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用語重心長的口吻。
雖然這種語重心長,在通事的翻譯之下,終究還是效果大打折扣。
可不管怎麼說,在沙聶諾夫當下的情況而言,還是很有感染力的。
“如今你已是有罪之人,顯然你那皇帝自不會接納你,不但不肯接納,十之八九,還要砍你的頭。”
頓了頓,李自成又道:“可是大丈夫在世,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在俺們那兒,叫做人到了絕處,可你甘願去做罪人,甘願去死嗎?不,憑啥要死,憑啥你就有罪了?大丈夫的身體髮膚,都源自父母,除父母之外,誰敢教你說死便死。”
“依我而言,何不反了他孃的,有人教你死,是男兒自當橫刀相向,匹夫一怒,尚且血濺五步,而今我等要人有人,要刀劍戰馬火炮便有刀劍戰馬火炮,懼了何來?那鳥皇帝不曉事,就取他的首級,你自放心,我等若是成事,奪了那鳥位,自當不失王侯之位,錦衣玉食,有享用不盡的富貴。即便是事有不成,若是不幸罹難,終究也不枉來這世上一遭,實在不成,你自當隨我回遼東便是,遼王殿下禮賢下士,最是講義氣,比那鳥皇帝不知高明多少倍。。在俺們那,有一句話叫良禽擇木而棲,你也不想想,我等對俘虜尚且不加侵害,若你真心投靠,自將你當自家兄弟看待。”
這一番話,算是把什麼都說明白了。
第一層意思是,你已經沒選擇了。
第二層意思是,要不大家一塊幹吧。
第三層意思是,幹成了,你就是大功之臣。
第四層意思是,我們上頭有人,怕個鳥來。
沙聶諾夫一點也不愚蠢,他甚至比誰都清楚,其實他真沒選擇了!
其實此前他還是懷有愧疚之心的,可看着李自成豪爽的樣子,這李自成身上所煥發的,是一股英雄氣,有的人本來天生就有領導氣質,有一種能讓人心悅誠服的魔力。
沙聶諾夫的心裡漸漸起了變化,下定決心似的,最終咬了咬牙道:“烏拉爾城確實是堅城,想要攻破,很是不易,這裡曾經抵擋汗國們的一座堡壘,所以幾經修築,確實是易守難攻。可是我卻知道,在這烏拉爾城的上游,有一處河流,若是能借助這河流,便可將下游的烏拉爾城淹爲澤國,到時再要進攻,就易如反掌。”
最瞭解敵人的,恰是敵人自己。
李自成頓時眼睛一亮,興奮地道:“好,就這般行事,攻城之事,俺們來,你們初降,尚需休整一二,拿下了烏拉爾城,依舊算你頭功,不只如此,你們肯歸降的,也照着咱們自家兄弟的條件拿獎勵。”
“獎勵知道嗎?遼王殿下有言,拿下多少土地,便發放多少金銀,咱們這獎勵,便是按這個發放的,那俄營的人馬,你來帶着,俺保舉你爲俄營校尉,你暫以此名義先節制人馬,等遼王殿下下詔,你便可名正言順了。”
乾脆利落。
也不和你曉以大義,扯一大堆空無的好話,就是直接告訴你,咱們是有分成的,官位也肯定有。
沙聶諾夫其實在俘虜期間,也略知一些這些東方人的事,似乎……採取的類似於股份制,當然,其中似乎有諸多條條框框,很是複雜。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定。
這些一路殺來的東方人,每一個都一個賬本,賬本里頭,都記錄了他們的獎勵。
多則數千上萬兩,少的也有幾十幾百兩。
再聯想到他們的裝備,對於沙聶諾夫而言,這說是富得流油也不爲過了。
李自成的話的確是很能鼓舞人心的!特別的對一個處於迷茫又絕望的人而言。
絕望的人最需要什麼,就是對生活的盼頭。
沙聶諾夫這時就像找到了生活的希望似的,心裡雀躍起來,既然是待遇相同,東方人能掙,我爲何不可掙?
於是這一刻,他那心頭的最後一絲愧疚,也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甚至道:“沙皇陛下,當初也曾向汗國納貢,繳納金銀和女子,自稱爲汗國的封臣,他可,我有何不可?將軍……我們不需休整,只要發放我們武器,我們願率先攻入烏拉爾城去。”
數日之後,上游的大水突然宣泄至烏拉爾城。
烏拉爾城內,頓時泡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大量儲備的糧食,因爲來不及轉運到高處,也都泡入水中。城中軍民怨聲載道。
就在這個時候,圍城的大軍開始猛攻,從清早到夜裡,一次又一次的攻擊,絲毫不給任何喘息的空間。
河水泡爛了一段臨時修補的夯土城牆,隨後……一羣俄軍,瘋了似的殺入城中。
城中大潰,在夜晚降臨的時候,烏拉爾城徹底告破,而此時……面相歐洲大平原的通道徹底的打開了。
在這裡……李自成尋到了一幅整個歐羅巴大陸的輿圖,看着這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李自成心潮澎湃!
