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問出衆個問題後,樑道成愣了下,隨即跪在地衛火些,訓八哭,扯着嗓子說道:
“小人也以爲買了這旗子,就可以通行無憂,可誰知道這樣”
在這個時代,整個東方的海面上最大的武裝力量就是海盜,來自大明的海盜。
自正德末年開始興起之後,大明的海盜興盛起來,不斷的混亂,互相吞併,也開始出現穩定的局面。
單單是搶掠,那是殺雞取卵,對海盜們也沒什麼好處,所以在隆慶年開海之後,海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個規矩,行走海上的海商都要向海盜們買旗子,用一千兩到幾千兩的價錢買下旗子後掛在船上,然後在這一年內可以在海面上通行無憂。
這等於是在海上設卡收稅,海盜勢大。商人們爲保平安不得不如此,這賣旗的收入穩定而巨大,讓海盜們的勢力不斷的膨脹。
不過從另外一個方面說,這個也的確保證了海上貿易的局面平靜,海盜們也很盡心盡力的保持這個局面。
以王通知道的消息,宋的佛朗機(西班牙)的武裝商船曾經順手劫掠了幾艘大明的商船,然後海盜們在滿刺加那邊追上了這艘武裝商船,船上的佛郎機人全部被殺,貨物被掠奪,然後這船就在呂宋港口外的海上被點火焚燒,給了南洋的白人極大的震駭。
更不用提僂國曾有大名派人假扮海盜。事發之後反倒被大明的海盜攻入領地,大肆劫掠,最後還是依靠“坍鎮”的僂國大商人說和調停纔算結束。
毫不留情的懲治和報復,讓人再也不敢觸碰大明海盜的權威。
每次想起這件事,王通心中頗爲彆扭,大明的海上權威居然還要靠海盜們來維持,不過卻也相信海盜們的威懾有效。
這就是奇怪處了,樑道成掛着三水王的旗子。居然還被海盜劫了,按照王通的瞭解,如今海上勢力最大的就是這沈枉,到底誰這麼大的膽子。
而且樑道成三百多人,七艘船,看方纔那幾十人的模樣,裡面能拿刀上陣的恐怕不少,能吃下這樣一支船隊,肯定也不是什麼零星出來打劫的小魚蝦。
這樣膽大妄爲的人,丟給三水王沈枉處置,看着樑道成言辭閃爍,偶有愣住停頓的跡象,難不成是騙保。
保險行是新鮮事,但規則不難琢磨,騙保也不是什麼高深技倆,王通心中也知道。
如果樑道成真的有六艘船被劫,死了二百人,這五萬兩賠付還真不算多,可如果就這麼一艘船過來,幾個人砍掉手腳,這五萬兩賺的就大了。
“你且安心住下,你在保險行入了保,簽了契約,只要是合規矩,肯定會一分不少的給你,不過也急不得,數目不總要查的
自從王通問出問題後,樑道成就一直在那裡扯着嗓子哭,到也是情真意切,看不出什麼假來,聽到王通這麼說,也就是不斷磕頭謝大老爺了。
海河巡檢湯山手下頗有幾十個海盜出身的差役,過去詢問幾句話就能問出真假,王通回到宅子的時候,消息也被送了過來。
的確是七艘船,拉着松江府的棉布,從南邊出發來天津衛,半路遇到了海盜,苦鬥一番這才脫身。
而且這邊問出的東西還有蹊蹺處,比如說海盜們也是掛着白橫紋的黑旗,而且靠船的時候說是驗證旗幟,結果就是廝殺了起來,海盜們足足有十二艘船,船上的人都頗勇悍,在船上呼喝,似乎就是福建廣東那邊的口音。
這個線索非但沒有讓事情明白,反倒更加糊塗了,十二艘船。福建廣東那邊的口音,這樣的規模還掛着三道白橫紋的黑旗,這樣的盜夥,除了三水王的屬下,誰敢這麼做。
王通在那裡琢磨,忽聽到外面有人通報,高聲說道:
“大人,魯海商行的王管事到了!”
聽到這通報,王通猛地拍了下桌子,嚇得邊上的楊思塵一驚,王通站起沉聲說道:
“就是三水王這邊做的!!”
方纔想的左了,苦思海上到底有什麼膽大包天之輩敢觸碰三水王的權威,可三水王沈枉是海盜,海盜是做什麼的,說到底,這海盜就是在海上搶掠的,這麼大的勢力,這麼猖顧的行事,不是三水王的手下,誰又敢這麼做!
