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瑋安成親後,錦卿敏銳的感覺到,周圍人看自己的眼光也變得不一樣了,憐憫的有,幸災樂禍的有,大鬆了一口氣的也有。
每天一出門,碰到認識的人,錦卿總是頂着各種各樣的視線,錦卿也有些受不了,只盼着這段時間趕快過去,這些人的關注點從自己身上移開。
對於葉瑋安,她有遺憾有內疚,可半點後悔都沒有,他是個善良的溫潤君子,無論如何,錦卿都希望他的人生能夠幸福美滿。
像是做賊似的熬到了二月二十九,便到了太子妃的生辰,正好和小皇子的滿月差一天。錦卿早早的接到了太子府發來的請柬,聲明只是小宴,太子妃請了幾個熟識的親友來家中小聚,如今皇上臥病不起,也不適合大操大辦。
錦卿琢磨着,太子妃這次是想借着給自己辦生日的機會,順便給小皇子辦一個滿月宴,雖然不好大操大辦,至少請些人來熱鬧熱鬧。
錦卿去京城最好的糕點鋪子訂了十斤壽桃和別的一些糕點,稀罕值錢的東西她送不來,再說了太子府也不差她這點東西。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則,錦卿一向是能不出血就不出血的。
大郎和琪琪穿着大紅錦緞袍子,白白嫩嫩的,像是年畫上走下來的福娃一樣喜慶,見錦卿過來後就圍了上來,然而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錦知跟過來,圍着錦卿埋怨她不把錦知帶過來。
錦卿笑眯眯的說道:“錦知今日要上學堂,不能來啦!”兩個小孩聽了,雖然沒有再說什麼,臉色還是怏怏不快的跑出去玩了。
顧瑞雪正在房裡抱着小皇子哄他。小皇子哭了兩聲就睡着了,錦卿一進門,直奔小皇子,小心翼翼的扒拉着包袱,輕輕點了點小皇子粉嫩的臉頰,滿意道:“哎呀,比上次看到的時候好看多啦。”
顧瑞雪又好氣又好笑的白了她一眼,“小孩子長的快,現在張開了,自然好看。”
比起一個月前。小皇子的臉上皺巴巴的皮膚長開了,眼睛也睜開了,頭髮也濃密黑亮了不少,皮膚水嫩,小嘴紅潤。長大後一定是個傾倒衆生的小美男。
錦卿戀戀不捨的親了親小皇子的臉蛋,才坐下來和顧瑞雪說話,這纔看到。角落裡還坐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也是一身大紅袍子喜慶打扮,只是神色怯生生的,看了錦卿一眼。又趕緊把頭低下了。
錦卿詫異的問道:“這是誰?”
顧瑞雪小聲道:“杜姨娘的孩子,他娘走後姐姐身子不好。沒把他接到身邊養,底下的婆子丫鬟也不把他當回事,我實在看不過去,就把他接過來了,養三個是養,養四個也是養。”
錦卿想起他和杜雪襄沾親帶故心裡就怪怪的,更何況杜姨娘還謀劃害過她。眼前的小男孩神色拘謹,看什麼都是怯生生的,琪琪和他差不多大,活潑開朗。簡直就是個小魔頭,相比起來,這孩子也忒安靜了點。
“也好。”錦卿小聲道。“他這麼小不記得事,把他養大了就跟姐姐你親了。將來和大郎他們感情跟親兄弟姐妹似的,沒那麼多麻煩事。”
顧瑞雪搖了搖頭,“親兄弟姐妹又能如何,一旦牽扯到那個位置,還不是手足相殘,我只盼着他們能成才就行,將來他能明事理,別因爲他孃的事記恨大郎他們。”
錦卿不禁汗然,她這種柔軟的心態,自然是和表姐想不到一塊去的,顧瑞雪倒是生子如羊不如生子如狼的忠實擁護者,自相殘殺剩下的,一定是佼佼者。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有婆子掀開簾子進來,笑道太子妃在花廳,請孺人帶着小皇子過去給衆女眷看看。
顧瑞雪便招呼了門外的丫鬟婆子進來,好生把小皇子遮蓋嚴實了,由婆子抱着往花廳走。
錦卿跟在顧瑞雪身後,剛走到花廳門口,就看到承福和李秋棠站在迴廊處,捂着嘴說笑些什麼。
李秋棠已經是婦人打扮,頭上明晃晃的一支鑲紅寶石的金釵,湖綠色的綢制長裙,裙襬和袖口處繡着並枝的蓮花,十指塗滿了丹蔻,捂在她白皙的臉上,分外的鮮紅。
李秋棠眼尖的瞧見了錦卿,熱情的招呼道:“袁小姐,很久沒見你了!”
瞧她的樣子,是要自己過去和她說幾句話,錦卿下意識的看了承福一眼,小姑娘低着頭,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錦卿便不想去了,承福不喜歡自己,何必熱乎乎的貼上去。
然而李秋棠一個勁的朝自己招手,顧瑞雪也看了出來,低聲對她道:“去打個招呼,就進來吧。”
錦卿只得慢吞吞的挪到了迴廊,李秋棠笑的親切,錦卿還沒走到跟前,就上前去把錦卿拉了過來,挨着她坐在了迴廊上。
“袁小姐最近忙些什麼?很久都沒見過你了。”李秋棠說的親熱。
錦卿大汗,她和李秋棠好像不怎麼熟吧,這話說的,好像兩人是失散了多年的親生姐妹似的。
還沒等錦卿回答,承福半擡着眼皮,嗤笑道:“人家是太醫,自是和我們不同的,治病救人的,哪能和我們一樣悠閒?”
