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佔從武清侯府這邊出來之後,自然是辦他自只的差事,不過武清伯婦人卻進宮探望慈聖太后,弟妹見見姑姐拉拉家常也是好的。
現在宮內有什麼消息已經很難瞞過萬曆皇帝了,聽到張誠對這樁事的稟報,萬曆皇帝嗤笑了聲:“是對王通不放心,還是對朕不放心,怎麼還讓舅舅那邊去盯着,真是……”
不過也沒什麼太難聽的話,畢竟慈聖太后這個打算是爲了萬曆皇帝好,這種母子之間的觀心,倒是和權勢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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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的旨意,方方面面的表態,王通如今在京師是個什麼地位,大家也就心知肚明瞭。
王同知這般的地位,誰還敢有什麼怠慢,整訓也不像是剛來那會,還要由襄誠伯陳家那邊借出來個莊子。
既然設置了整訓司,那一切都要朝着正規的方向進行,由錦衣衛出錢,買下了這個莊子,專門用作整訓的校場,襄誠伯家倒也不虧,買莊子的加錢比當日買下來的時候還要多了三成,而且王通還許了他們天津衛城北的兩個莊子。
原本有怨言的,憊懶的,現在都是抖擻精神,不敢在整訓中玩什麼花樣,你看前面那一瘸一拐的誰誰誰,不就是第一天沒來,被在城內扒了褲子打的嗎,那臉都丟乾淨了,現在還沒好利索呢,還不得乖乖的來。
還有,你看那邊的大個子,這人的靠山可是御用監的大頭目,還不是被收拾了一頓,每天來這邊練。
外面練的勤快,南城各處卻有個哭笑不得的情況,王通來到京師後,治安司的文報在各方面的默許下也是給王通送來,南城街頭巷尾清淨許多,佔便宜的少了,滋事的少了,小偷小摸,調戲民女的少了,百姓們拍手稱快。
“這幫番子在外面練一輩子纔好,不要回來。”
文報中有這樣一句話,任誰看到都會哭笑不得,看來這這些番子的確是要整訓一番了,這哪裡是天子親軍,分明是京師混混。原來聽話的葛力和周林柄,錦衣衛中頗有不少人看他們的笑話,或者背後譏刺兩句,這麼多年的老千戶了,在王通面前跟個孫子似的,沒有一點的體統臉面,現在笑話的人沒了,剩下的都是羨慕的,羨慕這兩位反應的快,擡轎子擡的早啊!
軍法司五個百戶,五百二十幾人的編制,王通卻把這個位置給了李文遠,李文遠現在也是錦衣衛的千戶,做這個位置自然可以。
王通從天津衛帶來的五百“家丁”,此時在天津衛錦衣衛千戶的文書上變更了下,就成了錦衣衛的兵卒,有三百人補入了其中,軍法司這樣的位置,各處都明白其中的要緊,東廠派了一百名番子過來,錦衣衛自家也要派人進去,不然全是外人管着,怎麼也說不過去,但治安司那邊也有錦衣衛的兵卒,在那裡又調了一百人過來。
李文遠訓練錦衣衛屬下,雖然是錦衣衛的差役,不過卻是以練兵的方式來帶,這幾年的磨練下來,也都算精良。
治安司的錦衣衛兵卒,說白了都是王通當年的老部下,聽誰的不言自明。
爲了區別錦衣衛軍法司憲兵和其餘錦衣衛的不同,右臂一概纏着紅帶子,但這五百人並不是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打扮,平日裡二人一組,或騎馬,或步行,沿街巡視,也有百姓打扮,暗地觀察的。
三月的時候,街面上已經出現了這些人的身影,錦衣衛的軍紀也跟着變好,卻有個立竿見影的效果。
整訓司的架子搭起來的也快,錦衣衛做的是護衛天子,輯拿刺探的活計,可除卻極少人之外,大部分人會的就是挎着刀在街上晃盪,除此之外,什麼都不知道。
御馬監禁軍出軍訓的教官,不必說,自然是虎威軍的官兵爲主,然後御馬監其餘幾營的人爲輔助,此外還有順天府的老捕快,東廠的老番子一干人,隨時招募教官教頭,隨時去校場上訓練。
唯一還在準備階段的就是巡捕司,錦衣衛的兵卒不訓練完成,用在街上沒什麼好效果,反倒是個禍害。
京師的人又是驚訝了一番,軍法司、整訓司、巡捕司,這三個架子說起來容易,真要做起來千頭萬緒,要有骨幹,要有章法,要有財力物力的支援,卻沒想到王通舉重若輕的做成了,軍法司和整訓司已經開始運作,開始辦差了。
這樣做事的本領到底代表着什麼樣的能力和實力,自然就不必說了,衆人對王通的感覺,又是有些不鳳一切都上了軌道,王通進宮的次數就比旁人多了些,身爲外臣,經常出入宮禁,這實在是太不合規矩了。
京師中有人想要說話,特別是想要揚名的年輕清流,看着王通正是煊赫,如果上疏彈劾他不守規矩,就算不成也會給自己吸引注意力。
還有人心裡有幾分穩妥的,琢磨這等事還是形成言潮更加有效,有心多竄連些同好一起動手,卻沒想到去各處晉會之所倡議,反響卻是不大,還有人好言相勸,王通剛進京的時候那些事你難道不知道?
