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鈞在錦卿家裡吃了個閉門羹,從梅花巷裡出來時,他和孟保,一個眉頭緊鎖,苦大仇深,一個滿臉忿忿然,義憤難平。
吳興今日無事,從衙門回來後經過梅花巷口,就看到了這麼令他精神大振的一幕,直覺告訴他,孟鈞和袁錦卿這對欺負他的犬男女鬧崩了,而且崩的不輕……
第二天一大早,孟鈞又一次出現在梅花巷口的時候,驚訝的發現吳興也在,一身錦白袍子,一頭黑髮整齊的束在頭頂,手裡風騷的小扇子還在不停的搖着,端的是個神清氣朗的翩翩佳公子。
“你來這裡幹什麼?”孟鈞瞧見他就沒什麼好態度。
吳興不以爲意,笑眯眯的搖了搖扇子,“將軍此言差矣,這梅花巷又不是將軍府的私邸,爲何我就不能來?”
孟鈞不理會他,這個騷包最會沒事找事,眼下哄好了卿卿纔是最重要的。
等錦卿開門準備出門時,就看到了兩尊門神站在她家門口,“你們想幹什麼?”錦卿眯着眼問道。
孟鈞連忙上前一步說道:“卿卿,郊外山上的桃花都開了,不如一同去賞花?”
錦卿不理會他,臉朝向吳興這邊,“你呢?來幹嘛來了?”
吳興搖着扇子笑道:“哥哥也是來請妹妹去賞花的。”本來不是,可既然孟鈞是要請賞花,他便也是賞花了。
“好。”錦卿回答的乾脆利落,還沒等孟鈞高興起來,就指着吳興說道:“我跟你去。”
孟鈞急了,“你怎麼能跟他去?”
錦卿冷哼一聲。回頭對書娟道:“你去太醫院找喬崢,跟他說吳興吳大人病的不輕,我今天去給他瞧病去了,就不去太醫院了。”
吳興原本笑的幸災樂禍的臉瞬間僵硬了,“妹子,你怎麼能這樣?”咒自己的哥哥可不是好孩子乾的事。
“我怎麼不能這樣了?”錦卿心裡有氣,愈發的不講理,“你請我去看花,自然得幫我把理由給圓全活了。”
“行,行。”吳興告饒。他知道昨日小丫頭受了委屈,也不跟她多說,“那走吧。”
孟鈞難耐心中的慌亂和怒氣,上前一把抓住了錦卿的胳膊,“既然是要看花。自然要跟我去!”
錦卿一把甩開他,眯着眼睛冷哼道:“跟你能看什麼花?即便能看到也是爛桃花!”說完便怒氣衝衝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嘟囔。“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碰上你,甩都甩不掉!”
孟鈞氣惱的站在原地,一張俊臉黑的嚇人。抿着脣看着錦卿跟着吳興出了巷子,上了吳興的馬車。
千載難逢能看到一向嚴肅冷清的孟鈞能有這麼吃癟倒黴的機會。吳興幸災樂禍的不行,馬車緩緩的向前行駛中,吳興不住的誇讚着錦卿:“妹妹,乾的好,孟鈞那種臭男人,就該讓他嚐嚐被甩的滋味!”
錦卿擡眼瞟了他一眼,“你瞎得意個什麼?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錦卿越想越煩躁,她相信孟鈞和承福之間什麼也沒有,昨天承福打了她,太子妃隨即又幫她當衆打了承福。裡子面子都有了,可她心裡始終不爽快,總覺得煩躁彆扭。既討厭承福更厭惡孟鈞,邪火在肚子裡東奔西突。就想找個機會發泄出來。
“看什麼看?我說錯了嗎?”錦卿沒好氣的衝吳興嚷道。
吳興意味深長的笑道:“你可是因爲承福對孟鈞有意而生氣?吃醋了?嫉妒了?”
錦卿呆愣了半晌,隨即惱羞成怒,粉嫩的小臉漲的通紅。
吳興拍手大笑道:“哥哥猜對了吧!卿卿,做女人要大度,老是這樣拈酸吃醋的,男人會不喜歡的……”
還未等吳興笑的不可抑止的把話說完,臉上脖子已經燒成“油悶大蝦”的錦卿一巴掌拍在了車廂上,大叫道:“停車,我要下車!”
吳興愣住了,忙不迭的問道:“卿卿,不去看桃花了?”
錦卿盯着吳興那促狹的眼睛,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看,看你妹的桃花啊!”這貨精神不正常,趕緊回家臥牀躺着吧!
在錦卿的強烈要求下,吳興不得已,只得半道上就把錦卿放下了馬車。錦卿下車後,茫然四顧了半天,才認得已經到了城南,離太醫院頗有一段距離,索性低着頭,慢慢嘆着氣往太醫院的方向走。
她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可有誰規定她一定得忍着的?難不成事情發展成這樣是她的錯?她想發發火還不行?
