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六年六月二十三。宮內下旨。東閣大學士、禮部尚知,剛行被任命爲萬曆大婚的主婚人。
讀書人坐到侍郎和副都御史這個個置,想要再往上那就是看機緣了。這其中,做東宮侍讀、主持天子大婚就是機緣。
東宮侍讀,將來就是天子的內閣班底。主持天子大婚,事後升一級是褒獎,東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的職個如果褒獎的話,恐怕就要前移一位。做文華殿大學士,如今各個位置上都有人做。
按照從前的規矩,這申時行毒起碼也是個內閣次輔的替補了,這不顯山不露水的,一下子就有了這樣的機會。
京師官場震動,本以爲申時行不過是內閣中的閒差,最近家中又鬧了醜事,這樣的大好差事怎麼也輪不到他。
沒想到天不開眼,不管是實際上的次輔張四維,還是資格更老的馬自強都沒有攤上這個,反倒是被最近走背字的申時行得了。
也有風言風語的傳說,說是諸位朝臣爲了大義和天子激辯,結果天子震怒,那日在朝堂上幾乎每個人都慷慨激昂,爲天下人的福社爭辯,爲了大明天下的安寧要求懲處遠在外鎮的奸佞小人,結果惡了天子。
萬曆皇帝大婚,自然不願意用那些觸怒自己的臣子,申時行那天稱病,卻正好碰到了這個當口。????申時行也是內閣大學士,並且有禮部尚書的身份,天子大婚,也是大禮,正該禮部尚書來主持,所以得了這個彩頭。
京師官員勳貴,一邊感嘆申時行的好運氣,一邊紛紛上門走動,原來看笑話的心情迅變成了豔羨。
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家中有兩個犯錯的奴僕被送到順天府。說是偷了東西,當日在大堂上動刑。都吃不住被打死,屍體丟到城外去喂狗的事情,連引人注意都不能。悄無聲息的過去了。
通判呂萬才得的消息是,激辯之後散朝回府,兵部尚書張四維的脾氣就很不好,等到申時行被任命爲主婚人的消息一出,張四維因爲失手碰了一下茶碗的事情大脾氣,把兩個不長眼色的倒黴家僕打了一頓,到了順天府。
沒有人知道,張居正曾和張四維以及申時行有過約定,張四維和申時行二人,不能同時稱病,必須有一人出現在朝會上。
更沒人知道,張居正返回京師之後的第一天朝會,兵部尚書張四維本來不想參加,據說晚上已經感染了“風寒”但申時行稱病請假的條子比他早了幾個時辰。
這些事情都沒人知道。但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榮華富貴怎麼來的。如果身在朝會之上,朝議之事。不挺身而出,不直言相諫的話,那就會被認爲是背叛,這個,結果,誰也負擔不起。無論心中如何想,也要站出來。
京師好事的人已經有傳言了,本來公認張四維是張居正之下的第二號人物,內閣輔的第一替補。如今申時行似乎可以爭一爭。
似乎張四維自己也認識到了這一點,主持大婚的旨意一下,張四維是最先登門道喜恭賀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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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佈了申時行主婚的消息之後,等於萬曆大婚也近了,天子大婚,普天同慶,就連京師百姓都能感覺到喜慶的意思。
申府醜聞的主角之一,原來名滿京師的楊思塵,則絲毫感受不到這個氣氛。
楊思塵是住在京師東城和北城交界處,這邊不是殷實人家也住不起的,楊思塵家道中落,但銀錢到還是不缺,這兩進的宅院雖說不大,可也潔淨雅緻,住的人不多,楊思塵夫婦二人,還有三個粗使的丫鬟。
那件事鬧出來之後,楊思塵在家連門都不得出,申時行派了幾個親信來這邊看着,女眷有兩個婆娘盯着,男丁則是幾個親隨。
楊家人想要幹什麼都不能出門。這幾個看管的人也不刁難,買什麼用什麼,只要張口,他們就去外面置辦回來,按照市價給錢,也不克扣
。
從前,楊思塵這個宅院,京師裡的富貴人家經常有人帶着錢米財物來送禮拜會,也算是個投資,等楊思塵得了功名之後,就會有所報答。
現在連個鬼影子都不見,一個粗使丫鬟害怕,有一天趁亂跑了出去。沒走出街道就被人攔了回來。這才知道,整個街道都有人盯着。