那三十多個欺君之罪的例子就在眼前,有人聽到這個也就退了,可還有不甘心的,說什麼爲國盡忠,又怎麼能計較個人得失。
不過想做這樣的事悄,總歸繞不過李三才和顧憲成幾個人,沒有他們幾個人的串聯鼓動,什麼事情也不會有太大的聲勢。
對於李三才和顧憲成兩個人來說,現在對王通的任何事情,他們都要遠遠避開,聽到別人想要動手,關係好的,少不得要點撥一二,不熟悉的,則根本不會出聲應承。
這麼下來,就算再糊塗懵懂的人,都能從清流士子這些頭面人物的表現看出什麼來,都是偃旗息鼓。不管如何忌憚,總有幾個腦子不好的愣頭青,可他們上了奏疏之後,那彈劾的奏摺就好像是石沉大海,沒有一點的消息,然後他們在衙門中就越來越不受同僚的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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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些魚蝦海螺都是捕撈上來之後,用大木桶盛着海水裝在馬車上送來京師,路上走的慢,還要備着幾大桶,半路輪換。”
桌子上倒是豐盛異常,皇宮大內的御膳,大多以家畜家禽爲主,偶有水中的東西也是河中的,海中魚蝦貝類,也只是在冬日才能見到凍的,平時是見不到的,不過今日卻不同,桌上卻都是海鮮爲主。
這就是王通的供奉了,在天津衛置辦齊全,派人送到京師來,莫說是材料,就連廚子都是從天津衛送來。
萬曆皇帝雖說每日裡忙閒自如,可有好友入宮,陪着一起吃飯聊天,而且還是自己很少碰的新鮮東西,心中高興的很,宴席上氣氛頗爲熱烈。
“王通,這麼麻煩,恐怕宮外會有人說這個奢靡”
張誠在一邊低聲說道,這等場合,他自然要在場伺候的,聽到他這話,王通笑着說道:“張公公,從天津衛到京師不遠,再破費又能花多少,若陛下吃的高興,到了夏天,走漕運這塊,花費更少,更方便。”
王通這般解釋,張誠笑笑沒有說話,萬曆皇帝筷子卻不停,他對兩道菜比較喜歡,邊吃邊說道:“魚蝦終究是有幾分腥氣,吃着不太習慣,但這個螺片味道不錯,再就是這蝦乾紅燒肉,味道比美味館那時候強多了。”
說起當年,衆人都是鬨笑,海鮮滿席,少不得配上暖胃的黃酒,萬曆皇帝酒量尚可,但幾碗下去,也有些醺醺然。
差不多的時候,菜餚撤去,換上醒酒茶,萬曆皇帝酒意上頭,有些興奮了,開口說道:“王通你做的那些都是不錯,這兩個月,各處的呈報朕都是看到,百姓們都是交好,其他各處,心裡就算是不舒服的也說不出不是來,那些從前有自己主意的,都是恭順許多。”
最後一句纔是重點,王通在鋒衣衛做的風生水起,卻給那些習慣了自作主張的大佬一個信號,萬歲爺抓權的心思很重,手下又有王通這等能折騰的人物,要是再硬頂着,可就要考慮考慮後果了。
“都是陛下天威庇護,臣才能這麼順利!!”
王通自然不會傻傻居功,還是先把功勞歸在了萬曆皇帝身上,萬曆皇帝喝了。茶,靠在椅背上閉了下眼睛,睜開後吐了口氣,臉色卻沉了些,開口說道:“得把從前那些人都換下去,朕才能放開手腳做一番事業,薊鎮那邊朕要換人,宣府的副將歷雲來頂上。”
聽到這話,王通一愣,薊鎮的人,那不就是戚繼光了嗎,他是張居正和馮保支持的大將,手握重兵在京師側翼,而且功勳太大,萬曆皇帝的確不會容他繼續統帥薊鎮。
計算的確如此,不過王通心中卻突然有點感慨,俞大猷病逝,馬芳老朽,李成樑漸漸沉溺富貴,戚繼光也要離開薊鎮,這一代的名將們,都要凋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