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略微有咎暖意,可在屋中還是要點火取暖的,小門小戶的人家往往在屋中生個火盆,有些家費的弄個爐子做個火炕,但不管那一種煙火氣都重了,讓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不舒服。
王通在小時候對這個很不習慣,這些年才慢慢適應,他起身和馬芳一起向偏廳擺設酒宴的地方走去,路上才現這屋中沒有絲毫的煙火氣。
“居然沒有什麼煙火氣,卻又溫暖如春,不知道馬大人這宅子是如何取暖啊!”
他這一問,馬芳和馬林都是回頭看他,周圍伺候的丫鬟小廝也都是詫異的看過來,這眼神王通那一世頗爲熟悉,穿着破爛走進什麼高檔地方,服務人員都是這個眼神,無非是譏刺沒見過世面的窮人罷了。可大家身籬刈位擺在這邊,馬芳自然不合這樣應對,笑着說道:“這宅子做的地龍,老夫年事已高,害憐風寒,所以做了這個。
說起地龍來,王通倒知道是何物,京師大富大貴的人家在宅邸的下方挖有磚道,冬日生火,熱氣涌入這些碣道,烘烤地面,熱氣比冷氣輕,不斷上升,整個宅子都會熱起來。
不過這地龍消耗柴火煤炭的量極爲巨大,京師那邊尋常富商官員都是用不起的,有的人家也未必能天天用上,王通還記得陳思寶和自家講過,在天津衛賺錢財,回到京師也天天燒地龍,襄誠伯家都是如此,何況其他人。而且就算是皇宮裡,也就是幾處暖閣之類的有地龍,出了房門就得用上貂帽披風,這馬府里居然是連回廊都有地龍,前後跨院連在一起,一絲也感覺不到寒意。
王通輕輕跺了跺腳,他來到北地之後就是穿的厚底皮靴,也難怪感受不到地面的溫度。從迎客的客廳到吃飯的廳要是三十步左右,其他人就罷了,馬芳這邊卻是左右兩個丫鬟攙扶着,王通卻注意到馬芳的腳步很沉穩,身子很平衡,這根本就不是需要人攙扶的模樣,這般做派,無非顯示他老人家養尊處優,身份貴重罷了。
前面門前兩名丫鬟看到主客前來,連忙躬身撩起了簾子,不得不說,來到這大帥宅邸,能看到上下伺候的丫鬟都有幾分姿色,說美麗也不過分,不過妝實在是大濃了些,衣衫樣式也大花哨了些,府邸中的下女似乎都這般打扮,王通沒進過什麼大戶人家,可也知道此種打扮太豔,京師秦館那還是煙花之地,裡面的女孩子都要比這個清雅不少。
還未進那廳,卻有一股淡香飄來,這味道卻像是梅花出的香氣,可其中卻有幾分酒味,讓人頗爲的舒暢。
走進那廳,卻看到幾株梅花!$在大木桶中,擺在廳的四角,想來是飲宴的時候從外面搬入。
圓桌上的餐具全是銀製,下面是兩寸左右的方形厚底,上面則是圓盤,圓盤上都是蓋着蓋子,王通等人十進屋,馬家的僕役立刻掀開了蓋子。
美食美器這個自不必說,在邊饋地方,王通倒希望吃點什麼北地的特色野味,可在歷家的宴席是京師酒樓的上等席面,在馬家還是這個套路,無非是多了幾樣珍饈,餐具上精緻名貴了些,倒是和當年在福壽樓吃的很像。“哦,這銀盤下面毒該是放着燒酒點火吧,怪不得現在還是熱氣騰騰的。”
“蔡公公好見識,老夫聽說南京魏國公府上就有這個法子,宣府苦寒,讓客人工桌等未免失禮,可菜做好了擺上又容易涼掉,這才弄出這個法子。”
馬芳聽到蔡楠的話,眼前一亮,笑着說道,臉上頗有自矜的神色,王通跟着笑笑,怪不得除了花香之外,還有酒味。
不過銀器分兩格下面烈酒點火保持飯菜溫度,在這個時代還真是豪奢之舉,他在京師、天津衛都沒聽到什麼人這麼做,魏國公那是天下第一等勳貴豪門,馬芳居然能和他相比,實在走了得。
宴席上的氣氛很不錯,王通準備和馬林詳細解釋如何在草原上擊潰斬殺韃虜之後,馬林的敵意就消退了不少。
西王通和蔡楠對府邸豪奢的震驚和讚歎則是讓馬芳的興致高了許多,對待二人的態度也由方纔的熱絡變成了親切。
落座之後,卻纔上了冷盤,硃紅釉瓷盤子,還算是穡重的蔡楠卻盯着自己面前的瓷盤看了半天,遲疑了下才開口說道:“馬大人,若咱家沒看錯,這是去年江西那邊才仿出的鈞瓷吧,嘖嘖,天津衛那邊也不過年底纔有,沒想到馬大人這邊已經用上……
