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妍並沒有什麼病,無非是天氣熱了不想吃飯,躺在牀上渾身發懶罷了,和前幾次一模一樣的毛病,大夫來了也只是開了幾個開胃健脾的方子,並且聲明吃不吃均可。
葉瑋安強忍着怒氣,只盼着大夫快走,他快點回去,錦卿這丫頭脾氣又急,等時間長了肯定要生氣。
張氏看不得他這副樣子,嘆口氣先出去了,讓葉瑋安陪着張妍說幾句話。她並不是非要拆了兒子和媳婦,也不是看不上錦卿,錦卿她還是很滿意的,可是錦卿性子強硬,若不在進門前好好壓一壓她的脾氣,將來遲早要和張妍對上,張妍也定不是錦卿的對手。
錦卿進門前就敢給張妍耳光,進門後成了張妍的主母,不定怎麼對付妍兒。張氏嘆口氣,爲了這個家和睦,只能她來做這個惡人了。只盼着兒子和妍兒都好,她在這個世上也沒什麼讓她掛心的事了。
然而張氏走到門外,卻看到餘墨在院子門口探頭探腦,張氏下意識的以爲是錦卿要他來催葉瑋安快些回去的,不由得怒道:“你不在自己院子裡好好守着,跑到這裡幹什麼?”
餘墨急的很,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張氏衝他擺擺手,一副不想聽的模樣,讓他回去。餘墨沒辦法,只得先回了葉瑋安的院子,焦急的踱來踱去,度秒如年,只盼着葉瑋安趕快回來,還能追的上錦卿小姐。
葉瑋安在張妍這邊也是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偏讓丫鬟哭爹喊娘,聲勢做的十足,也就只能拿來嚇唬嚇唬母親,他若不是看在母親的份上,絕不會理會她的無理取鬧。
之前可不覺得張妍這麼心機深沉的,葉瑋安聯想起張妍一直和杜雪襄走的近,直覺上就認爲這事和杜雪襄脫不了關係,以張妍的腦子,怎麼就能想出來,專等錦卿來時候鬧,又恰好讓母親瞧見呢!
葉瑋安站在張妍牀頭,口吻帶着斥責的意味說道:“以後沒事就別出去了,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心懷不軌的人來往,辦事沒辦成,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丟的可是自己的臉!”
張妍氣的別過頭去不理他,這算什麼事?她都嫁給葉瑋安這麼長時間了,都願意屈居錦卿之下做個妾了,葉瑋安連碰都沒碰過她一根手指頭!好歹她也是葉瑋安的表姐,看在親戚情面上也得給她三分薄面啊!
沒孩子傍身,張妍就永遠沒辦法在國公府站穩腳跟,姑母又不能護她一輩子!要是姑母走之前她還是沒孩子,等姑母走了,袁錦卿那小賤人肯定把她一腳踢出國公府。
憑她國公府表小姐的身份,就算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但找個六品京官的夫君還是沒問題的。只不過六品京官的家庭算什麼?能給她無限制的買漂亮的衣服首飾嗎?能給她日日吃燕窩雪蓮嗎?
京城裡有幾家能比的上國公府?比的了國公府的又看不上她,她就是舍不下國公府的富貴榮華,要不然也不會給表弟做姨娘。如今若不是急的沒辦法了,她能去找杜雪襄出謀劃策嗎!
葉瑋安看她還在耍性子,懶得搭理她,叮囑她好好養病,莫要再鬧事,就直接出了門,急急的往自己院子走去,張氏看着兒子頭也不回的身影,嘆口氣也沒再說什麼。
到底兒子和錦卿纔是正經夫妻,她這個做婆婆的把兒子從正經媳婦那邊叫到姨娘這裡,傳出去已經夠讓人笑話的了。
今天她這樣做,也只是想敲打一下錦卿,想要正室位置坐的穩,那就對張妍客氣些,這樣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
她能爲張妍做的只有這麼多了,再多傳出去人家就該對她這個婆婆指指點點了,國公府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葉瑋安一路腳下生風的走回了院子,想着錦卿等急了可得要好好的哄哄她,從平州回來後卿卿又瘦了不少,再瘦下去又不好生養孩子了,那就麻煩了,嗯,得好好補一補。
葉瑋安一路心情愉快的想着,晚上要帶錦卿去福瑞樓吃頓好的補補,上次有人請他去的時候,福瑞樓新來了個廚子,特別會做江南菜,他嚐了之後就覺得錦卿一定會喜歡,心心念念等錦卿從平州回來後帶錦卿來嘗一嘗。
自己這麼小意奉承了,錦卿有再大的怨氣也該消了吧!進院子後葉瑋安也沒顧上看餘墨那笑的比哭還難看的臉色,直接推了書房的門進去。
房間裡還殘留着檀香的香氣,餘香嫋嫋,擺設依舊,卻安靜的要命,不見了錦卿的影子。葉瑋安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覺,心裡瞬間冰涼了起來,惶恐一下子充滿了自己的內心。
葉瑋安這個大唐最年輕的國公爺,前途無量,溫文俊雅的他,卻再不復往日的風采,瞪着通紅的眼睛,喘着粗氣回頭問餘墨道:“人呢?人呢?!我叫你看好的人呢?去哪裡了?”
