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一切安定後,太醫院衆人便啓程往京城趕去,喬適隨身還帶了個木頭匣子,那日放火燒了鄭柏楓的住所,等火燒完了,他悄悄過去拾了幾塊燒剩下的骨骸,也不知道是不是鄭柏楓的,便裝進了匣子裡。
喬適和鄭柏楓從出生就站在了對立的位置上,鬥了這許多年,他對鄭柏楓再有不滿,也改變不了鄭柏楓是爲國犧牲的事實,也許鄭柏楓不是一個好人,可他卻是一個盡責任的大夫。
對於鄭柏楓的死,喬適不至於心裡大呼痛快,多多少少還有一些兔死狐悲之感,至於撿拾回來的殘骸,就當是給鄭家人留的念想吧。錦卿看在眼裡並不吭聲,喬適嘴皮上硬,談及鄭柏楓的死也只說他活該,剛愎自負,咎由自取,可心裡還是不忍的。
錦卿一行人剛出城,就和孟保帶領的五百軍士匯合了,錦卿這才知道,孟保並未帶着人回去,駐紮在離平州城有三十里的地方,隨時等待着孟鈞的調遣。
回京的路上,錦卿心中充滿了期待和喜悅,有時掀開簾子看到前路漫漫,不知道再走多遠才能到京城,她心裡就暗暗焦急,恨不得立刻飛回去。
孟鈞從出平州城後就再沒有和錦卿說過話,一路護衛着太醫院的隊伍,錦卿有幾次看他騎馬經過自己的馬車,有些想找他說說話,可話到嘴邊又咽下了,實在不知如何開口,也不知道開口後能說些什麼。
回來的路程趕的沒有去的時候緊,走了七天功夫,到了下午,一行人才到了京城,遠遠的就看到了那巍峨的青灰色城牆,錦卿心中一陣感慨,就在大半個月前,她還以爲自己再也回不來了。
孟鈞早帶人先回去報信了,皇上也派出了迎接的官員在京城門口恭候着。喬適先行下車,和領頭的官員寒暄了起來。
跟在喬適馬車後面的錦卿便老老實實的待在了自己的馬車中,然而到底多日沒回來,錦卿心中急切,想要先去看看錦知和葉緯安,剛想下車先回家,就聽到車外一個熟悉的溫潤聲音“錦卿在哪輛車中?怎麼不見出來?”錦卿一聽聲音,臉上不自覺的便浮現出了笑容,一把拉開簾子,映入眼中的正是多日不見的葉緯安,俊顏白皙,眉眼細緻。
看到錦卿後,葉緯安剎那間也愣住了,錦卿看着他,在心中又默默描摹了遍他的容顏,多日不見,錦卿心中甚是想念他。
“我還以爲你不在車裡。”葉井安笑道,伸手把錦卿從馬車中扶了下來。
鋒卿看着笑容溫潤的葉緯安“你好像瘦了不少啊!”錦卿比劃着說道,國公朝服穿在他身上,明顯大了一圈。
葉成從一旁探出頭來,笑嘻嘻道:“二哥整天記掛着你,茶不思飯不想,不瘦纔怪!”
錦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紅了臉,低聲笑道:“別杵在這裡了,先回去吧。”葉成惡作劇似的擠眉弄眼“哎呦,1小嫂子又臉紅了!”錦卿氣哼哼的轉頭上了車,葉成真討厭,一回來就揶揄她。葉成看錦卿變臉比翻書還快,跳腳道:“哎,這人怎麼這樣啊?開玩笑兩句就不行啦?二哥,娶個母老虎回家,以後可有你受的啦!”葉緯安一巴掌拍到了葉成腦門上,笑罵道:“大嗓門嚷嚷什麼!生怕別人聽不見啊,我自娶個母老虎,關你什麼事?有本事也娶牟媳婦回來啊!”
葉成見葉緯安笑的開懷,心裡也悄悄鬆了口氣,錦卿不在的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每天看到的二哥都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實在擔心。如今錦卿可算是平安回來了,相信以後他們的日子會過的更好。
錦卿在太醫院門口就和喬適告了別,喬適要進宮面聖,而她想先去洪夫子那裡看看錦知。
葉緯安作爲皇上欽派的迎接使,帶着喬適進宮了,葉成便叫來了馬車,帶着錦卿先去了洪夫子那裡。
一路上葉成都在不停的問錦卿關於平州的事情,一個勁的問是不是錦卿開出了什麼神奇的方子,把瘟疫給治好了。
錦卿笑了笑,閉上眼彷彿就能回憶起在平州的朝朝幕幕,絕望伴隨着等待希望的日子是那麼的難捱,不過現在看來,他們總算是熬了過去。
“哪有什麼神奇的方子!”錦卿笑着搖了搖頭“不過是普通的藥材,可以幫助增強人對瘟疫抵抗的能力。”
病的輕的自己會好起來,而病重的會死掉。他們所做的,是不讓健康的人再感染上瘟疫,等染上瘟疫的人都死了,斷絕了傳播的源頭,瘟疫自然也就撲滅了。
這個時代,想要救下所有人。是不可能的,他們也只能保住一部分人,就此隔斷瘟疫的傳播。之前的大夫不懂隔離的重要性,所以瘟疫纔會蔓延的如此快,死這麼多人。
葉成明顯不信,看錦卿臉色不怎麼好,便笑道:“京城裡把你們傳的可神奇了,抓把草都能把快病死的人給救活了!”錦卿攤攤手,她要是有這本事,就不會在平州的時候愁的嚎啕大哭了。
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洪夫子家門口,開門的是洪家的下人,錦卿客氣的說道:“我一個月前離了京城,今天才回來,想看看我弟弟,可否行個方便通報一下?”