這話說完,馬芳一愣,卻哈哈大笑起來,邊上的馬林也臉帶笑意緩緩搖頭,馬芳笑聲停歇,纔開口說道:“蔡公公,這可不是什麼仿出的,這就是北宋政和年間出的上品鈞瓷,據行家說,這還是那宋微宗和李師師用過的……”
王通臉上帶着笑意,可卻突然變的極爲厭煩,這還是大明屏藩的九邊之地嗎,風花雪月,競相奢華,宣府大帥馬家府邸,副總兵歷家府邸,都是豪奢無比,武將做文士打扮,都在這享受吃用上做文章,想想街上那些穿着破爛棉襖的兵卒,想想張家口堡那怯戰如鼠的軍將官兵,再想想此行的目的。
那邊馬芳卻已經講起了宋徽宗和李師師的風流韻事,王通不願意再聽下去,索性舉杯說道:
“下官來宣府之前,一路上就聽人說馬大人的赫赫戰功,世宗肅皇帝二十九年的時候,韃虜入威遠,馬大人奮勇向前,一人斬殺敵騎過百,這等威勢,實在是領下官敬仰。”
王通所說的戰功事蹟,讓馬芳名震天下,正是這斬過百的大功,纔有了馬芳的今日富貴官位,王通此時提起,馬芳也是得意非常。
不過隆慶年到現在,馬券的戰績無非是某某日韃虜來犯,馬芳率兵出擊,韃虜潰敗遁逃,卻不提什麼斬殺級,也不提什麼具體的過程。
韃虜南下擄掠,搶到搶不到東西,總要退回草原,這一進一退的,是不是打退,朝廷也不會派人來查證,自然可以說成是大勝了,這一點,王通自然不會說了。
“那時老夫年輕,又是在韃虜處逃回,一腦血勇,所以纔有那等冒進之事,這些年聖恩浩蕩,派老夫饋守一方,老夫才知道了要穩,一切穩妥爲先纔是。
王通和蔡楠此時也說不得什麼,無非跟着含笑點頭而已,看府中這般富貴,人的確會不願意冒進,邊上的馬林卻開口說道:“可否請王大人講講草原上如何殺敵,在下對王大人如此匪夷所思的大勝實在是好奇非常?”
這樣的軍饋之中,還有想知道如何作戰的,王通對這馬林高看不少,當下笑着點點頭,開口講述起來。
不過草原上這場大勝和智略關係不大,從容的應對是一方面,裝備的改進更是一方面,大車爲城,槍炮及遠,抵消了韃虜騎兵機動性的優勢,又讓韃虜擅長的弓箭射擊失去了效果,逕纔是勝利根本原因。
解釋了小半個時辰,馬林倒是聽的聚精會神,可蔡楠卻碰了下王通,向着主位那邊用了個眼色,馬芳在那裡有些打盹。
馬芳精神健旺,他從大同邊饋到宣府這邊,幾十年都是在與韃虜的交戰中渡過,王通所說的這些致勝良策按說他應該感興趣纔是,聽的應謀比馬林更加專注,王通講的也算精彩,卻沒想到馬芳居然聽睡了一一r一一一“大人約下官來府上,是爲下官分憂,下官在這裡拜謝了!”
一切都是奢華,可王通卻有些煩躁,索性直接挑明瞭話題,剛纔還昏昏欲睡的馬芳這時這時卻清醒過來,開口笑着說道:“雲勝那邊要了八百,卻不知道虎威營自家要留用多少?”
王通聽得一愣,對方的意思是說除卻閤家留用的馬家就要全部買下,還真是好大的氣魄,他在那裡沉吟間,坐在對面的馬林帶着僵硬的笑容站起來,抱拳說道:“王大人,在下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請大人見諒。”話說完就匆匆離席,等馬林出了屋子,馬芳無奈的笑了笑,開。說道:
“老夫這個兒子,弓馬韜略都是有的,就是腦筋不太靈光,總喜好談什麼大義,說什麼級要自家馬上取,要是這麼容易,朝廷還要九邊作甚……”“虎-威營自留二百。”王通只做沒聽見馬芳的感慨,開口報了個數字,馬芳笑着點點頭,開口說道:“其餘的老夫就都歸在老夫這邊吧!”“每個三百兩!”
既然這馬芳府上如此豪奢,王通索性多要些,一千二百個級,三十六萬兩銀子,這可走了不得一筆鉅款,馬芳臉上笑容不減,溫和的說道:“這個好說,不過老夫手中現銀一次拿不出這麼多……”
馬芳在嘉靖年間的確戰功赫赫,但在隆慶後,他的戰功就很模糊了,往往賊人潰退,可實際的戰績卻很少描寫「而且馬芳在室府豪奢過王侯,這也是史料筆記中所記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