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曾經囑咐過原主,“這個匣子跟此生香一樣重要,要保管好,你在它在,絕對不能落入別人手裡。”
馮初晨覺得,這個匣子如此重要,應該是隻有它才適合保存此生香。
書是《婦人大全良方》《經效產寶》《金科要略》三套婦幼方面的醫書,還有《傷寒論》,一共幾十冊。
原主一歲時大姑就開始教她背醫書,三歲時學認字,學的也多爲醫書。八歲後教她治療產婦和乳兒的知識及鍼灸,偶爾還會帶她去德春堂請教方老大夫幼科和婦科之外的醫術。
五歲至十歲,原主去鄰村先生家跟先生娘子學習一個半時辰的文化課。
原主非常聰明,對這些枯燥的醫書也感興趣,目前爲止她全部看完了《經效產寶》和《黃帝內經》,另幾部書學了大部分。
十歲時,教她點此生香和施上陰神針。
爲了更好地施針,她五歲後每天還要打太極拳和練彈指功。
點此生香不需要學習,只需要機緣,沒有機緣的人點不燃此生香。
具體什麼機緣大姑沒有說。
到目前爲止,原主還沒有親手點過此生香,只知道自己有點燃此生香的機緣。
上陰神針極其難學,不僅要注意穴位、角度、深度、技巧,還要氣沉丹田,把精神、思想、意念集中在握針的雙指,並注入真氣,依次扎入百會、環跳、膻中三穴。
三個穴位的深淺不一,轉針不一……
施完針後,再把此生香燃盡的香灰抹在施針的地方,將死的乳兒就能活過來了。
再有,不是所有剛出生的病重乳兒都能使用上陰神針,若是他沒有機緣施針人便點不燃此生香,也就不能爲他施上陰神針。
能夠施此針的乳兒少之又少。
也就是說,上陰神針非常邪門,必須講“機緣”二字。不僅施針人要講,被施針人也要講。
而且,每施完一次這種針,都會消耗施針人的大半體力,絕對不能三天內重複施兩次。
大姑四天內施針兩次人就耗盡體力,最後去世。或許因爲她的身體已經極度不好,超過三天還是死了。
上陰神針原主學了整整三年,上個月才學會。
原主也沒有親自施過針,只是在一個月前跟着大姑去李家看接生。在大姑點燃此生香,施完上陰神針後,原主耳畔突然響起幾聲奶唧唧的輕笑,然後窒息的乳兒有了呼吸。
那個笑聲可愛極了,似能把人的心軟化。
也詭異極了,只有能點燃此生香和會施上陰神針的有緣人才能聽到,而其他在場的人都聽不到。
那個詭異的童聲是誰,大姑也不知道。
馮初晨再一次感嘆,科學的盡頭是玄學,有太多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
而中醫的玄妙之處似乎挺多,前世那些最愛尋求原理和細節的某些專家經常攻擊中醫。
見識到了這些玄妙,馮初晨只能用人類還有許多科學未觸及到的領域來解釋……
有人想跟馮醫婆學上陰神針,甚至有人奉上千兩銀子想學此手藝,馮醫婆都沒教。
她說,“這不是能隨便學的,要有機緣。”
別人以爲她不願意教,但原主知道是真的需要機緣。
原主最後悔的是在大姑去蔡家接生的時候,她因帶馮不疾去京城看病沒有跟去。若她去了,由她施針,大姑就不會死了……
原主有機緣,可這具身體的芯子換了,不知自己還有沒有機緣。
機緣這個東西最是說不清道不明。
馮初晨很是忐忑。
還有一個小匣子裡裝的是幾張契書、幾張銀票,一些銀錠子。
這個家的家底有一百畝地,這個宅子,一百多兩銀票和銀角子,五貫多大錢。
整個家底加起來九百多兩銀子。
二十幾年來,馮醫婆掙的錢不少。但給弟弟馮求恩和侄子馮不疾治病買藥用去不少,再加上制香、施藥,這麼多年也就存了這些家當。
шшш◆ttкan◆¢O
特別是馮求恩和馮不疾,命基本是用錢吊着的。
大姑說,馮初晨出嫁前由她保管這些東西,花大筆錢要跟王嬸說明,馮不疾八歲後要跟他說明。
等到馮初晨出嫁,家裡的錢由馮不疾保管,馮不疾要花大錢了必須事先跟馮初晨和王嬸說明……
另一格櫃子裡裝了一百多兩銀子,八貫多大錢,裡面還有兩張白紙,密密麻麻記着誰家,送了多少錢。
這是大姑死後收的帛金。
銀子主要是有錢人家送的,他們的孩子被上陰神針救過來,他們記着這個情。
能記住那個情,不管送多少都是他們有心了。
馮初晨又把箱子打開。
一個箱子裡裝了幾件舊衣裙、一些日用品,另一個上鎖的箱子裡裝了二十幾本手札。
馮初晨坐在炕上,在記憶裡搜索着大姑的點點滴滴。有些是大姑自己講的,更多是爹孃和村民們講的。
上個月十四晚上,大姑把原主和馮不疾、王嬸、半夏叫到跟前,把馮不疾的小手放在原主手裡,交待了後事。
說將來馮初晨出嫁,半夏當陪嫁,再帶二十畝地和二十兩銀子當嫁妝。
剩下的家產留給馮不疾生活和治病、娶媳婦。王嬸負責照顧馮不病,若馮不疾活得長,要給王嬸養老。馮初晨哪怕出嫁了,也要幫助弟弟……
若有過不去的難事,可去胡府求胡大人。
他會幫忙。
還特別說明,“胡大人的兒子是我第一個施上陰神針救下的,這麼多年我從沒去麻煩過他。必須是過不去的坎,否則不要去打擾他。
“至於其他官家,我救了人,他們付了診費,兩抵。你們是我的後人,要有一副傲骨,切不可攀附權貴……”
馮醫婆最後的話是,“祖母欠下的孽債我已經多少倍地還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疾和後人不會再遭無妄之災了。我死後,埋去九坡嶺。好了,我倦了,你們自去歇息。”
她交待完就睡着了。
原主幾人雖然難過,並不知道那些話是大姑最後的遺言。
第二天早上,原主去叫大姑起來吃飯,才發現她已經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