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東寧的刀快,手起刀落,這支萬昌的人頭已經落地,街那頭的百姓們因爲在反方向,所以看不清楚,正對着的是代王府一干人,也是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那鮮血噴涌而出,王府那邊的人才反應過來,按說世子正在前面,卻有人揮刀殺頭,不管是不是官府的人,代王世子都有危險的可能。
王府的下人和護衛要上前救助,最起碼也是遮擋,可看着平日裡熟識的黃家商行的大掌櫃支萬昌頭顱落地,胸腔中的鮮血噴灑了一地,硬實的路面,一片紫黑色,血腥氣撲面而來。
也不知道誰經受不住,驚叫一聲,踉蹌退了幾步,王府衆人幾乎是一樣的反應,齊齊的跟着後退,反倒是把代王世子晾在了前面。
直到這時,後面的百姓們才發現前面出了事,王通帶來的親衛只是護住一個範圍,也沒有看得太嚴。
有那膽大的百姓向前伸頭看了看,別的看不清楚,那人頭和鮮血浸染的地面卻是能?,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誰想到也就是幾句話的功夫,堂堂黃家商行的大掌櫃居然就這麼掉了腦袋,那支萬昌可是大同知府都要客氣對待的角色。
好事的這人顫抖着回到人羣中,把所見說了,聽到的人,人人驚呼,一傳十,十傳百,聽到的人沒有發聲驚呼的。
街面上嘈雜一陣,但被王通的親衛掃視過來,立刻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出聲,整個街道安靜的很,甚至能清楚的聽到棍棒着肉以及捱打那人的慘叫聲。
大同城內的百姓,被代王一系禍害了近兩百年,明太祖朱元璋時代這代王就有橫行不法的記載,而且這代王一系和別處不同,宗室立有大會,互通聲氣,互相支援,無形中讓帶代王府的勢力比一般的親王、郡王大很多。
城內的百姓誰不知道代王府的厲害,當然,他們也對欽差沒什麼好感,錦衣衛在民間名聲不好,不少來這邊看熱鬧的百姓都是在這裡等着看欽差在代王世子面前吃癟的,不管什麼官員,在親王面前都是要自稱下官。
沒人想到,代王世子親自出馬,沒說了幾句話,這邊腦袋已經砍了下來,這就是等於當面抽打這代王府的耳光了。
王通在京師和天津衛聲名顯赫,事蹟百姓們都是耳熟能詳,在大同這邊除卻幾個身在高位的角色有所瞭解之外,其餘的人誰會知道。
但這個場面,卻讓百姓們知道了王通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他到底有什麼樣的手段,人人震怖。
那邊代王世子坐在地上,王通根本沒有上前攙扶的意思,實際上坐在地上的代王世子還是處於呆愣的狀態,顫抖着手指着前面,嘴張合卻說不出話來。
沙東寧快刀斬首,看到街上的效果,看到王通回頭嘉許的示意,也是感覺到得意,按照平日的規矩將刀一頓,甩掉上面的血滴,然後入鞘,少不得將這個動作做的乾淨利落,帥氣異常。
王府三管家的捱打慘叫,並沒有驚醒代王世子,反倒是沙東寧甩動刀身,刀身反射光線,刺到這代王世子眼睛,這才讓代王世子反應了過來。
“世子,下官方纔的話,世子聽清楚沒有?”
王通笑吟吟的問道,王府三管家慘叫的聲音越來越低,聽到王通的問話,代王世子好像是見鬼一樣,在地上向後蠕動,居然站也站不起來。
還是方纔那名王府的侍衛統領連忙上前,一邊攙扶起代王世子,一邊點頭賠笑着說道:
“欽差大人說的是,我家世子也是這個意思,看到王大人辦差辛苦,也是想過來慰問的,黃家商行這等無恥之徒,也該嚴懲。
“……是……是…….”