想出結果,王通心中卻凜然,天津衛今日的興盛和三水王沈枉有很大的關係,如果沒有和海盜們達成的協議。讓他們在天津衛也有發財的機會,海上商路被海盜們不停搶劫的話。商人們爲了穩妥和安全,還是會選擇運河水路。
是什麼讓這海盜們開始搶掠天津衛,海上搶掠的利益難道比得上天津衛這日久天長的繁榮,海盜們在這邊也有生意,這裡對他們來說,可是下金蛋的鵝。
翻來覆去想了會,王通理了理衣衫,還是到正廳那邊見客。
魯海商行那邊的頭面人物,除了幾個做生意的白淨之外,其餘的都是黝黑顯老的漢子,這模樣都是海上人出身,經歷過風浪的,說白了也就海盜頭目。
這位王管事也是這打扮,粗手大腳,臉色黝黑,皺紋好似刀刻一般。看着好像是五十歲以上,身後跟着兩人雖然也是差不多模樣。卻精壯了許多。
一見王通進來,三個人都是恭恭敬敬跪下磕頭見禮,王通示意他們坐下之後,又是恭謹道謝,一切都是規規矩矩。
王通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有南直隸過來的船隊被劫了,這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你們沈老闆在海上是個什麼地位,大家都知道,魯海商行在保險行中股金不少,賠付出去銀子,你們家也是受損,放在這裡生息賺錢多好!?”
畢竟是官面上文章,有些話不好說的太直白,這麼點出來大家都是心中有數就好,卻沒想到那位王管事甕聲甕氣說道:
“大老爺的話,我們家大當家的早就想到了,早就有給大老爺的回話。大老爺不是在天津衛北邊造船。自己手裡又有番鬼的大船,若是遇到海盜什麼的,率兵前去剿滅就是,保險行既然立了規矩,那該賠的就賠,魯海商行也是做生意的,這個規矩還是明白。”
屋中幾名軍將的臉上都是露出怒意,王通臉色一冷,隨即卻笑着說道:
“既然如此。那保險行就按照規矩支給了”“
話說到這裡,自然沒辦法進行下去,說完“由老爺做主“後,魯海商行的三個小人磕頭告辭。
“大人,讓屬下派人去把魯海商行的人都抓了,一幫賊人,得了大人恩德才在這邊落地,反倒這般猖狂,真真不知道好歹!”
孫大海出聲喊道,邊上的諄將也沉聲說道:
“老爺。這等賊人你退一步,他們就進三步,愈是縱容,氣焰就愈是猖狂,還是要有所懲戒纔好。”
王通坐在那裡緩緩搖頭,開口說道:
“怎麼去教刮,咱們手中一共纔多少船,若是兩家撕破臉,三水王那邊放手搶掠,天津衛的海路,立刻斷絕,那還會有人來,不過。有樁事卻奇怪,收過路的銀錢,再在天津衛這邊做生意,賺的可比這搶掠多,還是個長久的買賣,爲何這般短視
“張百戶到了”。
外面有衛兵通報,張世強如今雖然是運河上的巡檢,可他本職卻是錦衣衛的百戶,稱呼上都是叫這個。
進了屋來,張世強看王通點頭。上前稟報說道:
“方纔那老王說了來龍去脈,沈枉知道咱們這邊造船,所以才發出那些話來,不過買了旗收了錢的船他們是不會碰的”
這老王就是方纔來過的那位王管事,這位王管事年紀大了,子女都在天津衛安置,不想在海上走,自然要討好官府,一來二去,卻成了錦衣衛在魯海商行的眼線,明面上自然要做的周全,私下裡卻是知無不言。
海盜們對天津衛自己造船當然不喜,奈何魯海商行生意做的極大,海盜們劫掠不如運貨來天津衛和僂國之間販賣,大筆的銀子進帳,而且因爲天津衛興旺,南北來往的船隻增加,還有不少人造船下海,這都是給海盜們增加了大筆的過路銀子。
可大筆的銀子入賬落袋。是沈枉等一干頭目。下面的人得不到什麼實惠,這卻有矛盾出現,當年顧老虎領幾千海盜夜襲,也就是這原因。
現如今也是如此。鬧的越發厲害,沈枉等一干人也壓不下,只好給了個說法,幾條各處去往天津衛的航線不能碰,在這之外的,就隨意動手了。
說到這裡,王通卻有些糊塗小既然不能碰,這樑道成的船隊爲何被劫了,他凝神一想,開口說道:
“奔吩咐湯山再去盤問,樑道成來天津衛之前是去往何處,倒是沒想到這一樁
頓了頓,王通搖頭緩聲說道:
“無論如何,沈枉這邊是個大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