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雄好歹也是朝廷的四品武官,這家裡怎麼看上去暮氣沉沉的,一股子灰敗之氣。
“老蒼頭,李大人家裡有幾口人?”
“有七八口人吧。”
“七八口人,怎麼看起來,這院子好像多少年沒人住過似的?”孟巖怪異的問道。
“前些日子夫人走了,老爺就把家裡的人辭退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冷清了!”
“李夫人過世了?”孟巖大吃一驚,暗自自責一聲,來的時候,怎麼就忘記打聽一下李府的情況呢,真是疏忽了。
“孟大人這邊請,我家老爺在內堂。”老蒼頭領着孟巖一行,往後院方向走了過去。
李雄是武官,家裡最寬敞的地方就是內院的演武場了,但是這演武場上看除了中間掃出一條道來,兩邊那是堆滿了積雪,很顯然主人已經很長日子沒有出來活動筋骨了。
這李雄年紀也不大,不超過五十歲,正當壯年,可見兒子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
老來喪子,這對任何一個做父親的人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何況,李承言還是家中獨子。
這是斷了老李家的香火呀!
“老爺,這位是錦衣衛的孟大人!”進入內堂,孟巖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穿着一絲不苟的紫色夾襖端坐在內堂正中,頜下一縷短鬚,精神看上去有些倦怠,看到孟巖進來,強打起一絲精神站起來。迎了上來。
“早就聽說孟大人的名聲,爲友人,怒闖北衙,少年英雄,李某失敬了。”
“李大人客氣了,下官不過是做了一件該做的事情罷了!”孟巖謙遜的一低首。
“阿輝,快給客人上茶!”
“是,老爺!”老蒼頭,也就是阿輝答應一聲,轉身下去沏茶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位是松鶴樓的聞小雨聞掌櫃吧。”李雄注意到與孟巖一道來的聞小雨。
“小女子正是聞小雨。沒想到李大人還能記得小女子。”聞小雨盈盈一躬身。
“聞姑娘客氣了,李某雖然識字不多,但只要是見過的人,是不會忘記的。”
“早就聽說李大人過目不忘的本事。下官見識了。”孟巖微微一笑道。
“孟大人今天偕聞姑娘來。不會只是想來見識一下李某的小伎倆吧?”
“李大人慧眼如炬。看出來了,我們兩人今天來是確實無事不登三寶殿?”孟巖道。
“哦,還請孟大人賜教!”
“李大人應該還記得去年令公子被殺的案子吧?”孟巖略微頓了一下。問道。
李雄聞言,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絲隱痛,這件事毀掉他一個完整的家,他怎麼會不記得呢。
尤其妻子的死也跟這件事有直接關係,這是他心中一個過不去的坎兒。
“阿輝,送客!”
“老爺,這茶還沒……”
“沒聽我說嗎,送客!”李雄勃然起身,怒叱一聲。
“是,老爺!”阿輝沒有辦法,只有上前一步,對孟巖道,“孟大人,請!”
“李大人,下官沒有別的事情,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您是不是應該聽我把話說完?”孟巖站起來不卑不亢道。
“孟大人,李某隸屬燕山右衛,你是錦衣衛,咱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好說的。”李雄道。
“令郎沒出事之前,跟下官是一樣的,也是錦衣衛,您在家裡是不是也跟令郎分的這麼清呢?”
李雄嘴角微微一抽,沉默了一會兒,衝阿輝一揮手:“阿輝,你先下去。”
“是,老爺!”
“孟大人,你說吧,有什麼話,都說出來,李某聽一聽就是了。”李雄緩緩坐下道。
“李大人,這白素心應該算是您的準兒媳吧?”
“哼!”李雄冷哼一聲。
“李大人是承認了?”
“孟大人,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你還提他做什麼,莫非還要在李某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下官絕沒有這這個意思,令郎被害一案已經過去了一年,但案子還是久拖不決,李大人心裡就沒有一點兒想法?”
“孟大人是什麼意思,爲死去的兒子報仇,李某無一刻不在想,可李某也是朝廷命官,不能幹違反律法的事情,我相信朝廷會給言兒,會給我李家一個交代。”李雄道。
“李大人奉公守法,下官敬佩,但李大人想必也知道,令郎被殺一案遲遲沒能了結,主要原因還在於本案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犯人沒有到案,對吧?”
“不錯,就是那個殺死我兒的姦夫!”
“是,這個姦夫如今還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我們連他的姓名,高矮胖瘦都不知道,也許,這個姦夫或許就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你什麼意思?”
“下官的意思是,會不會是白素心爲了逃避責任,故意編造出這麼一個姦夫出來呢?”