早上的飯錦卿還沒來得及吃,如今已經日上三竿了,錦卿肚子餓的咕咕叫,看着街邊上賣粉圓的攤子,又悲催的發現出門時一文錢都沒裝,不禁後悔起來,剛纔實在應該敲詐吳興一頓飯,再讓他滾蛋的。
越臨近太醫院,就越臨近皇宮,錦卿看着不遠處巍峨的宮殿,心中一陣感慨,不禁深深佩服那些穿越到古代,奮不顧身的投身到宮斗大軍中的前輩們,人家泡完了一個又一個高富帥皇子,在皇親貴戚中安然無恙的行走。再瞧瞧自己,真是江河日下,不復前輩們萬分之一的風華,實在愧不能當。
錦卿前腳剛準備踏入太醫院,就聽到背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回頭一看,孟保滿臉驚惶的向她跑了過來,到門口時急急的剎住了馬,哭的稀里嘩啦的,拉着她就走,“袁大夫,你快去見見我家將軍吧!”
錦卿連忙死死的抓住了太醫院的大門,“我不去!”誰愛見他誰見他!孟保也虧他一個大老爺們能哭成這樣,以爲掉兩滴眼淚她就心軟了?孟鈞沒這麼沒腦子吧!
“袁大夫!”孟保一聲大吼,虎目含淚,不停的往下掉,哇哇叫道:“你好狠的心啊!”
太醫院裡的不少人聽到動靜已經出來看熱鬧了,錦卿想下藥弄死孟保的心都有了,這語氣這神態,活像是在哭訴她是拋夫棄子的惡婦一般……
“你別哭了,趕快回去吧,有空我就去見他。”錦卿含含糊糊的說道,只盼趕緊送走這個瘟神。
“袁大夫啊!”孟保泣不成聲,“我家將軍見你上了吳大人的馬車,就騎馬追你,想跟你解釋清楚,結果半路迎面撞上了一輛馬車,當場就摔斷了胳膊和腿,渾身是血……”
錦卿悚然一驚,上前揪住了孟保的衣袖,急急的問道:“那附近可有醫館?可找大夫了?你怎麼不在他跟前守着呢?”
孟保一個大老爺們哭成了個淚人,“找了,我過來的時候將軍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要我來找你,說有東西給你,不然他心願未了……”
“那還等什麼,快去啊!”錦卿心裡慌亂了起來,孟鈞在她心中,永遠都是堅實的、強大的、能依靠的,如今因爲她而有了生命危險,還不知道傷勢如何,錦卿的手不禁抖了起來。
“快點啊!”錦卿上馬後不住的催促孟保,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片,一會想到的是孟鈞摔斷了肋骨,斷骨刺進了內臟造成大出血,一會想到的是孟鈞胳膊腿粉碎性骨折,他這輩子只能當個殘疾人……
孟保還在不停的掉眼淚,“馬跑的已經很快了。”
錦卿急的心慌意亂,心底冰涼一片,一想到事情全因自己而起,就內疚的不能自已,身後的孟保又不停的掉着眼淚,滴答到錦卿的後背上,錦卿微微轉頭呵斥道:“別哭了,你家將軍還沒死呢!離你要哭喪還早的很!”
孟保又傷心開了,上氣不接下氣的控訴,“你這黑心腸的女魔頭,我家將軍要不是因爲你,哪裡會渾身是血的躺在牀上不知生死?你,你居然還這麼惡毒的咒他去死?我家將軍怎麼那麼倒黴,碰上了你!”
“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是我不好。”錦卿無奈,也不去跟孟保計較了。心底也是一片難受,孟鈞那麼優秀的一個人,本應該活的恣意瀟灑,若是因爲她殘了瘸了廢了,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自己都會照顧他一輩子。
臨時收治孟鈞的醫館在城南,離錦卿下吳興的馬車處不遠,錦卿心下難過,暗暗埋怨自己,要是自己再早點下車,孟鈞看到了自己,想必就不會發生這種慘事了。
錦卿急火火的衝進了醫館裡,大堂裡空落落的只有一個大夫和一個夥計,“人呢?那個騎馬被馬車撞傷的人呢?”錦卿急急的問道。
大夫伸手往裡間一指,搖頭嘆道:“還有什麼話要說的,趕緊吧,再晚就來不及咯!”
錦卿強忍着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拔腿就往裡間跑,掀開簾子後,看到孟鈞眉頭緊閉躺在裡間的牀上,胳膊腿上都綁上了木板,暗紅的血漬染紅了綁木板的布條,頭上滿是血污。
恍然間,錦卿彷彿回到了穿越前的一刻,那個時候的孟鈞也是一頭的血污,鮮血模糊了他的眼睛,卻還朝錦卿無聲的說道:“快跑。”
巨大的恐慌感從錦卿心底升了起來,錦卿哆哆嗦嗦的走過去,慌亂了半晌,她才伸出手指,放到了孟鈞的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