申時行在內閣的確沒有實權。可調動京師裡的兵卒衙役等等,還是能夠辦到,從出事那天到七月初二,那個宅院進不去出不來。
七月初三那天,楊思塵得到了看管那些人的消息,說是可以啓程離開京師了,目的地已經選好,等上了馬車就知道。剛…二天後就要離開,沒想到回家!後就被軟禁到現在,楊 息平一邊也沒了什麼脾氣。
家底還有五百多兩銀子,以及一些金銀古物,楊思塵整天行走於高官顯貴之間,他又是個清高的,進項不多,花費不少。
家中幾個人,一般花用,家中用個十年問題不大,可不許參加明年大考,仕途短時間內無望,誰也不知道今後幾屆還能不能參加。
沒機會做官,楊思塵是個會彈琴的讀書人,他妻子也是富家小姐,難道等錢花光了去種地做活,一時間絕望非常。
申府的人給了他們一天的準備時間。楊思塵悶在屋中半響之後,將自己藏的:張古琴交給了申時行派來的人,讓他們去當掉,能有千五百兩的銀子入賬,這筆錢在鄉下富裕一輩子沒什麼問題了。
可楊思塵在京師養望,又怎麼會圖這個,送出那三張古琴之後。他渾身的精神都好像被抽走了一樣,心思希望都是落空,整個人頹唐之極。
反倒是楊思塵的妻子和下人們頗爲高興。不管怎麼說,總算從提心吊膽的生活中解脫出來了。
七月初四這天,楊思塵坐在椅子上,看着家人進行最後的整理,那三張古琴換了二千一百兩紋銀,一天之內找到了識貨的行家,也難爲申時行的那些手下,或許是申時行自己要這幾張琴。
鬧出了那般的事情,會不會申大人會在城外殺人滅口,楊思塵行走於高官顯貴之間,注意不注意的,這等私隱傳說都聽得不少。
被軟禁在家中這麼多天,楊思塵的精神狀態已經很不對勁,莫名想到了這個可能之後,他渾身冰涼。整個人在那裡抖起來。
“相公,這些書是你最着緊的。要不要放在你那個馬車上,路上的時候還能看看解悶。”
楊思塵的妻子和丫鬟抱着一摞的,楊思塵看了眼那些書,心中思緒莫名的涌上來,嘆了口氣說道:
“今後也沒什麼看的必要了,收在箱子裡,等到了去處,尋個鋪子賣掉就是。”
天亮了一個時辰之後,東西收拾完畢,沉默看着這一切的申府家丁開口說道:
“楊先生,時候不早了,上路吧!”
這莫名的話語讓楊思塵渾身一個激靈,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那家丁詫異的看了眼楊思塵,也沒有多說話。
申府的人做的還真是夠意思,足足六輛大車,四輛裝傢什,兩輛裝着人,都是掛着竹簾,馬車裡還有香味,爲了防蚊蟲,或許還薰了香。
丫鬟們閒聊着上了車,楊思塵木然的坐在車中。連他妻子的話都懶的理會。
路過城門的時候,楊思塵突然出產說道:
“看看吧,或許今後就看不到了一,
他妻子也懶得理他,出了城門之後大概是一柱香的功夫,馬車突然停住了,楊思塵猛地坐了起來,然後又額然的躺到,該來什麼就來吧!
簾子掀開,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氣進了馬車,有個披着兜帽斗篷的女子坐了進來,楊思塵一眯眼睛,卻是一愣,隨即驚訝的出聲問道:
“四姑娘!?怎麼是你!?”
“妾身封重,見過姐姐,妾身是申大人府上的琴師,也是申大人的義女。”
對着楊思塵的夫人說了一句,這位當日自承勾連的四姑娘轉過了身子,垂下眼簾低聲說道:
“楊先生。妾身知道你心中疑惑,先容妾身說幾句話。”
楊思塵完全糊塗了,木然的點點頭。
“楊先生除了在申大人府上之外。已經有九個月沒有練琴了吧?楊先生在家除了讀八股文章之外,其餘的時間多讀兵法策論,縱橫謀哉之學,是不是?半年前,有人和楊先生許諾,只要在關鍵時候和申大人說幾句話,無論大考結果如何,至少給楊先生一個上等去處知府的缺份。是不是?”
每說一個。問題,楊思塵的臉色就白一分,身旁妻子詫異,馬車中安靜異常,那封董輕聲繼續說道:
“申老爺憐惜先生的才學,不願意爲難先生,可出了這事,楊先生爲己爲人,都不能在京師呆下去了,我家老爺已經在天津託了人照顧,並出程儀三千兩,還讓小女子侍奉先生,我家老爺還說,先生有才學,但要耐得住心中寂寞,日後方有成孰??”
楊思塵愣在那裡,想要張口。幾次卻沒有說出話來,突然間捂住臉。在馬車中失聲痛哭。????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