“大人……”聞小雨聽了,有些詫異,孟巖怎麼往反了說呢?
“孟大人是說,殺人者就是白素心?”李雄大吃一驚。
“這個下官也不好說,假設是真相是這樣,那問題來了,白素心跟令郎是未婚夫妻關係,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殺人動機又是什麼?”孟巖問道,“她殺了令郎又有什麼好處?”
“這我怎麼知道,也許是言兒撞破了她的好事,她纔要殺死言兒,免得醜事暴露!”李雄道。
“殺了令郎,她一樣會暴露。”
“那照這個分析,這個姦夫一定是存在的。”李雄道。
“李大人,這件案子你是知道的。白素心始終沒有承認姦夫的存在,而這個姦夫卻是從報案的焦宏口中出來的,而他是親眼見到過姦夫的,所以,想要找到姦夫,白素心那邊是行不通了,唯一的線索就是焦宏了!”孟巖道。
“孟大人,聞姑娘,你們今天來,到底想說什麼?”李雄有些不解的皺眉問道。
“下官這兒有個東西。想請李大人過目!”孟巖從懷中將白素心寫下的血書取了出來。
“什麼東西?”
孟巖起身過去。雙手將血書放到李雄的手上。
“這是血書?”李雄吃驚的站起身來,目光驚詫萬分的朝孟巖望去。
“是,白素心姑娘在獄中寫下的。”孟巖點了點頭。
“我不看!”
“李大人爲什麼不看,是不敢看呢。還是?”孟巖問道。
“笑話。我有什麼不敢看的。”李雄到底是武官。冷哼一聲,抓起血衣展開瀏覽起來。
“這,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李雄看到血書的內容,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李大人,白素心自從下獄後,您從來就沒有到獄中看過她一次吧?”
“她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我怎麼會去獄中看她?”李雄說道。
“李大人作爲一個父親,就不想聽一聽您的準兒媳對這件事的解釋嗎?”孟巖問道。
“人被東廠扣押,李某人雖然是燕山右衛的指揮僉事,但想要見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大人是想見沒有見到吧?”
“既然孟大人都知道了,何必再多問呢?”李雄眼睛瞬間紅潤道。
“下官多問一句,對於令郎的死,李大人是否也曾懷疑過呢?”孟巖問道。
“孟大人,你知道,這件案子是東廠辦的,就算案子辦錯了,想要翻案,有多難,你心裡不清楚嗎?”
“是,這件案子是東廠辦的,以東廠的霸道的權勢,絕不容許別人把他們辦的案子給否了,所以,無論案子的對錯,他們爲了面子,也會錯下去,何況,這件案子跟東廠有着密切的關係!”孟巖道。
“孟大人的意思李某不太明白?”李雄詫異道。
“令郎被殺一案的報案人焦宏曾經多次騷擾過白素心,甚至還有不軌的行爲,這個白家的鄰居曾有多人親眼所見,而白素心的名聲也是一點一點被這個人給詆譭破壞的。”孟巖道。
“就憑他一個人?”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焦宏還有一個身份,恐怕李大人並不知道吧?”
“什麼?”
“焦宏暗中替東廠做事,他表面上是個混子,其實是東廠的密探,不然,他報案爲什麼不去五城兵馬司或者順天府,偏偏選擇了東廠?”孟巖道。
“這我倒是忽略了!”李雄點了點頭。
“還有焦宏也是有殺人動機的,如果正如白素心血書所言,令郎撞破了焦宏對白素心不軌之事,那麼他爲了掩蓋這個秘密,殺了令郎,再嫁禍給白素心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那他就不怕白素心把實情講出來嗎?”
“這就是他爲什麼去東廠報案了,他跟東廠是一家人,白素心又落到東廠手裡,那她無論說什麼都不會被採信的,而且還會被焦宏反咬一口。”孟巖道。
“就算是這樣,那白素心殺人的嫌疑依然存在,而且,現場那麼多人看到她手裡握着殺我兒子的兇器,這又作何解釋?”李雄質問一聲道。
“一個被打暈的人,只能任人擺佈,焦宏要僞造一個殺人現場,其實並不難。”
“他也知道,光憑白素心是無法殺死您兒子的,您兒子畢竟習武多年,一個弱女子想要殺掉一個成年男子尚且不容易,何談一個身懷武藝之人,所以,必須有一個姦夫,這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這個姦夫存不存在,找不找得到,這都無所謂,只要白素心一死,真相就石沉大海,而令郎的冤屈也就沒有再見到天日的哪一天了!”孟巖道。
“孟大人說這麼多,想讓李某做什麼?”
“給聖上上摺子,爲白素心鳴冤,申請朝廷重新審理此案!”孟巖鄭重有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