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到天津衛,王通自然要召集手下人接旨,他在奏疏中上報了譚家的幾個人和馬三標,這些人是要接旨的,其他人各有各的差事,也就不必知會了。
傳旨宦官還是一如既往的客氣,不過卻堅持讓王通叫虎威武館出身的幾名少年來一同接旨。
聽到這個安排,王通心中大概猜到了幾分,連忙快馬去喊人,同時吩咐來的時候就把那身千總袍服船上。
城內的錦衣衛千戶官署處少不得要設置香案,王通一干人等都是換上了接旨時候才穿的官袍,等李虎頭他們幾個從保安軍營地華邊趕來,正式儀式就是開始。
李虎頭、歷韜、別鑫等少年也是糊塗,他們現在的差事不在錦衣衛千戶中,也不在虎威營中,而是訓練鄉兵民壯,關於虎威營兩個團的團總安排關他們何事口“
“……譚兵爲第一團團總,孫鑫爲團副,李虎頭爲第二團團總,歷韜爲團副……“
旨意中這段話說出來的時候,衆人總算明白喊少年們過來的用意了,李虎頭等三人還沒反應過來,被王通回頭低聲呵斥了句,這纔想起了磕頭謝恩。
王通和手下人詫異歸詫異,可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還是按照規矩給了傳旨的欽差宦官以及隨從們紅包例錢,又在四方客棧安排了上好的酒席,這纔算是消停下來。
傳旨的宦官,照例是由錦衣衛護送的,在傳旨的過程中,也要按着刀在欽差背後充個儀仗,他們一直在冷眼旁觀接旨衆人的神色。
發現衆人不過是單純的驚訝和驚喜,這才讓他們放鬆下來,開始笑着收取紅包,互相客套客氣。
雖說是定爲團總、團副,可實職依舊是按照千總來算,品級則是千戶,好在王通已經有了指揮金事的銜頭,也不至於大小倒掛。
旨意頒下,也有御馬監和兵部發下的印信關防,衆人都有些納悶,虎威營立營將近兩年,御馬監和兵部那邊正式的文卷關防都沒有下來,怎麼這兩個團總的任命,上面倒有正式的東西發下。
不過欽差還在,一切疑問都是壓在心中,四方客棧的飲宴,賓主盡歡,喝到最後,一幫人卻圍着幾個得了官職的人灌酒,鬧得不亦樂乎。
等欽差安歇,王通一干人回去,李虎頭、歷韜已經被灌的不省人事,找了輛馬車拉着,倒是孫鑫酒量甚好,可也無法騎馬,只能是坐在馬車車轅上。
譚家家將們的酒量卻是不錯,不過對這個卻淡然了些,譚兵騎馬跟在王通的身後,嘴裡哼着聽不清調子的小曲,頗爲悠然。
王通只喝了三杯酒,也就和傳旨的欽差彼此敬了杯酒,然後和護送欽差的一干人等喝了一杯,倒是沒有什麼醉意,畢竟身爲主官也有這個好處。
楊思塵沒有去,蔡楠也是沒有喝幾杯,回到宅邸的時候,這兩位不約而同的湊到了王通的書房中,王通正在那邊等待。
“李虎頭、歷韜和孫鑫儘管年少,可平日間的言行舉止大家也是看在眼中,擔任這職務雖然突兀了些,可沒人會說什麼不是,大人且寬心。”
親衛沏了壺濃茶送進屋中,然後就被吩咐遠遠看着,不要讓人靠近這裡,衆人喝了。茶都是沉默,還是蔡楠笑着先開口了。
王通沉聲接口說道:
“虎頭他們的爲人稟性我自然是放心的,虎威營這些營頭他們也是呆的久了,自然都認得熟悉,也不擔心管不住下面,可有一點卻有些蹊蹺,報上去的人豐並沒有這幾個人,爲何天子的旨意中卻添上?”
楊思塵放下茶杯想要說話,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
京師九月,秋高氣爽,最是宜人。
每逢這個時節,宮中御膳房總是置辦各色時令佳餚供奉各位貴人,這時節也是宮中各處飲宴最多的時候。
對於萬曆皇帝來說,按照往年的習慣,他應該在慈寧宮的李太后那裡,陪着慈聖太后李氏用膳,特別是晚飯時分。
在這樣的場合,一般都是皇帝和皇后二人共同出席,不過這次卻只有李太后和萬曆皇帝兩人。
“皇兒還以爲弟弟也來,所以沒有帶上王氏,沒想到弟弟還是窩在宮中讀書!”