哪怕是入夜的時候,外頭飄起了鵝毛大雪,可此時,他的血液依舊是熱的,心臟在這沸騰的血液之下有力的跳動着。
………………
一封封奏報,如雪片一般的送到張家。
進展太快了。
相比於八旗的進展,李、張二人更快。
無論是皇太極,還是張獻忠和李自成,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將軍。
他們最擅長的,卻是從戰略方面來着手。
當然,皇太極之所以落後,根本原因在於八旗兵。
八旗兵還是習慣了擄掠,這一點哪怕皇太極認爲已經不合時宜,三令五申,效果卻依舊還是不好。
倒是張獻忠和李自成所部,尤其是他們集結起來的老營,不只戰鬥力頗強,且軍紀反而頗好。
這反而成了張獻忠和李自成最犀利的武器,可謂是所向披靡。
實際上,當初在關內時,張獻忠和李自成的老營確實軍紀一向都不錯。雖然後世的許多野史各種編排,可實際上……這二人能堅持這麼久,且最終攻破北京城,恰恰是得到了絕大多數民衆的支持,包括了在建奴人入關之後,他們的子弟兵繼續領導抗金,如李來亨、李定國等之所以能堅持到最後,也都源於他們治軍嚴明的緣故。
而張靜一現在所頭痛的,恰恰就是進展過於神速!
這一個個關內養出來的蠱王們,實在太狠,以至於張家不得不想盡辦法,籌措金銀,發放獎勵了。
其實這些土地並不怎麼值錢,一座千人規模的城也不過一萬兩銀子,而一畝土地,也不過給他們一文錢而已。
就算是肥沃的土地,其實也才值五文錢,這價錢……說難聽一點,在旅順你和人隨便找個中檔的地方下一頓館子,花的錢就能買幾千畝地了,你敢信嗎?
而事實上,這些地,且不說資源豐富,甚至許多地方,實際上是可以進行農業生產的。
可問題難就難在……你得開發啊!
若是不開發,沒有道路,沒有鐵路,沒有一個個補給站,這裡就是毫無價值。
張家買地,而且是包收,也就是說,有多少地,都得張家一口吃下。
花出去銀子,給了李自成、張獻忠還有皇太極,而這些人拿着這些銀子繼續招兵買馬,而後繼續去拿下更多的地。
理論上來說,張家是不吃虧的,等於是省下了軍費,卻依舊拿到了數不清的土地。
可問題在於,實在太快了,快到張靜一一時之間,已經無法立即拿出這麼多真金白銀。他現在甚至連想打白條的心思都有了。
何況這些土地,唯有開發了纔有價值的。
要知道,商人們都很精明的,遼東這麼多的地,價格也不高,誰願意花錢去投資那些‘不毛之地’?
張靜一還得列出投資計劃,預備修一條世上最長的鐵路。
而這條鐵路,乃是基金會投錢……
於是……一個計劃成型。
李自成和張獻忠、皇太極打下土地。
張靜一收購。
他們得了錢,投入基金會。
張靜一再用基金會的金銀,對這些‘不毛之地’進行投資。
這銀子瘋狂的在流動,卻是在一個水池裡轉着圈圈。
當然,張靜一還是講良心的,這樣的鐵路,短期內幾乎沒有盈利的希望,基金會若是全部投入開發,勢必要虧血本的。
因而,資金的合理分配最爲重要,相當一部分資金,投入高利率行業,確保每年有足夠的增長和盈利,而另一部分金銀,則投入這種未來盈利未知,卻又必不可少的開發之中。
只要確保總體能有一定的盈利,就不擔心有人不滿。
這就對於資金管理,還有計算能力,有很高的要求了。
稍有不慎,若是玩砸了,讓基金會虧了血本,雖然皇太極這些人,也未必敢如何,可終究會寒心,將來哪裡還肯拿賣命的銀子繼續投入基金會?
因而,張靜一現在每日都在瘋狂的計算各項的利潤,如今這基金會裡,各種算術和財會的高手,就有數百人之多。
財會興邦啊!
…………
同學們,新年快樂!