近乎崩潰的代王世子總算反應過來,顫抖着說出了幾句話,王通又是笑着躬身,開口說道:
“接下來還要查封店鋪,抓捕一應人犯,局面嘈雜,莫要驚擾了世子,還請回府吧”
這就是在明擺着逐客了,但王府一干人眼下怎麼敢在這邊多呆,那王府侍衛頭目攙扶着世子轉身,又有兩個人把那打的奄奄一息的管家扶起,狼狽的離開。
王通看着那邊遠去的車駕,搖了搖頭,身後的譚將靠近說道:
“沒想到代王府這一系居然如此不堪,居然窩囊到這般模樣。”
“這已經算是不錯,這王府世子做事勉強稱得上中規中矩,儘管脾氣沒有發出來,可也沒有讓本官抓到什麼把柄。”
王通感慨一句,回頭命令說道:
“封店,封賬,一干人等都帶回去問詢。”
身後的手下都是轟然答應,若說方纔錦衣衛過來查封店鋪,黃家商行的上上下下還有反抗阻擋的心思,看到自家大掌櫃身首異處,看到靠山代王府狼狽而去,那個平日裡橫行大同府的管家被打了個半死,商行的人都不敢有什麼別的心思了,老老實實的聽從安排,交出賬目。
雖說是百餘人,三條街的店面查抄起來卻快捷的很,若是大同府的差役過來,或者是本地錦衣衛龍來抄拿,恐怕是正事沒有做,自家也中飽私囊,場面肯定是亂成一片,而王通帶來的人則有效率的很。
直接在賣筆墨的店中徵用筆墨紙卷和漿糊,寫下封條,王通當場用印,財物都是封存,賬本都是搬出,掌櫃、賬房等要緊人物都是帶出集中,看熱鬧的百姓們見到了方纔的行刑,各個都是老實的很,都遠遠的躲開,看着這些錦衣衛一個個店鋪的清過去。
“大同府土地貧瘠,代王的食邑田地收成也差,代王府斂財的手段,主要就是依靠兩家商行,一家商行專門和草原上做生意,一家商行專門從內地運貨物來山西販賣,生意做的極大,囤貨居奇的勾當也沒有少做……”
王通邊走,邊和身邊的譚將閒談,黃家商行總號佔地頗廣,搜檢起來花了些工夫,沒多久,韓剛卻出來稟報詢問道:
“大人,這店裡有十幾個蒙古人,店裡的人說是夥計,這些人抓還是放。“
“當然是抓”
王通笑着說道,他揹着手又是走到另外一邊,譚將接口說道:
“真是沒想到,代王府的貨棧居然販賣兵甲給敵國,這買賣開了多少年,老爺沒來之前,還不知道販運了多少去那邊,那些兵甲到最後還不是用在大明的兵丁和百姓身上,這和謀反有什麼區別。”
“到時候他們推說是商行的人自作主張,朝廷上又不會在這等事情上和他們認真。”
王通的說的是倒賣軍資,譚將說的卻是黃家商行的商隊向俺答部販賣盔甲兵刃的事情,譚將從軍多年,和倭寇,和韃虜都是浴血奮戰過,最是看不得這種資敵的行爲。
說話間,卻聽到裡面吆喝連聲,又有怒罵慘叫,譚將眉頭一皺,就要舉步向前,王通伸手卻是攔住,開口說道:
“不必插手,韓剛他們壓得住。”
不多時,八個五花大綁的人被從裡面擁了出來,韓剛和沙東寧的刀都沒有入鞘,身上有血跡沾染,跟在後面,看到王通,連忙稟報說道:
“大人,韃子在裡面就要動手,被李彪一棍子打掉了短刀,這才動起手來,宰了六個,其餘的人都弄出來了,咱們的人沒有受傷。”
王通點點頭,笑着開口說道:
“整天和草原上的韃子做生意,關係想必處的不錯,自然要用幾個熟悉草原的蒙古人,我要是韃虜的頭目,我也會安插幾個探子過來,有代王府這樣的靠山,誰敢碰我,光明正大的刺探軍情,多好!!”
王通始終帶着笑容,不過那笑容越來越冷,說完之後一揮手,開口說道:
“拿回去打着問,讓本地分駐千戶和知府衙門的差役來,他們懂不少刑法的花樣,都給這些探子用上。”
親衛們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聽到王通的話都是轟然答應,王通的臉色已經完全的陰沉下來,在那裡沉默不語,譚將臉色也不好看,兩人就在那裡看着查封的兵丁進進出出,過了會,王通才說道:
“見利忘義,無德,無恥”
說完這句,王通卻對譚將命令說道:
“旗牌、依仗的人,再選十個人,跟我一同去知府衙門”
譚將應了一聲,連忙去安排,旗牌、依仗的聽差,手中拿着東西,做莊嚴肅穆的模樣,也沒辦法動手抓人,這些人一邊待命,不多時都是召集完全。
和這邊正在辦差的交待幾句,王通翻身上馬,一干人向着大同知府衙門那邊而去,走了一段,譚將在馬上詢問去知府衙門做什麼,王通在馬上開口說道:
“黃家商行收購軍資,都有官府的差役陪伴,大同知府脫不開干係,代王府的人都被本官砍了腦袋,大同知府這邊,一併料理了利索。”
萬曆十一年的初冬,大同城中突然紛亂起來,知府衙門在城中,距離城北有段距離,現現在的知府衙門,什麼消息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