那下人二十上下年紀,言談舉止頗爲有禮,先是一揖,接着爲難的說道:“這不行的,我們老爺有規矩的,授課期間學生是不準出來的。”錦卿微微有些失望,卻也沒什麼辦法,只得拱手道:“那是我唐突了,多謝!”
一旁葉成湊了上來,抵住了洪家下人要關上的門,笑道:“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這姑娘可是前去平州治理瘟疫的太醫院太醫,可是我們大唐的大功臣呢!”那小哥一聽,又重新打量了錦卿一眼,眼神中也充滿了恭敬,拱手道:“如此竟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了。”
錦卿瞪了葉成一眼,有必要拿這事到處說麼!又朝小哥客氣的還禮。
那小哥想了想,笑道:“雖然老爺規定不準學生出來,可也沒規定不準人進去探視。我領你到學堂外面,讓你遠遠的瞧上幾眼可好?”錦卿本來是要走的,聽他這麼一說,高興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立刻點頭道:“多謝!多謝!”繞過曲曲折折的迴廊,錦卿和葉成便跟着那小哥到了學堂旁邊,透過寄櫺,錦卿瞧見錦知坐在靠窗的桌子旁,目不轉睛的盯着書,和同窗們一起大聲朗讀着,臉色紅潤,身上的衣服也乾淨整齊。
看到錦知的一剎那,錦卿的眼睛酸澀的要命。
不知是不是錦卿的錯覺,她彷彿覺得現在的錦知比她走的時候又長大了一點,看錦知的樣子,便知顧瑞雪把他照顧的不錯,錦卿也放下了1心。
看錦卿眼眶發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葉成一把拉住了錦卿往回走,1小聲道:“你哭什麼?小孩子最敏感了,回頭見了錦知可不要在他面前哭!”
隨後錦卿又去了徐斌家中,葉成則坐在馬車裡,在巷子口等着錦卿。劉嬤嬤看錦卿平安回來,自然是喜不自勝,拉着錦卿上上下下看了幾遍,確認錦卿毫髮無損才把那顆心完完全全的放了下來。
錦卿不在的日子裡,劉嬤嬤整日的擔驚受怕,偏生她又打探不到什麼消息,街上的流言真真假假,教人不敢相信,有的說太醫院的大夫都死了,被燒的屍骨無存,還有的人說太醫院的大夫治不了瘟疫,怕皇上怪罪,偷偷跑了,無論哪一個,都讓劉嬤嬤心裡擔憂。
好生安慰過劉嬤嬤後,錦卿便從徐斌家中出來了,時間不早了,她得趁天黑之前,再去一趟晉王府,這段時間勞煩表姐照顧錦知,她想上門感謝一季,也順便報平安。
然而葉成沒想到錦卿還要去晉王府,心下有些遲疑,說道:“都這麼晚了,你不先回去看看你父親?”
錦卿一愣,笑了笑,不想跟葉成多說袁應全的事,便含糊說道:“早晚會回去的,他應該早知道了我回來了。”
葉成還想攔着“這都要吃晚飯了,你還去晉王府,怕是不妥當吧。”錦卿納悶道:“去看看我表姐,也不是別的旁人,沒那麼多禮數講究的。”
看葉成躲躲閃閃的眼神,錦卿心下生疑,立刻追問道:“你爲什麼不想讓我去晉王府?可是我表姐出了什麼事情?”顧瑞雪算算日子,月份也不小了,別出什麼事情啊!錦卿越想越害怕。
“不是,不是。顧孺人挺好的,一直有太醫來給她請脈。”葉成有些着急,彷彿話到嘴邊不知道該怎麼說一般,看着錦卿疑惑的眼神,葉成狠狠心,咬牙說道:“錦卿,我覺得這事由我們葉家人來告訴你,要比你從外人口中知道要好。”
“什麼事?”錦卿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葉成一張俊臉上滿是糾結,斟酌的說道:“其實應該由二哥跟你說最好,可二哥現在不在,若是由顧孺人來告訴你,倒顯得我們葉家不容人了。我要說了,你可別對二哥有什麼想法,他對你一片真心,可是丁點不摻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