錦卿心底的疑惑猜對了七七八八,承福定是知道了孟鈞喜歡她,心裡吃味,才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難她。
李秋棠鬧了個尷尬,心頭不悅,覺得承福越來越過分了,要是就這麼把袁錦卿氣走了,她的話還沒說完呢。李秋棠連忙轉移了話題,笑道:“袁小姐裙子上繡的蘭花挺漂亮的,不知道是在哪家繡坊買的?”
衣服和首飾永遠是女人們永恆的話題。
話題一被打開,氣氛就活躍多了,錦卿笑道:“不是買的,是我家嬤嬤繡的,她繡活做的很好,我的衣服都是她給做的。”
李秋棠假意羨慕道:“繡的真是漂亮,活靈活現的,國公府上就沒有這麼好的繡娘,上次我挑繡品,怎麼看都覺得不好,國公爺又陪着我在街上找了一下午,都沒有找到合心意的。”
錦卿眼睛眯了起來,這算什麼,初嫁的小媳婦單純的曬幸福還是故意到她面前來顯擺的?
看李秋棠,笑容溫婉和氣,彷彿就在談論今天天氣很好一般,看不出任何不妥當。
錦卿也只得附和笑了笑,出於禮節,迴應道:“你衣服上繡的並蒂蓮也很好看的。”
一說到她的衣服,李秋棠神色就有些激動了,親熱的拉着錦卿的手,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這個啊,今天我出門的時候,換了好幾身衣服都覺得不滿意,最後穿了這身,我總覺得這顏色不夠亮,可國公爺喜歡,說還是這身好看,我也只能穿這身了。”
一旁的承福心頭滿是氣憤,李秋棠明明是她的好姐妹,結果袁錦卿一過來,李秋棠就拉着她唧唧歪歪個沒完沒了,話裡話外不停的炫耀葉瑋安對她有多好多好。
一股被背叛的感覺悄然涌上了承福的心頭,當初她們,一個喜歡葉瑋安一個喜歡孟鈞,可現在李秋棠得償所願了,怎麼就不想想她呢,還來往她的傷口上撒鹽。
看着李秋棠笑的一臉幸福,承福冷哼道:“撒什麼謊啊!你出門的時候是什麼時辰?鄭國公應該還在上朝呢,你做夢夢見的他回家給你挑衣服了?”
李秋棠的臉刷的就白了,看了錦卿一眼,彷彿隔空被承福打了一個耳光一般,臉又變的通紅,紅紅白白了半晌,才哆嗦道:“你說什麼呢,我今日出門的早,國公爺還沒去上朝……”
錦卿只覺得場面尷尬,直覺上她覺得李秋棠並沒有過的有她說的那麼幸福,只有自己過的不好又愛面子的人,才拼命在別人面前說自己過的好,靠着虛僞的炫耀來填補心裡的空缺。
只是承福說話,也太難聽了點,李秋棠不是她的好朋友嗎,連好朋友的短都揭,實在太損了。
“時間不早了,我先進去了,你們慢慢聊。”錦卿說道,場面尷尬,她半點也不想和這兩個人呆下去了,一個虛榮假意,一個驕橫跋扈,剛好臭味相投,湊成一堆。
承福立刻昂着頭,高聲叫道:“我讓你走了嗎?”
錦卿愣住了,下意識的看向了李秋棠,李秋棠氣的要命,冷哼道:“郡主好大的架子!要我們來就來,要我們走就走?”
承福也惱了,李秋棠本來是她的朋友,見了錦卿就貼上去還不算,居然還幫着錦卿這麼個賤婢說話,簡直是挑戰她的尊嚴!
“你給我跪下!”承福滿臉怒色,指着錦卿叫道。
錦卿驚訝的擡頭看着承福,忍住怒氣,一字一句的說道:“敢問郡主,我做錯了什麼,要我向你下跪?”
承福冷哼一聲,輕蔑的看着錦卿,“你算個什麼東西?本郡主要你跪你就得給我跪,還敢問我要解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你是想讓我叫太子妃嫂子出來教訓你?”
今天是小皇子的好日子,錦卿垂下了眼睛,顧瑞雪不是太子府的女主人,她不能給顧瑞雪添麻煩,也不能在小皇子的滿月宴上鬧出來什麼不好看的。
錦卿慢慢的彎膝,心頭滿是屈辱,拳頭也握緊了,緩緩的跪了下去,膝蓋與地面相碰的剎那,重重的聲音敲擊着她的心頭,醫術好有什麼用?當太醫又有什麼用?在這皇權高過人權的世界,一個驕橫跋扈的郡主,就能隨意欺壓她!
沒等錦卿回過神來,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到了錦卿臉上,錦卿睜大眼睛看着承福,承福得意洋洋,“今天我就教訓教訓你這賤婢,讓你知道什麼叫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