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鎮城內也有大客棧,王通一行人和從前幾次一樣,照例要包下一個大客棧居住的,從城門到客棧需要的時間不長,可王通他們居然閃躲了三次。
和城門那邊一樣,都是有哮家的家丁親衛囂張的經過,行人商旅總要躲避,要不然是要招禍的。
臨近年關了,除了一些西域豪商還在城內之外,也沒什麼外來的商人,王通一干人隨便找了個規模足夠的客棧就能住下,給了足夠的銀子,短少人手的掌櫃立刻派人去叫那些回去過年的夥計。
迎來送往的,客棧的掌櫃眼力也是足夠,他也能看出王通這一干人做生意怕是假的,遊蕩纔是真的。
“客官,一看您老就是初來西北,寧夏鎮城是邊鎮的首地,可最繁華的地方不在這裡,要去寧夏後衛那邊長城關和高平堡,那裡靠着花馬池,陝西和韃子的鹽商都在那裡呆着,吃喝玩樂什麼都有,比這裡要好太多了。
從延安府那邊過來,走青銅峽的時候,那領路的閒漢也曾說過同樣的話。
對於內陸的商人來說,貨物運到這裡和運到草原沒什麼大的區別,邊貿之利遠不如東邊那些邊鎮豐厚,寧夏鎮這邊利間最高的是池鹽,寧夏鎮這裡靠近幾個鹽湖,湖中出產的鹽在這個時代是質量最高的,所謂雪花細鹽。
這些鹽不管走向草原上販運,又或者走向陝西那邊,都有相當高的利潤人無鹽不能活能掌握住鹽池,草原上的許多部落都會投靠。
長城關和高平堡都是邊牆的要塞,鹽池就在這附近只要寧夏鎮有足夠的武力,就能控制住鹽池,哮家有一個子弟,就是哮拜的義子哮雲在那裡做遊擊,鎮守當地,哮家的武力加上寧夏鎮兵馬,對河套諸部優勢明顯鹽池自然就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按照錦衣衛的調查,哮家控制了鹽池之後,實力纔開始巡撫的膨脹起來,當然,耳心也是隨之發端。
寧夏後衛那邊雖然富庶,又是整個寧夏的經濟命脈,不過所來不在此王通現在也顧不上去,只是對掌櫃說道:“準備過了正月向西邊去看看,鹽池那個也沒什麼可在意的。”,“客官這是要去哈密衛和亦力巴里那邊看看,也不錯,這兩年咱們大明的商人不少都過去做生意了!”
做客棧的人都是見識廣博何況是寧夏這樣的西北重鎮,實際上在寧夏衛過去,路上有沙漠和山脈阻攔,是繞路的,不過也就是閒談幾句,誰也不會當真。
在這裡安頓下卻有親衛換上了衣服出門去,臨近過年,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人手也不足百餘號人還有那麼多匹馬,每個人的行動他們也沒辦法注意要是看到這個親衛的打扮,肯定會嚇一跳。
反穿羊皮襖,帶着皮帽子,完全是個本地人的打扮,走在街上根本看不出來什麼異常的。
如果哮家真在做什麼的話,此處的分駐錦衣衛千戶衙門,必然被盯得很緊,傳信聯繫一定要謹慎的,不然恐怕就有麻真。
出去的不光是這一名喬裝的親衛,還有幾人以閒逛爲名都是離開客棧,外地人過來總要出去走走看看,也是尋常。
寧夏鎮城內外有幾家大的商行,儘管不是三江系統的商戶,卻和歸化商團有聯繫,去那裡爲必要告訴他們自己的身份,只是說若有從歸化那邊來的商隊,讓他們去某某客棧打個招呼,聯絡下云云。
各地商戶和歸化商團的生意,未必會知會相關商號的當地分店,這等事也是常見,當地分號總要協助的。
把這些安排停當,王通自己領着幾個心腹頭目將客棧裡外周圍走了一圈,這和戰前觀陣沒什麼區別,人在異地,總要做好各種準備,應付各種突發的狀況,熟悉地形總比要的,總不能事到臨頭兩眼一抹黑。
一路上風餐露宿,來了這邊先安排下事情,回到客棧也感覺辛苦,客棧廚師也是回家過年,不過飯菜倒也簡單,羊收拾乾淨了下鍋煮,弄出來切大塊分食,其他的無非是醃菜和麪餅。
店裡的人看到王通他們吃的香甜,倒是有點納悶,雖說風塵僕僕,可王通一干人穿着打扮,馬匹行李這都是第一等豪商的模樣,而且口音什麼的,明顯是從東邊來,按理說這寧夏的粗糙吃食應該不習慣,結果各個倒是不在乎,他倒是沒想到,在山西大同那邊去往歸化城,吃的是一樣的東西。
吃完之後,簡單洗漱,王通就要上去睡覺,剛來頭一天,還能有什麼事情,吃飯的時候還喝了一杯酒,加上身體疲憊,頭沾到枕頭就睏意襲來。
閉上眼睛沒多少工夫,卻聽到外面一陣喧鬧嘈雜,把王通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手立刻摸向了刀柄。
清醒過來仔細一聽,這喧鬧嘈雜卻是在客棧之外,而且在其中夾雜着叫罵吆喝之聲,說的是寧夏這邊的天土語方言,可和官話區別不太大,還是能聽出在吵鬧,是打架之前慣有的那些挑釁和辱罵。
“老爺,是客棧外兩夥人打起來了!”,外面有護衛低聲通報道,王通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將短銃塞在袍服下,挎上腰刀走出門去,出門後問道:“此處對面就是守備所,官府門前也有人敢打架?”
