道。
“老弟,我怎麼覺得肚子好餓,能給點兒吃的嗎?”牛大力無力的問道。
“葛英,通氣沒有?”
葛英搖了搖頭:“還沒有。”
“沒通氣的話,還不能進食,只能用溼毛巾把嘴脣沾一沾,保持溼潤就可以了。”
“老弟,我沒被石彪砍死,怕是被你餓死了!”牛大力不滿的道。
“你現在腸胃還未通,吃東西根本沒辦法消化,到時候疼的傷口崩裂,我可沒辦法再救你。”孟巖沒好氣道。
“算了,不吃就不吃,到你手上,我就知道就這命了。”牛大力閉上眼睛道。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這已經是極限了,不能再說話了,必須休息。
“葛英,好好照顧牛大人,通氣後,適當給他進一點兒米湯,不能太多,小半碗就可以了。以後每一個時辰進一些,也是這個量,知道嗎?”孟巖囑咐一聲。
“知道了。大人放心,我會照顧好牛大人的。”葛英鄭重的答應下來。
“大人。石彪快不行了,您要不要去看看?”從牛大力房間出來,郭小超便迎面上來。
“走,去看看!”
“大人!”
“嗯,沒有人在裡面嗎?”孟巖問道。
“我們一個弟兄在裡面看着他,剛醒過來,好像腦子不清楚。”看守道。
孟巖點了點頭,推門進去。
屋子裡一股弄了的血腥味道。躺在牀上的石彪,左肩的傷口上紗布紅了。
很顯然傷口又崩裂了。
“沒給他用止血藥?”孟巖微微皺眉。
“用了,止不住!”
“止不住,難道傷了動脈,不應該,本官檢查過他的傷口?”孟巖有些驚訝。
“剛纔他發了瘋死的亂動,小人拼命的摁住他,可能是碰到了傷口吧?”屋內的看守一伸手,手上都是血污,解釋道。
“是這樣。你去止血藥和一卷乾淨的紗布了,另外,把你的手先洗乾淨。”孟巖吩咐一聲。
“是。大人!”
“怎麼樣?”孟巖走過去,伸手探了一下鼻息,郭小超也上前探頭問道。
“還有呼吸。”孟巖道,隨後仔細查看了一下石彪嘴角的饞水,“腦部震盪引起的癲瘋症。”
“能治嗎?”
“你還想讓他活過來?”孟巖一擡頭。
“不想,我就是隨便問一下。”
“現在的醫療手段,他活下的機會不到百分之一。”孟巖道。
“那還不如干脆?”郭小超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
“現在殺他,說句心理話,勝之不武。但若是要我救他也不可能,所以。還是讓他自生自滅好了。”孟巖緩緩道。
“那你還讓人給他止血包紮?”
“我們還是人,不是禽獸。剩下的就看他的命了!”孟巖看了郭小超一眼道。
“算了,走吧,他能熬過今晚就是奇蹟了!”孟巖拉着郭小超離開了。
牛大力的甦醒,對衆人而言,這是個天大的喜事兒,如果再加上他的傷情沒有繼續惡化,那就更是喜上加喜了。
吃飯的時候,郭小超問起,下一步該怎麼辦,是留在易縣徹底把湯濚自殺一案弄清楚,還是繼續上路,赴大同任上?
孟巖原本就計劃在易縣先把湯濚自殺的蓋子揭開,現在,條件基本成熟,當然不會先去赴任了。
他決定在易縣暫留三到五天,徹底的查清楚湯濚自殺案的謎團。
如果湯濚是自殺,那郭敬參奏他的那些罪行,自然是有一定根據的,否則,他沒有必要還沒有等朝廷定案就自己了斷,這不是便宜了那些誣陷他的人?
如果湯濚是謀殺,那湯濚通敵走私一案就值得商榷了。
晚飯後,孟巖召集下屬開會,通報案情,佈置任務。
“明天繼續審,本官一個人精力有限,所以這個案子的大家齊心合力才行,本官還是對付那個方俊鶴,撬開這個人的嘴,對接下來的案子十分有利,馬大人和王羽大人,你們負責那八個看守,找出他們口供中的破綻,窮追猛打,反覆的問,人是有極限的,怎麼做,可以請教張衝他們。”
“明白!”
“咱們辦案是要講證據,這件案子,本官是要辦成鐵案的,所以每一步都要經得起推敲,假設一切可以存在的情況,不要有任何的遺漏,老葛,你們法醫組負責技術支援!”孟巖交代道。
“卑職明白!”
“好,今天就散了吧,明天早上起來幹活,除了傷員,誰都不準偷懶兒。”孟巖一揮手。
別人休息,孟巖可休息不了,還得準備明日的審訊,方俊鶴一定不會輕易認罪的。
“大人,天行來了。”
“哦,帶他過來,不要讓人看見!”
“明白!”
“天行參見大人!”
“不必多禮,封少宇那邊情況怎麼樣?”孟巖問道。
“石彪他們沒有聯繫封少宇,所以封少宇那邊根本不清楚石彪的情況,不過,剛纔郭大哥已經對我說了,石彪等人被一網打盡了?”
“不錯,石彪被我們擒住了,不過受創嚴重,快要死了。”孟巖道。
“那東廠問起,該怎麼回呢?”
“大人,石彪的叔叔石亨是大同右衛參將,如果他得知石彪死在我們手中,咱們這一路上去大同恐怕會不太平。”郭小超提醒道。
孟巖聞言,不由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