餘墨嚇的發抖,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怕的二公子,哆嗦的說道:“錦卿小姐,走了……”
葉瑋安聽不進去餘墨的話,跟瘋了一樣滿屋子翻東倒西的亂找,他恍然中覺得,錦卿還在這裡,空氣裡似乎還殘留着她身上的香味,嬌嬌小小的她正藏在某個他看不到的角落裡,狡黠的看着他着急,同他使小心眼,跟他開玩笑,最後善良的錦卿肯定忍不住心軟了,在他着急的時候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葉瑋安一邊翻東西,一邊咒罵着:“錦卿,你這個騙子,明明說好了等我回來的!”
錦卿是多麼驕傲的姑娘,性子如此決絕,她若是走了,自己怕是要永遠失去她了!
葉瑋安跟瘋了一般,推開了沉重的書桌,翻到了榻和小几,甚至連放花瓶的高架子都被他推倒了,花瓶玉器什麼的碎了一地,他也不管不顧,直到整個書房成了狼藉一片,再沒有一件完好的東西。
漸漸的,葉瑋安意識到錦卿真的走了,行爲從找錦卿變成了單純的砸東西泄恨,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這樣踐踏他的心意!
他爲了讓她順利進門,鋪平了多少路,做了多少努力?怕進門後二房會欺負她,就設計趕走了二房一家,他做的她什麼都看不到,就因爲一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張妍,她就這麼決然的走了!就這麼不把他放在心上!
憤怒如同潮水一般不停的沖刷着葉瑋安的心房,鋪天蓋地而來的痛心感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錦卿你個大壞蛋!葉瑋安心中無聲的控訴道。
三年前,一個揹着沉重藥箱的身影闖入了他的心裡,從此紮下根來,再也揮之不去,嬌小、倔強卻讓他怎麼也忘不掉,神出鬼差的,他又從京城跑回到了那個小小的清水縣,只爲再見一眼那個被他深藏在心裡的女孩。
餘墨心驚膽戰的上前來,扶了他起來,葉瑋安低聲問道:“你爲何不攔住她?爲何不去告訴我?”
餘墨一肚子委屈沒處訴,“錦卿小姐要走,我哪裡敢攔,我去了姨娘院子裡,被夫人給哄出來了,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葉瑋安無力的擺擺手,站直了身子,便往外走去。他母親不管做了什麼,他這個做兒子的,都沒資格說她的不是。
餘墨趕忙跟了上前,問道:“爺,您這是要去哪裡?”
經過了一通發泄,葉瑋安心情平靜了許多,心平氣和的說道:“把她接回來,總不能讓她就這麼對我生分了。這事本來就是我們葉家做的不地道,還不能讓她生氣了?”
餘墨咂着嘴,分明就是國公爺您自己給錦卿小姐找藉口,她就是一刀把你砍了,你都會覺得是你有哪個地方先對不住她,被她砍了活該!
然而葉瑋安先到袁府,卻被袁應全恭恭敬敬的告知錦卿還沒回來,去晉王府,只看到一張錦卿留給顧孺人的信,信中說她要離開一段時間,拜託表姐繼續幫她照顧錦知。
葉瑋安心涼到了底,錦卿一個女孩子要去哪裡?想再問問顧孺人,顧瑞雪心裡有氣,明明是葉家人不厚道,但又看葉瑋安頹唐的樣子覺得他可憐。
她也是感情路上的過來人,一心只盼着妹妹過的好,葉瑋安又是個極不錯的人,有心想拉一把,便勸慰道:“下個月你們就成親了,錦卿性子倔,想來是出去走走散散心,等她想明白了,就會回來的。”
然而顧瑞雪心中卻是不定,錦卿在這個節骨眼上走人,分明是不想回來成親了,就是不給鄭國公府臉面,而張氏又是個守規矩要臉面的,只怕日後想明白了回來,張氏不肯再接納她,到時候又是一場風波。
葉瑋安苦笑一聲,拱手告辭了,心下一片惻然。他如今算是明白了,錦卿是真的恨上他了,恨的半點餘地都不留,連句話也不說就直接走了。
回到家後,書房早已被下人重新收拾過了,也換了新的瓶子玉器,葉瑋安坐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落寞的想起了錦卿和他說的那一句話:我不許你去。
當時,若是自己能堅持一點,隨了她的意思,是不是,錦卿還坐在自己身邊,與自己執手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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