寧夏鎮城不大,這等大客棧都是在城市的中心區域,中心區域大體是富貴人家的居住區和官署所在,總兵衙門、巡撫衙門都在此處,這守備所則是負責寧夏鎮城本身的巡防守備事宜。
邊鎮之中有的不設民治官員,全是軍將管理,這守備所實際上就是寧夏鎮城的地方官,除卻守備之外,還負責治安捕盜等職責,居然有人敢在這樣的地方打架,就算是尋常地方官府差役捕快都不會放過,何況是這等有刀子的軍兵所在,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王通問出這話,外面的親衛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親衛的臉色頗爲古怪回答說道:“和哮家的人打架!”
王通一愣,隨即搖頭笑了,開口說道:“上去看看!”
大客棧不管有用沒用,也都是造個兩層,臨街充個場面,走到前面正看到掌櫃吆喝着夥計們上門板關大門,一邊在那裡低聲埋怨:“快過年了也沒個消停,臘月裡打,看這個摸樣,正月裡還要打,吃飽了回去睡婆娘,在這裡窮折騰作甚!”,罵罵咧咧,倒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這邊過去說了一聲,掌櫃的連忙賠笑着領王通上去,邊走邊說道:“客官不知道,寧夏鎮城本來也是個太平地方,誰想今年七月開始,城內也不知道撞了什麼邪,三天兩頭的打,哮家的人和總兵下面的人打,和巡撫下面的人打,和這守備所的人也是打,一打就是烏煙瘴氣,生意都不要做了,十月間還被衝進來,打碎了不少東西,現在一看到他們要打,索性是先關了門。”
聽他這麼一說,王通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進城門的時候看到守城的士卒臉上帶傷,敢情是這麼來的。
上樓進了臨街的房間,寧夏地方到了這個時候,窗戶上都是有厚厚的棉簾子,下簾子頗爲麻煩,正在這邊忙碌的時候,已經聽到外面叫罵聲變得激烈起來,簾子卸下,打開窗戶,外面已經走動手開打。
好在是冬天,地面上的灰塵倒是不大,在上面看也能看的清楚,兩幫人在客棧門前的街道上已經是打成了一團。
守備所是個千戶所,官兵之類的自然穿着號服,哮家的一干人則都是皮袍布衣,尋常家奴下人的打扮,雙方沒有動什麼刀劍,最多的也就是拿着木棍和皮鞭,更多的是拳打腳踢。
在上面看,兩夥人倒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馬三標看了會,甕聲甕氣的說道:“守備所人多啊!”
探頭出去的人都能看明白,哮家的人少,守備所的人多,但打起來哮家的人卻佔據上風,不管是單打獨鬥又或者是幾個人協作,守備所的人完全不是對手,三拳兩腳之後就會被放倒在地佔後面的那掌櫃也懶得看這個熱鬧,就在後面解釋說道:“哮家的這些人到處找事,還都是人少打人多,也不吃什麼虧,在這城裡都要橫着走了,有這個功夫出去射幾隻羊回來換錢也好,在這裡整天打架圖啥,渾身力氣沒地方用嗎?”,“家丁打兵卒,能打成這樣倒也不出奇。”
王通低聲唸叨了句,回頭問道:“守備所都是些差役一樣的,掌櫃,和總兵那邊打也是這個樣子嗎?”
“總兵那邊也不行,被打的躲進總兵府裡不敢出來,現在上街都不敢穿號服了,軟蛋的很。
掌櫃說的頗爲不屑,王通笑着點點頭,幾個在窗邊的人交換了下眼神,陳大河低聲說道:“哮家這是在立威……”,”
“而且這威立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