今晚卻是蟹宴,自然太后和皇帝兩位貴人不用自己動手錄的,宮女宦官奔走期間,早就將一切弄好,萬曆皇帝將手中的蟹肉在姜醋中沾了沾,笑着說道。
慈聖太后李氏舉起溫好的黃酒在脣邊碰了下,搖搖頭說道:
“翊
廖那孩子現在成了個書蟲,每日裡除了看書什麼也不做,整日裡同那些侍讀談論詩書,這麼做,身子和眼睛都要熬壞了,說他也不聽,皇上也要去勸勸纔是。“
萬曆皇帝笑着應了,開口說道:
“弟弟那邊怕是在宮中呆的不耐煩,才泡在書中,他年紀也到了就藩的年齡,衛輝那邊的王府已經修好,不如讓他年底就過去,出了宮,看看外面新鮮,人也就不這麼悶了。”
萬曆皇帝這邊說的隨意,慈聖太后李氏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開口說道:
“翊謬還小,哀家還想看他幾年,等去了河南就藩,還不知道能見幾回。“
“皇兒不過是隨意說說,母后想多留弟弟幾年,那也沒什麼,小事而已,哎……!”
聽到李太后這般說,萬曆皇帝笑着接口,說了兩句卻突然喊痛,卻是手指被蟹殼紮了下,邊上伺候的宮女連忙上前,就要跪下請罪,萬曆皇帝手揮了兩下,示意不必大驚小怪,這些人方纔退下。
後面伺候的小宦官卻是看的明白,李太后說“不能見幾回”的時候,萬曆皇帝放在桌子上的手狠抓了下,這才被蟹殼扎傷,不過宮內的規矩,看到什麼放在肚裡,只做沒看見就是,要不然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母后,有樁事卻是要和母后陳奏。“
雙方又是吃了會,萬曆皇帝纔開口說道,李太后笑着搖搖頭,笑着道:
“此處就稱我母子二人,弄的這般生分作甚,說就走了。”
“母后,皇兒去年納的嬪妃中,鄭淑嬪賢德聰慧,知書知禮,皇兒和她甚是相得,所以想將擢升爲貴妃,母后覺得如何!“
那邊李太后已經吃完,邊上兩名宮女一捧着銀盆,一個捧着布巾,李太后在盆中洗了手擦乾之後,臉上卻沒了笑容,淡然說道:
“鄭淑嬪入宮才一年多些,居然就得皇上這般寵信,從淑嬪到貴妃,嘖嘖,倒是一下子躍了幾級,皇上這一年多來,在王氏那邊沒呆過幾天吧!”
聽到李太后的語氣有些不對,萬曆皇帝州要說話,李太后卻微笑了下,悠然說道:
“皇上也長大了,你的家事你自己做主就是,哀家不管的。“
意思未必很和善,不過卻是默許了萬曆皇帝擢升鄭淑嬪爲貴妃的行爲,後宮中,名義上皇太后是孀居,皇后纔是真正的後宮之主,而皇貴妃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極高,天家無私事,後宮的封賞升遷,都會引起內廷和外朝的動盪和反應,某個女子的地位高低,往往關係到外朝勳貴和大臣們的勢力變化,自然會爭的厲害。
鄭淑嬪跳躍幾級成爲貴妃,這等打破常境的擢升,必然會引起羣臣的進諫和反對,不過後宮真正的主人李太后這個態度,萬曆皇帝也就沒必要擔心太多了。
稍愣了愣,萬曆皇帝臉上全是笑容,想要起身致謝,卻覺得太過生分,拿手去摸臉,手上還有吃蟹的痕跡,都抹在了臉上,弄了個花臉,李太后看到他這個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指着萬曆皇帝說道:
“快給皇上擦擦臉,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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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的宮女忍住笑,連忙弄了塊溼手巾遞了過去,屋中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好了,萬曆皇帝擦乾淨了練,剛要笑着說話,李太后卻轉了話題,笑着問道:
“幾日前,王通關於改編任命的摺子上來了,皇上準備怎麼安排?”
“回母后的話,改編任命,無非是虎威營中裡面挪動,就按照王通奏摺上的準了就是。
李太后搖頭笑了笑,開口說道:
“虎威營是皇上的親軍,裡面軍將的任命,皇上這般不用心,時間一久,親的也變成不親了,眼下虎威營皇上都如此,那今後天下間這麼多兵馬,莫非都是他們報上來皇上就準了嗎?軍將如此,督撫呢?內閣呢?“
李太后說一句,萬曆皇帝臉上的笑意就消退一分,最後變成了滿臉嚴肅,起身拜下說道:
“母后教訓的是,是兒臣疏忽了!”
“既然母后如此說,天津衛當年和皇兒同在虎威武館的那幾人,至今還沒什麼任用,皇兒和李虎頭親近,與歷韜和孫鑫也是熟悉,他們幾人的父母家眷又都在天津衛之外任職,也看得到管得到……這次雖說他們資歷不夠,倒是可以擡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